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女子,段小柔算是遲鈍的,原本祝文安對挽茵的讚譽,段小柔隻當他是愛才之心,本來也是,挽茵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又是個村裏出來的醫書呆子,段小柔從沒把她當迴事,可突然搬去祝文安的下廂房算什麽事兒?段小柔十四歲的時候也沒搬去跟祝文安一起住啊。


    衛聆悅十四歲的時候已經會纏著祝文安發嗲,現在段小柔眼裏挽茵和衛聆悅那個狐狸精越來越像,但不能直接說挽茵什麽,一言堂是知書達理的門派,她不能壞了門風,這股怨氣全撒在了甄繡兒身上。要不是為了救甄繡兒,她不會受傷,她要是沒受傷,就不會把挽茵這匹狼引進一言堂,挽茵沒進一言堂就不會勾搭到祝文安!


    段小柔原本就不喜歡甄繡兒,這下更鄙視她,看她做什麽都不順眼,都要教訓一番。


    挽茵倒是過得瀟灑,甄繡兒被罵得哭爹喊娘也不關她的事,她現在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練琴之中,不隻是為了接近祝文安,挽茵發現自己全身心愛上了這門高雅的藝術,彈琴的時候心靜如水,契合她的養生之道。


    祝文安對指導挽茵練琴也展現出莫大的興趣,挽茵深深地覺得,祝文安把她搬來下廂房就為了把她培養成一代琴豪吧!兩人的屋子之間隻隔著一麵牆,每當挽茵彈琴出錯的時候,祝文安就會敲牆壁,甚至幹脆跑到她屋裏,手拿戒尺坐在她對麵盯著她練琴,活像私塾裏刻薄的教書先生。


    “你小時候,先生就是這麽教你讀書的吧?”挽茵好奇地問。


    祝文安一臉驕傲:“我讀書一向勤勉,從不用人督促。”


    “大膽不慚。”


    “……那叫大言不慚。”


    正如祝文安所說,這個廂房采光極好,月光傾瀉而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琴聲嫋嫋,更添幾分曖昧。


    “祝公子,能問你個事兒麽?”


    “請說。”


    “你為何對我這麽好,難不成你喜歡我?”


    戒尺啪嗒掉在地上。


    “挽姑娘……你說話能委婉點麽?嚇人。”


    “反正我就是沒你們一言堂的姑娘溫婉知禮!出身草莽嚇到祝公子了真對不起!”


    “……”


    “怎麽不說話了?真被我嚇到了?”


    “我在想,還好你不愛讀書,你這麽伶牙俐齒,肚子裏再多點墨水,豈不是能用嘴巴殺人了?”


    “你在嘲笑我笨?不通文墨隻會打嘴仗?”


    “哈哈,你怎麽會笨,你隻不過是不喜歡那種書,你,很像我一個朋友,你們都任性的很,對喜歡的事恨不得拚盡全力,對不感興趣的,半點精力都不願花在上麵。”


    “啊?”


    “沒什麽,你接著練吧,我聽著。”


    挽茵緩慢地勾著手指,撥動琴弦,心思卻已不在這上麵。祝文安所說的朋友,就是段彌君吧?和星辰說的一樣,抓住段彌君這條線就是接近祝文安的關鍵。


    沒有什麽比對一個死人的愧疚之情更難舍棄。


    沒有什麽比無法彌補的愧疚之情更好利用。


    應該感謝因祝文安而死的段彌君,挽茵和段小柔都是他的受益者。


    住在祝文安的下廂房,有一個便捷,可以正大光明地觀看祝文安練劍,雖然對挽茵來說,不過是再次體會祝文安有多難殺。


    有時,祝文安練武時會叫幾個弟子來觀摩學習,盡他身為掌門的職責,他也隻盡這點職責而已,平常對弟子們武學的教導、督促和檢查都是段小柔來做,挽茵實在不想說他是個好掌門。


    一言堂的武功很漂亮,祝文安長得夠俊俏,看祝文安練武是件賞心悅目的事,得到觀摩機會的弟子自然趨之如騖,一排排靠牆站著,屏著氣,斂著神,生怕錯過了一招一式。劍招優雅淩厲,水墨丹青的衣裳隨著劍式翩然,為什麽他會成為黑市小說的主角,好似很好明白了。


    和星辰璀璨曜人的光芒不一樣,祝文安像水,清清冽冽,柔柔暖暖,對上一眼,仿佛周身都被輕柔的溪水環繞住,如果拋開所有的成見,他是個有魅力的人。


    “挽姑娘!”


    看見挽茵,甄繡兒歡喜地小跑過來,她自幼笨手笨腳,常連累身邊師兄弟,加上段小柔總是訓斥她,連帶著其他弟子也都疏遠她,唯獨挽茵這個外來的人對她最和善,所以她見到挽茵總是格外開心。


    “甄姑娘!”


    甄繡兒和挽茵的真實年齡是差不多大的,隻可惜挽茵發育滯緩,和甄繡兒站在一起活脫脫是姐姐帶妹妹的感覺。


    “我們掌門的武功,很精妙吧?”甄繡兒一臉驕傲地說。


    “一言堂的武功,久仰已久,名不虛傳。”(挽茵內心:好難殺啊,好難殺啊!)


    “小時候,我就聽聞,一言堂即是武功高強的江湖門派又是書香門第,看掌門練劍果真如此,分不清武劍還是舞劍。”


    “是啊,能文能武,一言堂不負盛名。”(挽茵內心:足看出他們祖上有多臭美!練個武還要弄些幺蛾子!)


    “如果有一天,我的武功也能像掌門一樣厲害就好了。”


    “隻要你勤加練習,一定會有那一天的。”(挽茵內心:別做夢了!你們掌門是怪物啊!你以段小柔為目標還差不多,別想不開跟怪物比啊!)


    “嘻嘻嘻。”甄繡兒突然笑了。


    “?”挽茵一頭霧水。


    “挽姑娘,你是第一個相信我能做到的,師兄師妹都隻笑我癡人說夢,笑我笨。”


    “他們有眼不識泰山嘛,你更要做出成績給他們看。”(挽茵內心:我也不信啊!我隻是說了點客套話啊!你師兄師妹怎麽都那麽直率!)


    “恩!有一天一定要讓他們對我刮目相看!”


    甄繡兒那兩眼放光的模樣是真的拿出了誌氣,雖然挽茵不覺得她有天分,有誌者事竟成,被她的精神頭感染了,挽茵還是在心裏默默地祝福了她。


    “挽姑娘!”


    就在挽茵分心和甄繡兒說話的時候,祝文安的劍尖筆直地刺向挽茵,挽茵慶幸自己有習於神偷張之棟的頂級輕功,千鈞一發之間閃身躲過,祝文安卻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緊追不放,挽茵隻會輕功而已,隻能躲來躲去,被祝文安像貓捉老鼠一樣追得團團轉。


    兩人在一言堂內的房頂上飛簷走壁,早把那幫看熱鬧的弟子甩得遠遠的,祝文安的行為早不是在教弟子武功了吧,他瘋了嗎!挽茵在醫書上看過,被病狗咬過的人,會在十幾年後突然發瘋犯病,祝文安小時候是不是被狗咬過!


    一言堂的輕功算是不錯的,但張之棟的輕功才被譽為天下第一,雖是因為某個猥瑣的玩笑,那也是建立在張之棟輕功著實厲害的基礎上,挽茵的輕功至少也學到了他的七八成,如果是正大光明的輕功比試,祝文安肯定追不上挽茵。


    祝文安怎麽會跟挽茵正大光明比輕功呢?對一言堂的地形,挽茵可沒祝文安熟悉,被祝文安誘導著,一頭撲進了死胡同,祝文安提著劍,把挽茵逼在牆角,嚇得挽茵緊緊閉上眼睛,卻聽祝文安朗聲大笑:“你果然會輕功。”


    挽茵睜開眼睛,一臉驚愕,怕死的人在危急存亡之間本能地逃跑,忘了自己平日裏的偽裝,祝文安他……發現了什麽?


    “不過跟你鬧著玩,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看你的腿腳就像是個學過輕功的,果然沒錯。”


    “你怎麽看過我的腿腳?我的裙子那麽長……”為了掩飾自己,挽茵每天都穿著繁縟的華麗長裙,外人隻當她是小姑娘好美的心性。


    “有一次你換衣裳的時候沒拉簾子,我正巧路過……”


    “你偷看我換衣裳!”


    “沒偷看,是路過!”


    挽茵想借著發脾氣把事情含糊過去,祝文安可沒那麽容易放過她,追著問:“你的輕功是誰教你的?連我都追不上,你們山溝除了出神醫還出輕功高手?”


    怎麽可能!山溝又不是仙境怎麽可能什麽能人異士都有!祝文安心機深沉,要是謊話編不圓,恐怕以前撒的謊都要被扯出來,要不說實話吧?反正張之棟和一言堂也沒交集,這個故事還是拿得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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