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陌生的號碼,或許是出於本能,我一下子聯想到了蘇紹愷。


    我咬著嘴唇,猶豫了半晌,緊皺著眉頭接起了電話。


    語氣冰冷不悅:“您好,我許亦如,請問哪位。”


    電話那端的安靜和沉默,證實了我的猜想。


    瞬間,心中一團無名的烈火,一下子就湧上了頭。


    礙於祝斯域在場,我又不好直接發飆。


    “不好意思,你打錯了。”


    避免被看出異樣,我裝模作樣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然而,等我掛掉電話,內心卻是怎麽都無法平靜下來。


    祝斯域坐在沙發上看雜誌,此時正好抬眸朝我看過來。


    我禮貌的擠出一個笑容,可突然覺得很煩躁。


    我為什麽要給祝斯域這樣一個機會,明明自己和抗拒,很不喜歡,為什麽要勉強自己。


    按照自己淺薄的人生經驗來說,勉強並不會有幸福。


    我蹭的站起來,雙手握拳抵在辦公桌上。


    我盡力的遏製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看起來平靜。


    “祝先生很抱歉,我恐怕沒有辦法接受你的好意。我現在並沒有做好接受一段新感情的打算。莊太太那邊我會自己去道歉,耽誤您時間了非常不好意思。”


    祝斯域合上手中的雜誌,隨手放在一旁。


    他起身,緩緩朝我走來。


    這個男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迷人的魅力,優雅、淡定、成熟、穩重。


    可是就是這樣子,有些人很好,但是愛不起來。


    有些人,看起來壞到了骨子裏,可我早已經愛的很深了。


    “許小姐,沒關係,我可以下次再來拜訪。”


    祝斯域衝我淡淡一笑,然後轉身離開。


    在辦公室的門打開又合上的瞬間,我竟然又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我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撐著腦袋。


    “我一定是瘋了。”我自言自語了好一陣,直到情緒漸漸的平複下來。


    -


    下午我請假沒有留在公司。


    我開著車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轉。


    不知不覺竟然又開車繞迴了清灣路的別墅。


    我將車停在了街對麵,隔著關閉的車窗,看著對麵的房子。


    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別墅的門口,我才意識到自己強烈的情緒波動。


    我忙解開安全帶,想也沒想就衝了過去。


    胸口在不停的起伏。


    男人掛掉電話,一轉身,差點和我撞個滿懷。


    “許小姐?”


    祝斯域笑逐顏開,順手將手裏的手機放進了褲兜。


    他灰色的襯衣袖子挽到了手肘的位置,左手的手腕是是精致的手表。


    說話間,一輛貨車停在了路邊,祝斯域拉過我站在一旁,“許小姐,小心。”


    我詫異的盯著工人將貨車上的東西一件一件的卸下來,然後往別墅裏搬。


    良久。


    我才迴過神來,“祝先生,這是你的新房?”


    祝斯域眸子裏閃爍著光芒,“對,許小姐你看這個房子怎麽樣?”


    我尷尬的擠出一個笑容,“挺好的。”


    說完這句話,我隻覺得心裏的一個角落,就這麽坍塌了。


    心一陣揪起的疼。


    等到新家具搬進了別墅,祝斯域才邀請我到別墅裏去坐。


    別墅還是那個別墅,隻是裏麵的東西都不一樣了。


    別墅掛牌出售的時候,裏麵就已經搬空了,所有值錢的東西能抵押的都抵押了。


    不能抵押的,也不知道蘇紹愷怎麽處理的。


    我抬頭,看著天花板上吊著的水晶燈。


    還有樓梯的拐角,一個很明顯的放過相框的痕跡。


    忍不住,眼淚如注。


    祝斯域站在客廳中間打電話,似乎是在和一個家裝設計師通電話,聽祝斯域的意思,是要在不改變別墅現有裝修的基礎上,用軟裝來讓別墅煥然一新。


    趁著祝斯域打電話,我趕緊到廁所將自己的眼淚洗幹淨。


    畢竟,在一個陌生的男人,還是一個對自己有意思的男人麵前,露出自己的脆弱,多少有幾分撩撥的意味。


    我走出廁所,祝斯域剛好打完電話。


    “抱歉,這通打電話打的有些久了。許小姐,你坐。”


    “祝先生您怎麽想到住在這裏?”


    祝斯域聳肩,“網上找的中介,許小姐是知道的,現在網絡這麽發達,很多東西都可以網絡搞定。”


    祝斯域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是盯著我看的。


    他目光裏有探究,有疑惑,更多的是自信——勢在必得的自信。


    我點頭,“當然。”


    和祝斯域寒暄了兩句,我便匆匆告辭。


    從別墅出來,我繼續開車在這個城市裏亂轉。


    這個城市,撐在了我太多的夢想、痛苦和迴憶。


    我的家在這裏,可是從小,因為家庭複雜的緣故,我從來沒有真正的開心過。


    每一天都戰戰兢兢的,我盡力的做好討好的角色,以為這樣就能收獲到幸福。


    可是,事實上,這些年所有的經曆和成長都在告訴我,所謂的討好是錯誤的。


    隱忍隻會助長了他人的威風,和更肆虐的忽視和‘虐待’。


    我不知不覺將車開到了許婉清服刑的監獄。


    我站在監獄門口,卻沒有勇氣走進去。


    對於許婉清我已經什麽都不想說了,所謂的親情,早就恩斷義絕。


    隻是我這個完美主義者,覺得好遺憾啊。


    我這一生,都沒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沒有機會享受到一家人在一起的快樂。


    我在監獄門口站在雙腳有些發麻了才轉身上車,開車離開。


    這一通折騰,居然天都快黑了。


    我想著樂知還在家裏等我,就趕緊開車往家的方向走。


    金清市近來的天氣是越來越奇怪了,我的車剛剛開上三環就下雨了。


    我木訥的看著雨刮器不停的在工作,雙手機械的握著方向盤。


    以至於車子突然拋錨了,我愣了好久,都沒有來得及打雙閃。


    身後的車輛不停的朝我按喇叭,有人甚至搖下窗子罵我:“神經病啊,會不會開車!”


    車上沒放雨傘,我打開雙閃下車打開引擎蓋檢查。


    其實我壓根看不懂車子是哪裏出了故障。


    我單手撐著引擎蓋,雨水直接將我渾身淋的濕透了。


    我就低頭看著車子,直到一束燈光照在我的臉上。


    我趕忙伸手擋在了眼前。


    “我來。”蘇紹愷溫柔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他塞給我一把雨傘,然後將我推到了路邊。


    我看著他檢查了一下車子,又看了看儀表盤。


    然後繞迴自己的汽車,從後備箱拿出了一個空的大號礦泉水瓶子,和一根管子。


    他打開自己的郵箱,將管子伸進郵箱,自己用嘴巴對著管子猛習了一口。


    等汽油被吸上來,然後趕忙用礦泉水瓶子接住。


    我就撐著傘,站在路邊呆呆的看著蘇紹愷。


    仿佛眼前的一切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


    我看著蘇紹愷將塑料瓶裏的汽油倒進我的車裏。


    他擰緊瓶蓋,放迴了自己汽車的後備箱。


    蘇紹愷繞到我身邊,“車子沒油了,現在可以了,你開走吧。”


    我沒有說話,隻是把傘遞給他。


    蘇紹愷沒有接。


    我目不斜視,將傘放在地上,雨水灌進傘裏。


    至始至終,我連一句謝謝都沒有說。


    我開著車,將車內的暖氣打開,可我還是冷的渾身在顫抖。


    我看著後視鏡裏,蘇紹愷的影子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到看不見……


    等我開車到家,洗了一個熱水澡,我才反應過來。


    蘇紹愷開的那輛黑色的轎車,好像今天下午一直在跟蹤著我。


    那他把車子裏的油給我了,自己怎麽辦?


    我坐在鏡子前吹頭發,樂知敲開我的房門,探進來一個小腦袋。


    “媽媽,何婆婆給你熬了薑湯。”


    “進來吧。”我放下手中的吹風,趕忙去接住樂知手裏的薑湯。


    我一口將碗裏的薑湯喝完了,然後將碗拿給樂知看,“媽媽喝完了。”


    樂知捧著我的連,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媽媽,我愛你。”


    樂知突如其來的表白,著實讓我驚訝。


    “怎麽今天小嘴巴這麽甜呀?”我捏著樂知肉嘟嘟的臉蛋問。


    “何婆婆說,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告訴他。我喜歡你。”


    樂知笑起來,眼睛像月牙一樣,彎彎的。


    “媽媽,何婆婆提著一桶薑湯出去了。”


    “嗯?”


    何嬸沒有跟我說要出去,我表示十分的詫異,趕忙往門口走。


    樂知拽著我的手,說:“何婆婆,讓我來告訴你一聲。”


    我渾身像泄了氣一般,我點了點頭,然後讓樂知把碗帶出去。


    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一直閃現著後視鏡裏看到的一幕。


    那麽大的雨,雨傘掉在地上,蘇紹愷站在雨裏,旁邊是他的汽車,大燈亮著,卻顯得孤單無比。


    我強迫自己不要去胡思亂想,裹著睡衣躺在床上。


    半夜我被冷醒了。


    睡前我忘了關窗台上的窗子,到了半夜,狂風大作,大雨打在玻璃上,還打濕了窗簾。


    我幹脆起身,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我登錄了很久沒有登的微博帳號,裏麵的信息已經爆了。


    很顯然,我誣陷蘇紹愷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了,早就沒有了熱度可言。


    可是那些消息依舊在哪裏,展示著這段感情裏糟糕、破敗的細節。


    忽然,客廳的房門響了一下,我警覺的迴頭,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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