寒月進修完迴到家裏,這幾天她都幫著母親幹家務。再有兩天就過年了,她幫著母親打掃房間,收拾屋子,拆洗被套床單,每天倒也是忙忙碌碌的。年三十的下午,父親吃過飯便張羅著蒸糯米打糍粑。這些年家裏一直有這個習慣,春節的時候打糍粑。父親在院子裏清洗石臼,母親不忘在一旁提醒要把石臼洗幹淨一些,免得打出來的糍粑有沙。寒月坐在灶門前燒著火,鍋裏蒸著糯米飯,那東西不能蒸太硬了,太硬了打出來的糍粑還能看到米粒;當然也不能太軟了,太軟了容易粘在蒸子上倒不出來。母親在院子裏叫寒月看看鍋裏的水是不是蒸幹了,就怕寒月隻顧著燒火把鍋給燒幹了。

    周浩從門外進來,詢問寒月有什麽讓他幫忙的。

    “姐,蒸得差不多了吧?”

    “你叫我媽來看看。”寒月站起來看了一下鍋,對周浩說。

    不一會,母親打外麵進來,揭開蒸子,蒸子裏熱氣騰騰。母親對著蒸子吹了口氣,寒月聽得‘哄哄’的聲音。

    “媽,好了吧!”

    “好啦,不燒火了。”

    母親一邊把蒸子拿起來,一邊吩咐寒月把鍋洗一下,然後把洗好臘肉香腸還有臘排骨放到鍋裏煮上。當寒月忙完這些,院子裏已經傳來了打糍粑的聲音。寒月連忙出了門,父親跟姑爺周安林正用兩根木棒打著糍粑,周浩和母親站在一邊。母親還時時提醒打細一些,吃的時候才更好吃。父親總覺得母親話太多了,一邊使勁打糍粑,還不忘吩咐母親去準備裝糍粑的簸箕。

    不到半個小時,糍粑就打完了。母親把粘在一塊的糍粑揪成一小陀,然後再放到簸箕裏團成一個個圓圓的糍粑。周浩不忘在旁邊抓上一陀來吃,這叫吃熱糍粑,比經過二次加熱的糍粑更香。

    整個下午,寒月跟母親都忙碌著,忙著年夜飯。周莊再家,每年的習慣都是年三十前一天晚上在周家團年,大年三十在寒月家團年。昨天下午周浩也跟父親忙著,當然寒月也幫忙了。現在的男孩,不管是城裏的還是農村的,會做飯的不多,周浩還算能幹的。當然,周浩不能跟別人比,打他出生,他的母親身體就不好。以前周英在家,很多事周英能做,但後來周英去重慶打工,那幾年他學會了很多東西。父親不在家的時候,母親身體不好什麽也不能做,周浩必須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天還沒黑,便時有火炮聲響起。那每一次火炮聲想起,都代表有一家人正在祭祀祖先,而且馬上就要吃年夜飯了。寒月也在收拾堂屋的桌子,馬上就要祭祀祖先了。母親端來了肉,寒月忙著插上香燭。父親拿著火炮從裏屋裏出來,提醒寒月別忘記往酒杯裏倒上酒。然後父親拿著一疊紙錢走到堂屋門口,然後在門口點燃了紙錢,並且嘴裏還念念有詞:莊家的各位祖先,今天大年三十,請各位老人家迴來團年。隨後,父親在門口放起了火炮,那火炮聲音很大,就好象要把沉睡在地下幾百年的老祖宗們都吵起來。寒月從小看著父親如此祭祀祖先,她已經很清楚這個時候自己要幹什麽。母親跟她蹲在地上,在祭祀的桌子邊燒紙錢。母親嘴裏也同樣念念有詞:莊家的列祖列宗,從保佑我們一家人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婆婆,寒月是你唯一的孫女,俗話說,孫子孫女都是她一個,她可是你一手帶大的,你得保佑她,讓她工作順利,將來找個好婆家。寒月聽到母親這樣說的時候,眼睛有些濕了。婆婆是在寒月高中畢業那年夏天去世的,她沒能看到孫女上大學,沒能看到孫女掙錢,但是她一手把寒月帶大,是個很能幹的女人。

    父親在香燭快要燃盡的時候叫寒月過來給祖先磕頭,然後父親和母親也在旁邊跪下。一邊磕頭,父親還一邊說著:各位先人,吃好喝好後,臨走的時候不忘帶點零花錢走,拿去打個小牌喝點茶。明天就是初一了,到時再去給各位拜年。

    香燭燃盡,也就意味著祭祀祖先的儀式結束。寒月和母親收拾完供桌,父親忙著去廚房煮魚。寒月一直不太明白,為什麽不能用魚祭祀祖先?她曾問過父親,都很小的時候,但父親說魚是上不了供桌的。至於為什麽上不了,父親沒有再解釋,但她知道家鄉的人沒有一個會用魚來祭祀祖先的。

    晚上,莊周兩家人一共五口在一起吃了年夜飯。父親還跟周安林喝了幾杯,雖然姐姐死了,但姐夫始終是姐夫,小舅子還是小舅子。寒月看著這一桌的魚肉,想到多年前過年的情景。那個時候,周英沒有嫁人,姑媽沒有去世,婆婆也還在,八個人正好坐一桌,好不熱鬧。如今這年夜飯倒是越來越冷清了,再過兩年周浩工作了,也許也不迴來過年,甚至於自己結婚了,也可能不迴來吃年夜飯,多年前這熱鬧的院子最終隻會剩下三個老人。

    中央台的春節晚會還沒等寒月他們吃完飯已經開始了。這個時候電視裏好不熱鬧,但寒月卻無心於春節晚會。每年都看,她早已經從期待變成了習慣,現在已經找不出任何新鮮的感覺。離家不遠的鎮子上偶爾會有人放煙花,她記得小的時候過年,整個小鎮都在一片煙花的海洋。這些年,人們有錢了,生活好了,反而倒不注重這些東西了。

    “姐,你怎麽不去買煙花來放啊?”

    周浩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寒月身後的。“我一個月就那點錢,還得交學費,還得生活,哪有那個閑錢。”

    “等明年我畢業掙錢了,過年的時候我買來放。”

    “行啊。到時候看你心不心疼錢。”

    “姐,你還記得我姑媽迴來過春節的那一年嗎?”

    “嗯?”

    “就是十年前。那次姑媽跟哥哥都迴來了,年三十那天,哥哥帶著我去鎮上買了好多煙花和火炮。我還記得,午夜的時候哥哥起來放火炮放了一個小時。那是我這一生裏過得最高興的一個年。”

    “說明你哥有錢嘛。那哪是放火炮啊,那是放錢。”

    其實寒月也清楚的記得那個大年夜,清楚的記得火炮聲中他們那一張張笑臉。隻是如今,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不再從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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