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台麵下的動作,旁人也許沒有察覺,挽茵的師父當初傳她醫術,除了撿到她的緣分,還因挽茵天生五感敏銳最是行醫的材料,觀穴辨藥練出的眼力就算是一等高手也難與挽茵相比。


    行走江湖凡事要留一手,挽茵就當自己也沒看見,目光平緩地看向別的地方,不料祝文安卻悄悄在她耳邊說:“勞煩神醫去給那孩子看看,斷了子嗣就不好了。”


    挽茵背上一層冷汗,這個祝文安太可怕,一點細微的舉動都瞞不過他。


    雖然挽茵心裏罵祝文安卑鄙下流,段小柔還是贏了,伏龍殿趁人之危在先,大家到也不覺得祝文安出手肮髒,反倒把那可憐的小弟子當成了笑料,連帶著一幫伏龍殿弟子都拉聳著腦袋沒了平時的氣焰。


    挽茵真依著祝文安說的想去幫那小弟子瞧瞧撞壞了沒有,小弟子一見是個女醫師死活不肯脫褲子,最後隻得把白手蘇家的蘇公子請了去。


    段小柔的傷口果然又裂了,挽茵給她重新包了左臂,聽聞他們一言堂明日就要動身迴去,仙藥坊的衛聆悅借口一言堂和仙藥坊離得近要和他們一起迴去。挽茵心裏犯難,等祝文安迴到一言堂,她這輩子想殺他就隻有硬闖一言堂,那也太神話了,今晚是最後的機會,不管怎樣都要試一次。


    祝文安正在房裏沐浴,這是最方便下毒的時候,這幾日挽茵已把他房間的位置布置摸得清楚,從房頂找到他沐浴的房間,小心翼翼地掀開一塊瓦片,屋內燭火通明,清楚地看到祝文安半身泡在浴盆裏,他皮膚白皙細膩,乍一看之下以為是女子。“小白臉!”挽茵心裏罵道。


    位置開得剛剛好,正好在祝文安的浴盆上房,一眼看去水下的那部分若隱若現,挽茵到不在意,行醫這些年各種人的各種部位多少都看過了。


    挽茵淡然地掏出一個小瓶子,裏麵裝著她特製的迷藥,無色無味,遇水蒸發,隻要滴在祝文安的洗澡水裏,就會迅速彌漫到空氣中,然後將暈迷的祝文安的頭沒入水中,讓他自己淹死。


    挽茵對自己配的藥有絕對自信,絕對不會讓祝文安有反抗機會,正打算拔下瓶塞,卻發現屋內的浴盆中沒了祝文安的蹤影。挽茵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整個屋子裏都找不到祝文安。


    “找我呢?”


    有人突然從身後拍了挽茵的肩膀,挽茵迴頭發現是祝文安,右手微微握成拳頭順勢讓裝迷藥的瓷瓶滑入袖子裏,臉不紅心不跳地迴他:“淡如煙說你今晚看著不太舒服,我、我這不是擔心你嘛。”


    “我倒不知道大夫看病人要蹲在房頂上看的,還是在病人洗澡的時候。”


    “人被熱水泡著,血脈噴張,是最容易看出血液中有沒有混入毒素。”挽茵這是咬勁牙齦在說謊,她這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在說謊啊!


    “受教了,那您幫我看看,我中毒沒有?”祝文安身上原本裹著擦身的白布,說著便要解開白布。


    挽茵大驚失色,馬上脫了自己的外衫蒙到祝文安身上,嘴裏還不忘喊著:“變態!流氓!斯文禽獸!衣冠敗類!”


    祝文安一把抱住挽茵,捂住她的嘴:“你是想把所有廂房的人都喊來嗎?看我這個樣子和你這個樣子……”


    一個沒穿外衫的女人被一個蒙著女人外衫的男人抱在一起,這是怎麽解釋都解釋不通的事,挽茵乖乖閉上了嘴巴,眨巴著眼睛向祝文安傳達自己已經安定下來的心情。


    祝文安放開挽茵,不愧是正派公子,就算衣衫不整仍然一臉正氣,溫潤笑道:“愛慕我的女子很多,像挽姑娘這樣直接偷看祝某沐浴的倒是頭一次遇到。”


    挽茵很想說清楚她對仇人沐浴的□□毫無興趣,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毒藥還藏在衣袖之內,他能這樣以為,倒是少了樁麻煩事。


    挽茵裝出一副少女心思被拆穿的嬌羞模樣,屏住氣息讓自己臉上紅潤,祝文安見狀寬言道:“挽姑娘不必驚恐,男女愛慕本是人之常情,雖挽姑娘行為過激,在下也當為姑娘保守秘密不辱姑娘名節。”


    挽茵震驚了,她震驚的不是祝文安的寬容大度,她震驚的是她明明裝作嬌羞的樣子,她哪裏驚恐了!演技有那麽差麽!


    不知這樣還算不算上天眷顧挽茵,這天夜裏挽茵沒睡好,下毒未遂本就讓她心緒難安,大半夜的又被淡如煙吵醒,段小柔傷勢惡化,手臂劇痛不能入睡,隻好遣了淡如煙來請挽茵,站在醫者的角度,挽茵不免要訓斥一番:“早就提醒過,傷口要避免撕裂,你以為傷口是想愈合就能愈合的?這次再不好好養著,你這條胳膊就廢了。”


    這次連心高氣傲的段小柔也隻低頭聽訓,他們練武之人都是常跌打損傷的,粗略也看得懂傷勢有多重,心知若不是有挽醫師在,換了尋常的庸醫,段小柔這條胳膊就隻能當擺設。


    給段小柔包好傷口,挽茵親自去配藥,祝文安主動陪挽茵去,挽茵做賊心虛,被祝文安跟著心裏直發毛,難不成祝文安發現晚上的事有蹊蹺懷疑了什麽?


    祝文安倒沒多說什麽,隻手腳利索地幫挽茵取藥材,挽茵索性也不再多想什麽,專心幫段小柔配藥,內服藥的配置一定要精心,多一份少一毫都會讓藥效打折扣,這也就是同樣的藥方,神醫和庸醫配出來的為什麽不一樣,外敷藥用一言堂自己的跌打藥就很好,挽茵研究過他們的跌打藥,比一般藥店的金創藥強多了,用料很巧妙不像是一介習武門派能想出來的,忍不住開口問祝文安:“跌打藥的藥方是哪位大夫幫你們配的?”


    “藥方是家父寫的,家父閑暇時也喜歡看些醫書。”


    並非行醫的人對藥草的運用能達到這種程度,挽茵由衷佩服:“令尊真是位有才之人。”提到祝文安的父親,也就是前任一言堂主,不免用觸動挽茵心裏的刺,當年她被一言堂追捕的理由就是“刺殺前任一言堂主”,當真可笑,權大勢大的一言堂就善於顛倒黑白,明明是他們殺了她年邁的恩師,還將她冤枉成殺人兇手,星辰說過,光鮮的外表都是為了掩飾內裏的腐朽,挽茵深以為然。


    可恨的一言堂,她竟然還要幫一言堂的人磨草藥,挽茵憤怒地搗著藥臼,祝文安一直盯著她看,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她不太高興地說:“有什麽話直說好麽。”


    “沒什麽,就覺得你像變了個人。”


    “什麽意思?”


    “一個偷看男人沐浴的小姑娘,沾上醫藥有關的東西就變成了一種模樣,有趣。”


    “我沒有偷看你洗澡!”


    “不然呢,那個時間趴在我的房頂是在做什麽?”


    “……”不行,毒殺這種原因挽茵沒辦法說出口,總是說到一半的辯解更像欲蓋彌彰。


    祝文安善解人意地安慰挽茵:“無妨,今晚的事挽姑娘不用放在心上,祝某也不會對第三人提起,是人總會有個把見不得光的喜好,挽姑娘隻是頗好男色,並不丟人,隻是以後請別再趴祝某房頂,祝某有些害羞。”


    這話讓挽茵更難過,什麽叫見不得光的喜好?什麽叫頗好男色?她真的不是這樣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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