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在偌大的城市裏,我竟然再次見到了司南。


    我正上著班,前台小姐跑到設計部來找我。


    “許姐,有你的電話。”


    我正疑惑,誰找我,會把電話打到公司來。


    接起電話,我喂了很多聲,對方都沒有說話。


    我擰眉,想著可能是誰的惡作劇。


    “不說話,我就掛了。”


    正準備掛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聲,十分的疲憊,“許姐,我是司南。”


    我拿著電話的手抖了一下,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前台。


    莫非我看人看走眼了?


    難道司南這小子並不是那麽的單純。


    我是帶他走了,但是我們之間也沒有發生什麽實質性的行為,他沒必要死纏著我不放。


    還是說,是因為那晚我的大手筆,讓他覺得我是人傻錢多,很好宰割?


    無數的疑問在我的腦海裏劃過.


    我楞了幾秒鍾,語氣冷淡,“找我有事兒?”


    “許姐,我能見見你麽?”司南咳嗽了幾聲,說話的時候也有氣無力的。


    我怕前台聽到我們之間的談話,於是我給了司南我的手機號,讓他打我的手機。


    “許姐,我知道我不該找你,可是我在金清市沒有認識的人了,我非常非常需要一筆錢,您能不能幫幫我?”


    我心一沉,對司南僅剩的惻隱之心都消失殆盡。


    一個酒吧陪酒的男人,說不好聽一點就是鴨子,對服務過的女客人開口要錢,這心思也真夠深的。


    我冷冷的笑了,“你憑什麽覺得我能幫你。司南,我不過是你眾多客人中的一個,你不覺得你找我要錢,太過分了嗎?”


    我十分氣惱。


    同時,又很後悔,怎麽會和這樣的人沾上關係。


    “許姐,你是我唯一的客人。那晚之後我就辭職了……是我的爸爸,他快死了,躺在醫院,手術還差點兒錢,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但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你在哪裏。”我沒有想到這句話會從我的嘴裏說出來。


    在開車去醫院的路上,我一度認為我是瘋了。


    萬一司南隻是在我麵前演一出苦肉計。萬一他另有目的怎麽?


    我把車停在車庫,望著住院部幾個大字的時候,我渾身都在發抖。


    蘇樂知也住在這個醫院。


    我一踏進住院部,幾個安保就把我認出來了,衝上來攔著我:“許小姐,您怎麽又來了?”


    “我是來找人的,不是挑事兒的。”我將他們推開,說話的時候毫無耐心。


    “那也不行,那個許小姐交代過。”


    我怒了,“滾蛋!再攔著我,我就報警。”


    興許是我強硬的態度將安保震懾住了,他們隻得仍由我往電梯那邊走。


    但是他們其中一個人一直跟著我,或許是怕我鬧事。


    我按電梯的時候,目光落在了25樓上,蘇樂知就在25樓。


    最終,我還是按下了11樓。


    電梯到了,我快步走出去,安保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來。


    我在走廊的盡頭看到了司南。


    他穿著破舊的t恤和牛仔褲,一雙帆布鞋上麵還有泥土。


    總之,現在的司南,和那一晚簡直如同是兩個人。


    見我到,司南立馬站了起來,“許姐。”


    司南渾身是傷,著實把我嚇到了。


    他的嘴角烏青,顴骨也腫了,額頭上的傷口已經結痂。


    手肘、脖子……


    能見到的地方幾乎都是上。


    “司南,你這是怎麽了?”


    “對不起許姐,我又麻煩你了。”司南表示很抱歉,他埋著頭,幾乎是想將自己藏起來。


    我拉著他的手臂,“怎麽搞得自己全身都是傷?”


    “許姐,我沒事兒。”司南擺了擺手。


    一個二十歲的大男生竟然對著我這個陌生的女人,毫無設防的哭了出來。


    我連忙拍了拍他的後背,“你別哭啊!有事兒我們一起解決就好了。”


    司南眼睛紅紅的看著我,“許姐,您能借我兩萬塊錢麽?我爸要手術,上次您給我的錢我全部交了,還不夠,即使算上工地的工資,都還是不夠……我實在沒辦法了。”


    我的自虐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我拉起司南的手,他的手機全是繭子,新傷和舊傷重疊,很是嚇人。


    司南止住了哭聲,用還幹淨的手背擦了擦眼淚,“許姐,我會還給你的。我爸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失去他。”


    我不由的想起了我的母親。


    這個世界上,幸福的人大多相似,不幸的各有各的不幸。


    我曾經以為,那些倒黴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是我的命不好。


    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痛苦以不同的形式出現在每一個人的生活裏,沒有人能夠逃的掉。


    就像我,逃不掉蘇紹愷三百萬的威脅,司南太不掉兩萬塊的手術費。


    “我身上沒有那麽多現金,樓下有銀行嗎?我去取給你。”


    “醫院大門口就有一個,許姐,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你趕緊找護士把你的傷口處理一下,別感染了。”


    司南搖頭,固執的說:“一點小傷不礙事兒。”


    我兇了他兩句,他還是不肯,我一下子就火了,“我在這兒,你還怕什麽。”


    給司南繳費的時候,我才知道,他不願意去清創等我原因是因為沒有錢。


    一百多的費用,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


    但,對於司南來說卻是足矣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在清創,我就去atm機取錢,迴住院部的時候,蘇紹愷看到我了。


    我一心著急去給司南的父親繳費,所以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一直有個人跟著我。


    “司南。”我喊了他一聲,司南蹲在牆邊,聽到我的聲音抬起頭。


    司南忙站起來,“許姐。”


    我把兩萬塊錢遞給司南,“快去給你爸爸繳費。”


    司南連聲道謝,“許姐,我給你寫了一張欠條。”


    司南拿出寫好的欠條交給我,白淨的紙上還有醫院的logo,很顯然是他剛剛在清創等我時候,找護士要的紙和筆。


    我向來對這些紙質性的東西不怎麽在意,就像我不知道借條和欠條的區別一樣。


    秦萬航不止一次的說過我是法盲,但同時他又跟我說,有他這個律師朋友是我的榮幸。


    看把借條拽在手心裏,情不自禁的淺淺的抱了司南一下,“堅強一點兒你爸爸一定會好起來的。”


    司南還沒來得及流下感動的熱淚,他就被人重重一拳打在臉上。


    突入其來的力量,讓司南連同我朝一邊撞了過去。


    在我差點撞到牆壁上的一瞬間,我被人拽住了胳膊,然後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司南就沒有這麽幸運了,他整個人重重的撞在牆上,反彈直接整個人趴在了地板上。


    捏在手裏的兩萬塊的現金撒了一地。


    “你還敢來纏著她,看來你挨的打,還不足以讓你長記性。”


    蘇紹愷的聲音在我的耳邊暴怒的響起。


    我捂住耳朵,下意識的就想蘇紹愷推開,“你幹什麽!”


    我跑過去吧司南扶起來,“你沒事兒吧!”


    司南的嘴角立刻有鮮血流出來,本就傷痕累累的臉上,又添了新傷。


    蘇紹愷衝過來,一腳揣在司南的身上。


    我將司南護在身後,充滿敵意的瞪著蘇紹愷,雙唇忍不住的在顫動。


    我迴頭看了一眼司南,原來他渾身的傷是蘇紹愷造成了。


    他這個瘋子。


    蘇紹愷踩在人民幣上,順帶的一腳將狡腳邊的人民幣踢開。


    “許亦如,這個臭小子騙吃騙喝、騙睡,現在還騙你的錢,你怎麽就那麽好騙。”


    我一臉憤憤不平,“跟你有什麽關係,我願意。”


    蘇紹愷審視了我幾分鍾,忽然就笑了。


    “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這個男人明顯是不懷好意的接近你。”


    “你給我閉嘴!”我把司南扶起來,站的距離蘇紹愷稍遠了一些。


    我從包裏拿出紙巾輕輕的擦掉司南嘴角的血跡,“你的牙有沒有問題?”


    蘇紹愷的那一拳顯然是打的不輕。


    司南動了動嘴巴,朝我搖了搖頭,“我沒事兒,許姐。”


    我點了點頭,然後蹲下身將地上的錢一張一張的撿起來。


    我伸手捏主了蘇紹愷腳下的幾張人民幣,“抬腳!”


    蘇紹愷沒有動。


    我大力的推了蘇紹愷的腿,升高了音調衝他吼道:“抬腳!”


    蘇紹愷這才往後退了一步,我把錢撿起來,重新將兩萬塊遞給司南,“你去繳費,這裏我來處理。”


    司南不敢接錢,連連搖頭,“算了許姐。”


    “讓你拿著!”我不耐煩的吼道。


    護士朝我們走來過來,“你們小聲點兒,這裏是醫院。”


    我忙說抱歉,然後拽著司南的手,十分倔強的說:“走,去繳費。”


    司南依舊不敢動,我拽他的力氣加重了不少。


    司南被我拖走。


    蘇紹愷始終跟著我們下樓。


    交完司南父親的手術費,我讓司南趕緊上樓去。


    我看都沒看蘇紹愷一眼就往外走,蘇紹愷追了上來。


    “許亦如,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我裝作沒聽見,走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我打開出租車的後門,蘇紹愷又大力的將車門關上。


    我再打開,他再關上。


    直到出租車司機都不耐煩了,“你們到底坐不坐?”


    我沒再繼續開門,任由出租車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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