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紹愷將我按在梳妝台前坐下。


    他將吹風插在電源插孔上,像以前一樣,站在我的身後輕輕撩起一縷頭發。


    溫熱的風吹幹了我發根的濕冷,也吹暖了我渾身的冰涼。


    蘇紹愷的動作輕柔,過程中,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在這一點上,我們倆極有默契。


    終於頭發吹幹了,我坐不住了,肚子隱隱一陣陣痛,我擰著眉頭,用手摁著痛處。


    又怕被蘇紹愷發現,趕忙起身準備要走。


    蘇紹愷站在一旁將吹風的線一圈圈的纏在吹風機的手柄上。


    衝出臥室,我肚子就痛的讓我連站都站不穩。


    我靠著牆蹲在走廊上,雙手握成拳頭拚命的摁著肚子。


    當額頭上開始冒冷汗,嘴唇有些發白的時候,我才猛然想起今天的什麽日子。


    我強撐著走到樂知的房間,在我的包裏翻找了一陣。


    “我明明記得我帶了的呀?”


    我將包裏的東西全部翻出來倒在桌子上,一個小藥瓶掉在桌子上,藥片和藥瓶之間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握著那一小瓶止疼藥,像是得到了救命藥一般。


    來不及去倒水了,我將藥片直接吞了下去。


    藥片梗在喉嚨,苦澀一下子在嘴裏蔓延。


    我皺著眉頭,從來沒有覺得那麽痛苦過。


    等止疼藥開始發揮藥效,我才渾身終於覺得有了力氣。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來例假的時候,就會變得這麽痛不欲生。


    我明明記得包裏一直裝著一張備用的衛生棉,可等我仔細迴想了一下,才依稀記起,好像在某個商場裏,借給了一個被例假突然造訪的小姑娘。


    我一麵責怪自己,為什麽事後沒有將備用的空缺補齊,另一麵,我在想著這麽大的雨,加上痛經,我該怎麽出門去超市買衛生棉。


    我絞盡腦汁,最終決定孤注一擲,不知道臥室還有沒有。


    我從樂知的房間走出去,走廊上亮著一盞暖黃色的壁燈,我站在暗處,看著蘇紹愷一隻手拿著手機在打電話,另一隻手提著一個購物布袋正在往樓上走。


    蘇紹愷褲管已經濕了一大截,衣服也被打濕了一大片。


    我正疑惑要不要開口詢問一下,蘇紹愷已經走到了我的麵前,他將購物袋遞給我,一臉嚴肅,“你說的這個方案不行……”


    他衝我挑了挑眉,然後擰開房門進了臥室。


    我站在走廊上,打開購物袋的一瞬間,身體有些僵硬。


    購物袋裏放著我常用的牌子的衛生棉,兩包日用和一包夜用,外加一袋薑母紅糖。


    我在感動蘇紹愷的細心體貼之餘,又有些許的傷感。


    等了一會兒,蘇紹愷敲了敲樂知房間的門。


    我蜷縮在床上,額頭上全是汗。


    怕敲門聲吵到女兒睡覺,雖然我很不想起來,但是爬起來去開門。


    蘇紹愷手裏端著一個玻璃杯,裝了大半杯熱水。


    他徑直走進房間,將我放在桌子上的薑母紅糖拿了一塊放進被子裏,然後晃動玻璃杯,讓紅糖塊盡快的融化。


    我就站在他的身旁,看著他一言不發的晃動著杯子。


    蘇紹愷忽然用手摸了摸我的腦門兒,低聲說:“怎麽這麽涼?”


    我虛弱的連笑容都擠不出來了。


    蘇紹愷一臉的擔心,摟著我就往主臥走。


    我想反抗,根本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臥室的光線很亮,蘇紹愷將我摁在床上,監督我將很辣的薑母紅茶喝完,才滿意的幫我掖好被子。


    蘇紹愷出去了一下,迴來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瓶熱水。


    “我沒想到買個暖水袋,紅酒瓶你就將就一下。”他掀開被子,將酒瓶隔著衣服放在我的肚子上。


    我合上眸子,竟然就真的睡著了。


    睡到半夜醒了,酒瓶裏的水還很燙,我微眯著眼睛在房間裏尋找蘇紹愷的蹤跡。


    卻瞥見了床頭上還放著一個已經冷掉的紅酒瓶。


    看著昂貴的紅酒瓶,我不禁感歎蘇紹愷真是暴殄天物。


    蘇紹愷不怎麽喝酒,家裏倒是放著幾瓶朋友送的酒,結果之前的紅酒都被他倒掉了,剩下孤零零的酒瓶還在發揮著餘溫。


    房門開了,蘇紹愷揉著後頸一臉的疲憊。


    “你怎麽醒了?是不是肚子還在痛?”見我醒了,蘇紹愷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仿佛剛剛疲憊不堪的其實另有其人。


    他走上前來掀開被子揉了揉我的肚子,“還疼麽?”


    我搖頭,“你怎麽還不睡?”


    蘇紹愷故作輕鬆的說,“不是要跟周之放開展了麽,我總得做好準備啊!”


    他用開玩笑的口吻,講述著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


    這一刻,我內心仿佛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我多想當一個叱吒風雲的女強人啊,麵對敵人可以做到鏗鏘有力。


    隻可惜,現在的我依舊是這樣的渺小和卑微。


    在所有顯示下,不堪一擊。


    倒頭來,還是要惹出一堆的麻煩。


    蘇紹愷揉了揉我的頭發,“已經沒事兒了,睡吧。”


    他掀開被子躺在了我的身邊。


    我並沒有矯情什麽,曾經夫妻一場,什麽事兒沒做過。


    還怕躺在一起嗎?更何況我現在這個樣子,任誰也不會有非分之想。


    我蜷縮在一團,用後背對著蘇紹愷。


    蘇紹愷長臂一伸,將手臂伸到了的脖子後麵,我枕在他的手臂上,動也不想動。


    他伸手將我往他的懷裏撈了撈,以至於我像是蜷縮在他懷裏一樣。


    “還疼嗎?”


    他溫柔的聲音像是一個石子掉進水裏一樣,讓我的心泛起了陣陣漣漪。


    “不疼了。”我氣若遊絲的迴答他,然後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我以為這樣已經是他做到的極致了,誰想到蘇紹愷手忽然握住了被子裏的我的手。


    他將我的手放在肚子上,“哪裏疼?”


    我不敢睜眼,他低沉的聲音再多聽一句,我感覺自己就要醉了。


    我將手移到小腹的位置,然後停了下來。


    蘇紹愷用手輕輕的以畫圈的方式幫我揉肚子。


    疼痛慢慢的得以緩解。


    我半夢半醒間,聽到蘇紹愷問我:“你以前都不痛的,什麽時候開始的?”


    我嚶嚀了兩聲,迷迷糊糊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蘇紹愷淺淺一笑,唿出的氣息噴在我的耳邊,“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我竟然記住了你的例假日期,還有你常用的衛生棉的牌子。”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明天我得去買個熱水袋。”


    ……


    第二天,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金房間裏。


    我醒來的時候,竟然破天荒的覺得這具身體不那麽沉重了。


    蘇紹愷的手臂還壓在我的身上,他緊緊的抱著我,我動也不敢動。


    床頭鬧鍾響了一聲,我忙伸手按掉,沒想到這個動作還是驚醒了蘇紹愷。


    “你醒了?”他收迴摟著我的手臂。


    我也趁機趕緊坐了起來,“我去叫女兒起床了。”


    清晨的對視讓我尷尬無比。


    我像逃命一樣逃出了房間,留下了蘇紹愷清脆的笑聲在房間裏迴蕩。


    樂知還在貪睡,我拉開房間的窗簾,原本黑暗的房間一下子通亮了,樂知翻了個身,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說了什麽了。


    我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再不起床,上幼兒園該遲到了。”


    樂知一下子睜開眼睛,試探性的喊了我一聲,“媽媽?”


    “怎麽啦?”我笑著走到床邊。


    樂知眼前一亮,一下子摟著我,“媽媽,你真的在家啊!”


    說話間,蘇紹愷也走進了房間,“還在賴床呢?”


    樂知揉了揉眼睛,“我不是做夢吧!爸爸媽媽都在家!”


    “臭丫頭,快起床吃飯了。”蘇紹愷將樂知從被窩拽出來,抱在懷裏,“是不是還沒刷牙,小臭臭!”


    樂知摟著蘇紹愷的脖子,“爸爸你也臭臭!”


    家庭的溫馨總是那個能擊中我內心柔軟的拳頭。


    到了上班的時間,蘇紹愷開車送我去公司。


    如同最平常的夫妻一樣。


    不知道是昨晚紅糖水的功效,還是熱水瓶,總之白天我又恢複了那個生龍活虎的許亦如。


    不停的開會,不停的修改手上的各種方案。


    忙碌抑製住了卷土重來的不安與焦慮。


    念遠夏季新品的準備上市,各個部門都忙的腳不沾地。


    整個下午,我都在巡視一家有一家的櫃台中度過。


    到後來,我已經感覺到的雙腿已經快要不是我自己的。


    雙腳浮腫,就連高跟鞋都變得夾腳。


    最後要去的就是樂知百貨的櫃台。


    我已經疲憊不堪了。


    最後還是秘書扶著我才勉強堅持走到了店裏。


    一切如常,一切盡然有序。


    我有些欣慰,同時也很感慨。


    時間終於還是將我打磨成了一個全新的許亦如。


    從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能真的完成顧深遠的夢想。


    念遠的名聲起來了,曾經躺在顧深遠電腦裏的設計稿,也終有一日真的出現在了櫃台裏。


    也終於成了名媛爭先恐後想要擁有的新品。


    “許總,您的腿還好嗎?”秘書關切的詢問道。


    我低頭一看,腳背已經開始發紅了。


    “沒事兒。一會兒迴去把鞋子換了就好了。”


    我撩了撩頭發。


    “蘇總……”


    店裏的員工的聲音,讓我渾身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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