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盯著蘇紹愷握著手機的手。


    在他接起電話的那一瞬間,我隻覺得自己的耳朵仿佛師從了。


    蘇紹愷說什麽,我全然聽不見。


    隻看到他的嘴巴一張一合。


    “我馬上來。”


    蘇紹愷掛掉電話,握著我的手,“應該是找到他們了。”


    我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胡亂的穿好衣服,行李箱已經來不及拿了。


    就把蘇紹愷將我所有的證件揣在兜裏,他牽著我跑出了酒店。


    他租的車停在酒店的門口。


    我們趕到定位的地點的時候,正巧碰上了那夥人正準備轉移葉拿迦和樂知。


    葉拿迦抱著樂知,樂知似乎是睡著了。


    隔的有些距離,我看的不太仔細。


    蘇紹愷讓我留在車上,坐在駕駛座上。


    他下車之前交代我,“車子不要熄火,一會兒反應一定要快,聽到了嗎?”


    我點了點頭,無比的鎮定。


    實際上,蘇紹愷下車之後,我就慌了。


    腦子裏一下子就空了,握著方向盤的手在發抖。


    我看著蘇紹愷朝那夥人走過去。


    隨即我看到了夏至堯,他叼著一支煙從木屋裏走出來。


    看到蘇紹愷,一點都不驚訝,好像早就預料到了一樣。


    “蘇紹愷,你比我想象中,來的晚。”


    蘇紹愷冷笑了一聲,目光落在樂知的身上。


    他無所畏懼的朝葉拿迦走過去,手搭在葉拿迦的肩膀上,輕描淡寫的說:“車在路邊,你先上車。”


    夏至堯沒有阻撓。


    我看著葉拿迦抱著樂知快步朝我走來。


    後排的車門打開著,葉拿迦抱著樂知走上車的一瞬間,我依舊是懵的。


    “嫂子。”葉拿迦喊我的聲音在發抖。


    良久,我才應了一聲,可表情依舊是麻木的。


    我沒有迴頭,依舊緊握著方向盤目視著前方。


    正當我以為,這一次我們可以順利離開的時候。


    忽然不知道從哪裏湧出了一群人,將我們的車子團團圍住。


    夏至堯朝我的車子走來,他一拳錘在汽車的引擎蓋上,隔著駕駛座的車窗玻璃,他瞪著我。


    “許總,好久不見。”


    夏至堯嘴角抽了抽,眼底裏全是嘲弄。


    我不敢應答,那晚在包廂裏,他們一個個都告訴我要離蘇紹愷遠一點的話,我從來沒忘。


    此時此刻,在夏至堯的心裏,我就是那麽叛徒。


    盡管我什麽都沒有做,盡管至始至終,都是周之放在中間牽線搭橋。


    包括,他讓我調走蘇氏的流動資金;包括讓夏至堯、夏君臨和鍾黎明以為,調走蘇氏的資金是我的主意。


    蘇紹愷快步走了過來,他的手握著車門把,正準備上車,忽然我眼睜睜的看到一個男人揮著棍棒打在蘇紹愷的後背上。


    蘇紹愷悶哼了一聲,整個身體晃了晃,最後趴在了車門上。


    “蘇紹愷,你以為我會這麽輕易的就放你們走?”夏至堯又點燃了一直香煙。


    噴出的煙氣吐在蘇紹愷的臉上。


    我看著蘇紹愷緊咬著牙關,咬肌凸起,看得出來,他忍的有多辛苦。


    “我們辛辛苦苦布的局,沒想到竟然讓你這麽輕而易舉的就破解了。我覺得很沒有意思,憑什麽總是你在贏?”


    蘇紹愷沒有說話。


    夏至堯惱怒的拽著 蘇紹愷的衣領,“你知道我叔叔等著你死這一天等了多久嗎?”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一個人的一生有多少個二十年,你們蘇家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爸是個混蛋,你也一樣。”


    夏至堯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後將煙蒂丟在地上,狠狠的用腳尖踩在了泥土裏。


    我一直通過後視鏡在看著。


    車內的氣氛緊張的令人窒息。


    我大口的唿吸,如同在唿吸著稀薄的空氣一般。


    葉拿迦緩緩的開口,“嫂子,你做好心理準備,今天可能兇多吉少了。”


    我紅著眼睛,轉身瞪著葉拿迦,“你閉嘴!今天誰都不會有事。”


    我緊咬著嘴唇。


    “嫂子,蘇家欠夏君臨一條命。今天過不去了。”


    我清晰的聽到了“轟”的一聲,有什麽東西在我心裏炸開了。


    我轉身,盯著正前方。


    看著被重重包圍住的我們,忽然開始害怕了。


    我不知道夏君臨他們究竟和蘇家有什麽樣的恩怨情仇,我隻知道,這一刻,我怕死。


    怕蘇紹愷死,怕樂知會死,怕葉拿迦會死,也怕我自己會死在這裏。


    大概是顧深遠去世之後,我就開始害怕了。


    倘若今天我們四個人的生命就將走到盡頭,我更多的是怕然後呢。


    如果死了,然後呢……


    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在羈絆著我。


    我還沒從驚恐中,緩過來,車外,拿個棍棒的人,朝著蘇紹愷的雙腿又是一棍。


    夏至堯在笑,張開的嘴巴甚至還能看到後牙床。


    夏至堯收住了笑意,“蘇紹愷,事發的那一年你有十歲了吧?對那事兒你應該是有記憶的吧?”


    我聽不懂他們在打的啞謎。


    很遺憾,我對蘇紹愷的過去一無所知。


    蘇紹愷沒有說話。


    “蘇瓷被車撞,躺在血泊裏的那一天,你也在現場吧!下著那麽大的雨,你和你那該死的爹怎麽忍心見死不救?”


    夏至堯的話,讓我震驚不已。


    大概那段塵封的往事裏,有的也是暗傷連城。


    夏至堯繼續說,“那天也是這樣吧!你爸開著車,你躺在後排瑟瑟發抖。蘇瓷是為了救你們不是嗎?”


    蘇紹愷至始至終沒有迴答。


    他趴在車門上,接受者一棍又一棍打在自己的身上。


    “你知道當年我在醫院看到蘇瓷的慘狀,心裏在想什麽嗎?”


    夏至堯接過身旁人手裏的棍子,一棍打在蘇紹愷的後背上。


    我知道夏至堯是下了狠手,因為當我看到蘇紹愷一口血噴在玻璃上的時候,我尖叫了一聲。


    車內空間不大,我的尖叫聲被放大了好多倍,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叔叔唯一的孩子沒有了,在那場大雨裏,被車禍奪去了生命。蘇瓷拿命換來你和你爹的安穩日子,你們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的良心不安?”


    夏至堯咆哮著。


    蘇紹愷已經堅持不住了,他用盡力氣拉開了車門,身子一歪,靠在了葉拿迦的身上。


    我看著蘇紹愷一臉是血的樣子,一下子愣住了。


    夏至堯反應很平淡,他將棍子杵在地上,雙手搭在棍子上。


    像是在嘲笑我們的不自量力一般。


    “開車!”蘇紹愷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朝我喊了一聲。


    我頓時慌了,手慌腳亂的掛了檔,可看著擋在車前的那些人,我踩油門的腳遲疑了。


    “撞過去!”蘇紹愷氣若遊絲的說。


    “我……他們……”


    也就是我的這一秒的遲疑。


    夏至堯拉開了駕駛座的門,將我從車內拽了下去。


    他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叛徒!”


    蘇紹愷想救我,掙紮著坐起身,打開車門,整個人從車上滾了下來,狼狽的趴在地上。


    “夏至堯,是我們兩家人之間的恩怨,和別人沒關係。你放開她。”


    “放了她?”夏至堯冷笑,一拳打在我的肚子裏,我一下子頭暈目眩。


    “我叔叔的孩子沒了,你拿什麽來償還?”


    “你們想要什麽?”蘇紹愷似乎開始妥協了。


    “晚了。蘇紹愷,你沒有和我談判的資格了。今天,要不就是你死在這裏,要不就是你的女人死在這裏,總之,你們決不能都活離開。”


    夏至堯像個惡魔一樣,好似絲毫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蘇紹愷掙紮著站起來,他倚靠著汽車,“當年的事情隻是個意外,在那種情況之下,誰都沒得選。你在現場?你目睹了全過程?”


    蘇紹愷吐了一口口水,還帶著血絲。


    “正如你所說,當年我已經懂事,所有的事情我都記得。我完全明白當年發生的所有的事情的始末,你迴去問問夏君臨,當年的事兒,他是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那些人是誰的仇家?你們應該好好反思你們自己。”


    夏至堯笑,隨即一拳又打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感覺自己眼前都冒著星星,這兩拳差點打的我吐血。


    我能感覺到夏至堯的暴怒,於此同時,我也大概明白了一點兒。


    夏君臨當年是蘇瓷的男人,蘇瓷懷孕為了救蘇紹愷和他的父親,出了車禍,但是目睹車禍的蘇紹愷父子,並沒有施救,這是為什麽呢?


    還有,那蘇瓷總說,所有的一切包括蘇氏,都是她應得的,這又是什麽意思?


    “要說混蛋,蘇夏兩家半斤八兩。”蘇紹愷一把抓過我,將我塞迴了駕駛座。


    我趴在方向盤上,隻覺得可能今天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葉拿迦臉色蒼白,他緊緊的抱著樂知蜷縮在後排。


    蘇紹愷重新坐迴車內,車門關上的一瞬間,他說:“趕緊鎖車門。”


    幸虧我的反應也夠快。


    在夏至堯拉不開車門,然後一棍子打在擋風玻璃上的同時,我一腳油門車子衝了出去。


    原本擋在車前的那些人,反應迅速的躲開。


    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衝破了包圍,我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通過後視鏡,我看到夏至堯一行人並沒有追來。


    夏至堯似笑非笑的樣子,十分的駭人。


    總之,我覺得事情已經鬧到了現在這一步,夏至堯不會這麽輕易的放我們離開。


    實際上,夏至堯的這個遊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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