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車門,一陣陣冷風襲來。不遠處,牧民的帳蓬裏星火點點,在這黑漆漆的高原上顯得特別耀眼。齊凱韻拉了拉羽絨服的領口,把脖子往裏縮了縮,真的很冷。這麽冷的天氣,不知道帶來的睡袋能不能保溫,齊凱韻心裏這樣想。

    那是一個難眠的夜晚。因為高原缺氧,睡在帳蓬裏,凱韻一次次的坐起身來,總覺得坐起身來之後就能讓唿吸更順暢一些。因為唿吸困難,也一直不能成眠。帳蓬的門是拉好的,但沒來由還是覺得腳的那頭總是有一陣陣冷風吹進來。旁邊帳蓬裏重重的唿吸聲一直侵擾著凱韻的耳朵,讓這個原本很安靜的夜晚變得一點都不安靜。半夜的時候,不知道誰起來了,開車門、拿東西、說話,之後好像還有人吐了,反正沒有消停過。睡在車裏的於思遠並不比凱韻好過。因為沒有想到高原的晚上那麽冷,所以隻帶了一件外套,這樣冷的晚上,他根本不敢睡。睡不著,也不敢睡著,隻能坐在車裏抽煙,好像那樣能讓身體暖和一點。

    於思遠下意識地去摸脖子上的項鏈,突然發現項鏈不見了,這讓於思遠非常著急。項鏈怎麽會不見了?什麽時候不見的?怎麽不見的?一時間,於思遠有些慌。那條項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項鏈上的戒指,他一直把它當作護身符一樣的戴著,而且從戴上之後就再沒取下來過,也從不曾掉過。在車裏找了半天,沒有找到。於思遠又打著電筒到停車的周圍找,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外麵是不是很冷,而自己是不是穿得太少。

    “大半夜的,找什麽呢?”凱韻聽到帳蓬外有人這樣說。“……天亮再找吧,天這麽冷,而且也看不見……”

    “誰大半夜找東西呀?”隔壁帳蓬裏有人問。

    “於師,說掉了重要的東西。”又一個男人說。

    “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要找也等天亮了再找嘛!”

    “誰說不是呢。”

    隔壁帳蓬裏一男一女的對話還在繼續,齊凱韻聽到這些話好像不能無動於衷的躺在暖和的睡袋裏。

    於思遠把汽車周圍的每一要草都檢查過了,但還是沒有看到項鏈。於是,他打著電筒準備把自己轉過的每個地方都再找一遍,雖然那樣找好像有些無濟於事。

    “掉什麽東西了,非得大半夜的找?”於思遠迴過頭的時候,齊凱韻就站在他身後,一副很怕冷的樣子。

    “很重要的東西。”

    “到底是什麽?”看於思遠那執著的勁,凱韻倒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掉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項鏈!”

    “確定是在這裏掉的嗎?”於思遠迴頭看了凱韻一眼,好像覺得凱韻那話問得多餘,如果不是掉在這裏了,怎麽可能在這裏找。凱韻也沒有再問,迴帳蓬裏拿手電筒準備跟於思遠一起找。

    凱韻拿了電筒後找的第一個地方就是車裏,因為那是他們活動最多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掉的地方。雖然她知道於思遠有可能已經在車裏找了好幾遍了,但她還是覺得不應該放過任何一個細微處。於是,前排後排,連腳踏墊都翻起來找了,還是沒有看到項鏈。正當凱韻想到車外找的時候,突然發現有東西反光,居然在排擋杆的套子下麵找到了項鏈。雖然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怎麽掉到那裏的,但總算是找到了。凱韻這才看清楚那條於思遠所說的很重要的項鏈。鏈子本身很普通,說不好是銀的還是鉑金的,但那個掛在項鏈上的墜子倒是很特別,是一個女人戴的戒指。應該是喜歡的人的吧?凱韻心裏這樣想。

    “思遠,找到了!”叫了一聲,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太大,有可能吵到正在熟睡中的隊友。於是,凱韻壓低了聲音。“你過來看看,是不是這個。”

    於思遠馬上跑了過來,並且確認了那就是他正在找的東西。

    “在哪兒找到的?”

    凱韻指了指排擋杆的套子。

    “怎麽掉到那裏去了?”

    “不知道。”

    於思遠仔細地看著這失而複得的項鏈,突然覺得它更加珍貴了。

    “女朋友的嗎?”看於思遠如此珍貴此項鏈,凱韻忍不住問了一句。

    “女朋友?”於思遠搖了搖頭。

    凱韻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穿這麽點,不冷嗎?”發現於思遠穿得並不多,凱韻又問了一句。

    於思遠沒有迴答,隻是很小心的再把項鏈戴上,然後跟凱韻說了聲謝謝。

    “它救過我的命!”其實,於思遠是說戒指的主人救過他的命。

    “嗯?”齊凱韻愣了一下,但馬上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原來如此!”

    “能幫我拿張紙巾嗎?”凱韻覺得手指有點疼,細看才發現手指被劃破了,血正往外流。

    “怎麽啦?”看到齊凱韻捂手指。

    “手指被劃破了。”凱韻拿過於思遠遞過來的紙巾小心地擦著受傷的手指。

    看著紙巾上那鮮紅的血,齊凱韻的腦海裏閃過一些遙遠的記憶。因為那些記憶,齊凱韻非常珍惜自己的每一滴血,它們比一般的血來得更加珍貴。

    上大學的時候,學校裏組織義務獻血,當時齊凱韻也參加了。那個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的血型是罕見的rh陰性。據說,有這種血型的人是十萬之一,也就是十萬人裏才有一個,非常罕見。

    獻血不久後的有一天晚上,醫院裏來電話說有一個大量失血的病人急需凱韻的幫助。一個rh陰性血型的病人因大出血需要馬上輸血,但是聯係了市裏好多家醫院和血站都沒有找到那種血。眼看病人就要因無法即時輸血而死亡,情況非常危急。後來,醫生在獻血者中找到擁有那種罕見血型的人,這個人就是齊凱韻。知道情況緊急,也明白這事關人命,齊凱韻放下電話就去了醫院。當時,同宿舍的女孩不放心凱韻一個人,跟著凱韻也去了那家醫院。齊凱韻在醫院裏見到了躺在病床上已經暈迷的病人,他的臉上多處受傷,青一塊紫一塊的,眼角還有血跡,整張臉看起來有些嚇人。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是因為什麽原因搞成這樣,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且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病人死去。所以,齊凱韻為這個不知姓名的男人捐出了自己寶貴的鮮血。

    坐在手術室外等待,齊凱韻是想知道自己的血最終有沒有救活這個男人。但後來同學卻把她叫走了。同學後來說,她去醫生那裏仔細地打聽了,醫生說可能是與人發生糾紛造成的傷口,所以事情可能會有些複雜。基於不給自己惹麻煩的心態,同學特別叮囑了醫生,不能把齊凱韻的資料告訴任何人,因為實在不知道傷者是什麽背景,招惹了什麽人,她們不得不小心。

    後來,齊凱韻曾想過迴醫院裏看看那個男人到底怎麽樣了。但是同學堅決不同意,說她是給自己找麻煩,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很難說他不會給凱韻帶來什麽麻煩。凱韻覺得同學說得也有理,而且自己已然盡了力,如果好個男人真的死了,那麽也就是他的命了。

    “怎麽,很疼嗎?”發現齊凱韻的表情有些不一樣,於思遠問了一句。

    “嗯?”齊凱韻的思緒被拉了迴來,“哦,沒有。隻是想起一些事了。”

    紙巾上的鮮血非常的觸目驚心,於思遠不自覺地摸了摸肚子上受刀傷的部位,那裏曾經也流過很多血,而且還差一點因為那個傷口死掉。

    “肚子不舒服嗎?”看到齊凱韻摸肚子,一副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沒有!”

    “你晚上都沒吃什麽東西。我包裏還有些蛋糕,我去拿過來,你吃點吧!”

    “不用了。”

    一下子,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車裏很安靜,可以聽到車外風過的聲音。外麵真冷,凱韻心裏這樣想。於思遠會習慣性的去摸那個戒指,好像那樣總能讓他安心。他是個有恩必報的人,所以如果能找到戒指的主人,他會盡自己所能滿足那個人的一切要求。

    “我先迴去睡了,你也早點睡吧!”見於思遠一直沒有說話,齊凱韻覺得坐在那裏有些尷尬。

    “嗯!”於思遠衝他點了點頭。“你手指,不用包一下嗎?”

    “哦!”凱韻看了手指,已經沒有流血了。“沒關係!”

    打開車門,一股冷風竄了進來。齊凱韻迴頭看了一眼於思遠,然後她把自己的身上的羽絨服外套脫了下來,然後扔給了於思遠。“夜裏很冷的,你穿那麽點,會凍壞的。”

    “沒關係!”於思遠並不想接受齊凱韻的好意。但是,齊凱韻是什麽人,她那張嘴,絕對能說出一大堆讓於思遠接受的理由。

    “你要凍壞了,我可沒法把這車開迴去。所以,還是拿著吧!”

    於思遠看著站在車門的女孩,她的發絲因為夜晚的風一直在耳邊飛揚。一路上,於思遠已經摸清楚了齊凱韻的好性格。她很多時候都為別人想得很周到,對人也很熱情。好像對於她來說,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陌生人。

    “謝謝!”於思遠最終還是接受了。

    齊凱韻衝他笑了笑,然後關上了車門。

    天快亮的時候,外麵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淋濕了紅原的這片草地,也淋濕了人的心情。齊凱韻的羽絨外套很暖和,搭在身上,突然覺得暖身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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