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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齊遠就這樣枕在蘇澈的腿上沉沉睡去。


    在遙遠的記憶中,自他結丹成為高階修士之後,就再也沒像現在這樣睡得如此深沉了。


    高階修士本就可以通過打坐恢複精神,對睡眠的需求極少,再加上安齊遠又是修魔,更需要時刻警惕被其他的魔修偷襲,更是不可能陷入無意識的深度睡眠中。


    能夠酣然入睡,在魔修那裏似乎已經成了可望而不可求的一種奢侈品。


    但安齊遠這次是真的睡著了,而且睡得很熟很沉。


    在那片靜謐的黑甜鄉中,甚至沒有任何夢境的侵擾。


    他隻覺得自己像是被一片溫柔的水團包裹了起來,如同迴到了母親的羊水中,周圍縈繞的都是熟悉的氣息,讓人覺得安全且溫暖。


    蘇澈就這麽替安齊遠揉著額頭,後來手指實在是酸了,就變成一下下地撫摸這個男人的頭發。


    安齊遠的頭發又粗又硬,有些新長出來的短短發茬還略略有些紮手。


    蘇澈撫著撫著,發覺安齊遠的唿吸變得平穩而綿長,對安齊遠竟然真的睡熟了感到很驚訝。


    魔修向來都是修士中疑心病最重的一脈,很多高階魔修都有嚴重的被害妄想症,覺得所有人都對他們抱著惡意,或者說他們會不自覺地任何人視為試圖掠奪他們的法-輪的敵人,以至於神經敏感到了一定程度,自然會拒絕與他人深交。


    這也是為何魔修修士向來特立獨行,被其他宗派的修士排擠的重要原因。


    可就是這樣一個神經極度敏感的人,竟然就這樣枕在自己的腿上睡著了。


    蘇澈也不知道,如果此刻他手上有一把刀,就這麽朝安齊遠腦袋上捅一下的話,會不會把他弄死。


    可麵對著一個這樣放心地將最大弱點都毫無保留地展露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就如同看著將肚皮翻出來給人撓圓胖一樣,蘇澈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這樣的人下手的。


    看來,安齊遠這次的意識受創真的很嚴重了吧?


    想著想著,蘇澈手中的動作就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蘇澈這麽一停,安齊遠就立刻有些不安地蹙起了眉,似乎在無意識地尋找些什麽。


    蘇澈沒有辦法,還是一下下地給安齊遠撫著,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撫了多久,直到他自己都累得撐不下去,才迷迷糊糊地靠在身後的軟枕上也跟著睡著了。


    蘇澈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他睜開眼,第一眼就對上了安齊遠那雙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蘇澈看到那雙眸子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意識到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很近,這才想撐著身子坐起來。


    可就這麽一動,才發現兩人的腿都交纏著疊在了一起,如果安齊遠不把壓在他身上的腿抬開,他根本就沒法將自己的腿抽出來。


    蘇澈臉色有些僵,但昨天確實是他自己主動讓安齊遠墊著自己的。


    之後他雖然體力不支睡著了,可安齊遠向來這樣黏糊著自己。他昨天在主動拉近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時,其實就已經在默許這種親密的接觸了。


    所以今天醒過來發現安齊遠的大腦袋近在咫尺的時候,蘇澈並沒有炸毛——雖然他此刻的心情鬱卒得可以,但卻明白自己似乎沒有立場責怪安齊遠的趁火打劫。


    蘇澈推了安齊遠一下。


    “鬆開些。”


    說完這三個字,臉上莫名有些燒。


    安齊遠支楞其腦袋,好整以暇地看著麵露尷尬的蘇澈。


    “啊?鬆開哪?”


    蘇澈已經有些習慣了安齊遠的厚臉皮,難得的也不惱,隻是十分平淡地道:“你頭還疼不疼了?”


    安齊遠見他忽然將話題轉到了這件事上,顯然沒反應過來。


    “啊?”


    蘇澈道:“既然已經不疼了,是不是該起來幹些正事?”


    安齊遠一聽,忽然十分誇張地抱著腦袋滾迴床上。


    “頭好疼,疼得快要炸開了!阿澈你趕快幫我揉揉,就跟昨天那樣就成。”


    蘇澈哪能看不出安齊遠是在做戲,但還真的從善如流地朝安齊遠伸出了手。


    在安齊遠還沒迴過神來的時候,猛地一把擰住了他的頰肉,毫不留情地轉了個接近三百六十度的大彎。


    “誒誒誒誒——”


    安齊遠嚎了兩嗓子,才抓著蘇澈的手腕將他的手扯開。


    “好親親,我知道錯了,這就起來幹活了。”


    安齊遠知道再鬧下去臉皮子薄的蘇澈就要真火了,便鬆開了蘇澈,一臉舒心愜意地起了床。


    安齊遠昏睡的這幾天,蘇叢盛那邊每天都差了人過來詢問病情。


    今個兒安齊遠大好了,便直接跟過來問話的小廝說,他會以無赦穀的名義宴請蘇叢盛,以答謝蘇二老爺的收留之恩。


    蘇叢盛聞言自然大喜,這無赦穀雖然是一處與世隔絕的仙境,與常人甚少往來。但扛不住神仙們神通廣大,若是能與穀裏的人交好,日後能討個什麽延年益壽的靈丹之類的,就比什麽金銀財寶都來的好。


    既然安齊遠拋出了橄欖枝,他就沒有不接的道理,自是滿口應下。


    安齊遠將前來探問的小廝打發走,這才與蘇澈道:“雖然蘇叢盛身上被下了咒,沒法再對他施展蠱惑之術,但這種鏡像反彈與疊加術的共施本就十分複雜,不可能對蘇府裏的每個人都下這種咒。”


    “既然從蘇叢盛上無法下手,不如想辦法與他拉近關係,看看二十多年前有沒有跟在他身邊的一些得力的人,或許也能從中問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蘇澈也覺得此舉可行,但也道:“隻是這二十多年對於修士來說隻不過是眨眼一瞬,但對於元壽有限的常人來說卻已相當漫長。蘇府裏的小廝奴仆在這段時間裏也不知被換過幾波了,探問起來估計有些難度。”


    安齊遠點頭道:“所以我們可能需要在金陵多盤桓一段時間。”


    兩人達成了共識之後,就借著那次以答謝為名的宴請與蘇叢盛拉近了不少距離。


    安齊遠也借口說無赦穀中有一些適合常人適用的能夠補氣益體,有助於延年益壽的靈藥想拿到凡界販賣,但穀中的修士大多不通庶務,所以想在金陵找個合適的人合作。


    恰好這蘇叢盛本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商賈,跟蘇澈和安齊遠打交道也正是為了這事。如今安齊遠主動提出,完全正中蘇叢盛的下懷,蘇叢盛當然喜不自勝。


    原本他還想著隻要能求到一兩顆靈藥自用就已經獲益匪淺,但聽安齊遠的口氣,無赦穀竟然願意大批量地供應貨源,這對蘇叢盛來說,簡直就是無價之寶。


    試想想,若是能將上好的靈藥進貢到宮裏去,皇帝老兒從中獲了益,還能少得了蘇家的富貴榮華嗎?


    自此,蘇叢盛看向蘇澈的眼神比起之前越發不一般。


    想起二十多年前,那個人找到他,讓他帶著去相看蘇家宗族新誕下的男娃時,一看到蘇青言,就直言這娃兒以後會給蘇家帶來延綿不斷的好運。


    蘇叢盛當時還不大相信,畢竟這個娃兒也就這麽丁點大,而且還是分家庶出的婢生子,生父和嫡母又是那種德性,孩子能有出息到哪去?


    隻不過蘇叢盛應了那人的托,答應會暗中對蘇青言多加看護。而那人也給蘇大老爺指了一條明路,讓他在官場上站對了隊伍押對了寶,從此仕途確實一切順利,連帶著他的那攤子生意也越來越紅火,蘇叢盛才算是真正對蘇青言上了心。


    因董姨娘被各種苛待,導致蘇青言畜生之時就帶了先天不足之症,有好幾次生了病,蘇夫人那邊又死拖活賴地不願意給蘇青言拿對牌請大夫,差點沒把這個孱弱的庶子活活熬死。


    好在蘇叢盛當時在蘇青言家裏插了眼線,都十分湊巧地在蘇青言最需要的時候“恰好”有事登門拜訪,而且好死不死的身邊都隨行著一個職業是大夫的好友,這才好幾次地將蘇青言從鬼門關邊拉了迴來。


    隻是蘇青言畢竟是長在那樣的家庭環境裏,蘇叢盛也隻能是救急不救窮,不可能平日裏沒事就往分家跑,而且還要插手管分家的家務事。


    這久而久之的,蘇青言還是被養歪了。


    蘇叢盛到了後來又難免有些懷疑那人的話,可之後看蘇青言竟然絕處逢生,莫名地被無赦穀的宗主看上弄迴了穀裏去。


    雖然一開始可能要靠著那副傲人的皮相低三下四地伺候枕席,但保不齊能遇上什麽仙緣,日後飛升成仙也說不定。


    蘇叢盛不禁想到了祖上那個被神仙接去了青陽洞修仙的祖宗,心下更是覺得自己的家族有難得的仙緣,這才堅定不移地信了那人的話。


    果然這次因董姨娘病重,蘇青言迴家探親,行程雖然十分低調,也完全沒講排場,但蘇叢盛這種常年在名利場上浸淫出來的人物,隻消一眼就能看出一個人是有真材實料還是隻是披著個假皮子虛張聲勢。


    估計也就隻有分家那對爛泥扶不上牆的夫妻,才會將這樣的明珠當成了魚目吧?


    蘇叢盛因為這件事,對蘇澈和安齊遠更為熱絡。又因為生意上需要接觸來往,安齊遠又一再強調因著保密的需要不能對外泄露這些靈藥出自無赦穀,所以要求蘇叢盛啟用一些絕對信得過的人來操作此事,蘇叢盛不疑有他地將自己的一大片外院管事和掌櫃介紹給安齊遠認識,這一來二去的,還真有些資曆老的是二十多年前就已經跟在蘇叢盛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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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沒捉蟲,明天來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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