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湖風就像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女人,白天還溫柔得像小姑娘的手,一會兒柔情地撫弄著紅柳的枝條,一會兒默默地撫摸著大地上的野草,一會兒又輕輕地彈一彈營地的帳篷,甚至還會撒嬌般地在隊員們粗糙而黑紅的臉膛上來上一個輕吻,可是到了晚上天快亮的時候,鹽湖風卻開始歇斯底裏地任性摔打起了自己的脾氣,聲嘶力竭地大吵大鬧著,失去理性地抓住紅柳瘦小的身軀撕扯著,嗚——!嗚——!聽不出是風還是紅柳在折磨和被折磨中嗚嗚地大哭著,夥房的煙筒被吹得殺豬般地尖聲叫喊著,幾頂帳篷被瘋子一樣的鹽湖風拳打腳踢地撕著咬著,發著“砰砰”的響聲,不停地搖晃著身子蹲在地上瑟瑟發抖,驚慌失措。“咚!” “咣!”混亂之中,時不時地會聽到有什麽東西被狂風粗魯地抱起來,又重重地摔到地上的聲響。
帳篷已經被風蹂躪得像弱不禁風的老人,哢哢喳喳地咳嗽著,東倒西歪,難以站立。早已經被鹽湖風驚擾得從夢中醒來的隊員們,感覺到帳篷已經有些岌岌可危了,扭亮了馬燈,口裏罵著娘,很不情願地紛紛穿起了衣服。
雷繼光也邊穿邊罵道:“媽的,這鬼天氣!下輩子輪我做老天爺,老子非變它一下不可!”
大家剛從床鋪上爬起來,“嘩”,化驗室的帳篷頂就被狂風扯開了一角。
忽然有人喊:“不好了,帳篷被掀開了!”
雷繼光大喊一聲:“快,保護資料櫃和儀器!”
雷繼光帶著幾個人迎著風沙摸著帳篷衝過去。此時,張浩仁已經同兩位技術員用被子包住儀器、標本箱和資料櫃,又竭力地用身體緊緊地保護著,標本箱和資料櫃在風中被吹得叮咣亂碰。飛沙走石劈裏啪啦冰雹似的往他們的身上砸,風沙讓他們喘不過氣來。在雷繼光的指揮下,四五個人又衝過來,身體一起緊緊地壓在一堆箱櫃上麵,任憑風沙洗麵,狂風撕拽。又有幾個人過來幫著夏荷保護著藥品和器材。所有的人像正在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戰鬥,大家你拽我拉,死命地抓住帳篷的邊沿,與這個鹽湖上的“瘋女人”展開了一場拚命的搏鬥。人隨著帳篷被風吹得一起一落,難以自控;雙手麻木了,有的手甚至被撕裂了,鮮血直流,但是,無論怎樣,大家的手仍然像鐵鉤子一樣死死地抓住帳篷不肯放鬆。
為了護住化驗室和醫務室的帳篷,其他兩頂帳篷上的人手不足。楊三虎們住的帳篷,四周的鋼釺被風拔起,很快,帳篷被狂風像放風箏似的吹上了天空,接著,人們的鋪蓋也被這個已經失去理智的“瘋婆子”給從地上卷了起來,連同衣物扔上了半空。頃刻之間,空中夾雜著紙張,還有一些隊員壓在鋪下的鈔票等等,就像天女散花一樣漫天飛揚。
天大亮了,這個可惡的瘋子像是和我們的隊員們玩夠了,累了,這才喘著粗氣,扔下一地的狼藉局麵,拔腿而去了。整個駐地亂糟糟的一片。化驗室和醫務室的帳篷算是勉強守住了,雷繼光們的帳篷倒在了地上,楊三虎們的帳篷卻隻剩下了七零八落的鐵架子。帳篷裏,大家臨時做的簡易桌子和凳子都搬了家,鋪蓋和衣物幾乎被洗劫一空。再看看隊員們的樣子,更是狼狽不堪。每個人的耳朵、鼻孔、嘴巴和眼窩裏,都灌滿了沙土,頭發都變成了土黃色,一撓頭便可以落下半碗的沙子。
夏荷下意識地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偷偷地張了張嘴巴,輕輕的“啊”了一聲,趕緊整理著自己蓬亂的頭發。
雷繼光笑了笑說:“他娘的,咱們都成了出土文物了!”
用地窩子搭建起來的夥房,看上去還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隻是旁邊原先堆砌好的紅柳根被風吹倒了一地。大家高興地說:“看來這地窩子比起帳篷,抗風多了。”
雷繼光說:“是啊。等咱們確定了建廠點後,咱們就建地窩子住。這家夥,冬暖夏涼又抗風。”
大家說著,雷繼光便開始組織大家在營地周圍尋找失物,收拾著風後的殘局。
蒙古族駝工特木爾慌慌張張地跑來,嘴上卻慢條斯理地向雷繼光報告說:“隊長,剛才清點駝馬圈的時候,發現有十幾匹馬和駱駝不見了。”
“那還不趕快找去呀?”雷繼光聽著特木爾始終是“慢三步”的報告,有點心急如焚地說,“真是越亂越添事!”
“有富他……他們,已經去找了,讓我先來報……報告隊長一聲。”特木爾見隊長著急的樣子,本想加快點兒自己的語速,結果適得其反,心裏一急,反倒結巴起來了。
雷繼光說:“楊三虎,你再帶上幾個人,幫著他們一塊兒去找。順著風的方向往下找。”
“是!”楊三虎帶著幾個人和特木爾一起去了。
被大風刮走的東西被隊員們陸陸續續地尋找了迴來,有的隊員在兩公裏以外還找到了褥子和被子。有些個人的東西再也找不迴來了。隊員們一邊指天罵地地抱怨著這場猛烈的鹽湖風,一邊重新振作精神,固定好帳篷,收拾好鋪蓋,又開始準備新一天的工作了。
楊三虎和有富他們,順著昨晚的風向,瞄著地上殘留的駝馬的足跡,一直走了二十多裏地,終於在一處山溝的背風處,找到了那十幾匹駝馬。當時,有隻黑熊還正圍著這群馬匹轉,幸好有幾匹壯年的公馬充當了最好的保護者。它們團結一致,用健壯有力的四蹄和狗熊奮力地周旋搏鬥著。楊三虎舉槍朝天“叭叭”地放了兩槍,狗熊被嚇跑了,到跟前一查看,大家發現一匹馬也沒有受到狗熊的傷害,隻是少了三峰駱駝。大家一邊誇著那幾匹公馬“真是好樣的”,一邊又往四周找了找,可還是沒有發現那三峰駱駝的影子。
楊三虎讓有富他們先趕著這批駝馬往迴走,自己又帶著幾個同誌往前繼續尋找了一段路程,還是不見一點兒蹤跡,想必是找不到了,就命令大家開始返迴。
沒想到,第二天哈力木來了。哈力木騎著馬,牽著三峰駱駝,老遠就在馬背上叫道:“嗨,雷隊長!”
雷繼光高興地迎上去,一把拉著哈力木說:“哈力木兄弟,你怎麽來了?”
“哎呀,雷隊長,昨天我在一條小山溝裏,發現了這三峰像是走失的駱駝。它們不是我們牧區上的駱駝。牧區上的駱駝都有標記,它們沒有。我想可能是前天晚上風大,是不是你們的駱駝隨風給走失了。所以就牽著它們過來看看。”
“好兄弟,我們昨天確實有三峰駱駝沒有找到呢。有富,你過來看看是不是我們的三峰駱駝?”
有富一眼就認出其中的一峰來,因為那峰駱駝的屁股上有一個大大的毛旋子,於是高興地說:“隊長,是哩,是哩,是咱們的那三峰駱駝。你看,這峰駱駝的屁股上有個大大的毛旋子,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哎呀,原來真的是你們的啊。”哈力木也很高興,“這真是太好了。”
“哈力木兄弟,真是太謝謝你了!”雷繼光笑著說,“走,咱們進去喝點茶。”
多日不見,哈力木和隊員們在一起覺得格外親切。
火娃子把熬好的茯茶給哈力木倒上來。哈力木喝了一口說:“哎呀,想不到你們的熬茶水平也很高的。味道很好。”
哈力木喝著茶,好像有一肚子的話想和大家說,從新政府給牧民一係列的關心和好政策,到自己所遇到的一切值得開心的生活趣事;從一支支奔赴柴達木參加開發建設的隊伍,到他所看到的柴達木熱鬧繁榮的新氣象,說得大家跟著他一起高興。說到最後,哈力木說:
“我自己也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訴你們嘞。”
“噢,說來聽聽。讓咱們大家夥兒也和你一塊兒高興高興。”雷繼光說著,讓火娃子把茶水給哈力木續上。
哈力木興奮地說:“過些時候,我就要和庫麗曼結婚了。到時候我來請你們去喝酒!”
“好!”雷繼光說,“到時候我們一定去喝你的喜酒!”
一聽說哈力木要結婚了,大家都為他感到幸福,一個個高興得就像是自己要結婚了似的。
(待續)
帳篷已經被風蹂躪得像弱不禁風的老人,哢哢喳喳地咳嗽著,東倒西歪,難以站立。早已經被鹽湖風驚擾得從夢中醒來的隊員們,感覺到帳篷已經有些岌岌可危了,扭亮了馬燈,口裏罵著娘,很不情願地紛紛穿起了衣服。
雷繼光也邊穿邊罵道:“媽的,這鬼天氣!下輩子輪我做老天爺,老子非變它一下不可!”
大家剛從床鋪上爬起來,“嘩”,化驗室的帳篷頂就被狂風扯開了一角。
忽然有人喊:“不好了,帳篷被掀開了!”
雷繼光大喊一聲:“快,保護資料櫃和儀器!”
雷繼光帶著幾個人迎著風沙摸著帳篷衝過去。此時,張浩仁已經同兩位技術員用被子包住儀器、標本箱和資料櫃,又竭力地用身體緊緊地保護著,標本箱和資料櫃在風中被吹得叮咣亂碰。飛沙走石劈裏啪啦冰雹似的往他們的身上砸,風沙讓他們喘不過氣來。在雷繼光的指揮下,四五個人又衝過來,身體一起緊緊地壓在一堆箱櫃上麵,任憑風沙洗麵,狂風撕拽。又有幾個人過來幫著夏荷保護著藥品和器材。所有的人像正在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戰鬥,大家你拽我拉,死命地抓住帳篷的邊沿,與這個鹽湖上的“瘋女人”展開了一場拚命的搏鬥。人隨著帳篷被風吹得一起一落,難以自控;雙手麻木了,有的手甚至被撕裂了,鮮血直流,但是,無論怎樣,大家的手仍然像鐵鉤子一樣死死地抓住帳篷不肯放鬆。
為了護住化驗室和醫務室的帳篷,其他兩頂帳篷上的人手不足。楊三虎們住的帳篷,四周的鋼釺被風拔起,很快,帳篷被狂風像放風箏似的吹上了天空,接著,人們的鋪蓋也被這個已經失去理智的“瘋婆子”給從地上卷了起來,連同衣物扔上了半空。頃刻之間,空中夾雜著紙張,還有一些隊員壓在鋪下的鈔票等等,就像天女散花一樣漫天飛揚。
天大亮了,這個可惡的瘋子像是和我們的隊員們玩夠了,累了,這才喘著粗氣,扔下一地的狼藉局麵,拔腿而去了。整個駐地亂糟糟的一片。化驗室和醫務室的帳篷算是勉強守住了,雷繼光們的帳篷倒在了地上,楊三虎們的帳篷卻隻剩下了七零八落的鐵架子。帳篷裏,大家臨時做的簡易桌子和凳子都搬了家,鋪蓋和衣物幾乎被洗劫一空。再看看隊員們的樣子,更是狼狽不堪。每個人的耳朵、鼻孔、嘴巴和眼窩裏,都灌滿了沙土,頭發都變成了土黃色,一撓頭便可以落下半碗的沙子。
夏荷下意識地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偷偷地張了張嘴巴,輕輕的“啊”了一聲,趕緊整理著自己蓬亂的頭發。
雷繼光笑了笑說:“他娘的,咱們都成了出土文物了!”
用地窩子搭建起來的夥房,看上去還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隻是旁邊原先堆砌好的紅柳根被風吹倒了一地。大家高興地說:“看來這地窩子比起帳篷,抗風多了。”
雷繼光說:“是啊。等咱們確定了建廠點後,咱們就建地窩子住。這家夥,冬暖夏涼又抗風。”
大家說著,雷繼光便開始組織大家在營地周圍尋找失物,收拾著風後的殘局。
蒙古族駝工特木爾慌慌張張地跑來,嘴上卻慢條斯理地向雷繼光報告說:“隊長,剛才清點駝馬圈的時候,發現有十幾匹馬和駱駝不見了。”
“那還不趕快找去呀?”雷繼光聽著特木爾始終是“慢三步”的報告,有點心急如焚地說,“真是越亂越添事!”
“有富他……他們,已經去找了,讓我先來報……報告隊長一聲。”特木爾見隊長著急的樣子,本想加快點兒自己的語速,結果適得其反,心裏一急,反倒結巴起來了。
雷繼光說:“楊三虎,你再帶上幾個人,幫著他們一塊兒去找。順著風的方向往下找。”
“是!”楊三虎帶著幾個人和特木爾一起去了。
被大風刮走的東西被隊員們陸陸續續地尋找了迴來,有的隊員在兩公裏以外還找到了褥子和被子。有些個人的東西再也找不迴來了。隊員們一邊指天罵地地抱怨著這場猛烈的鹽湖風,一邊重新振作精神,固定好帳篷,收拾好鋪蓋,又開始準備新一天的工作了。
楊三虎和有富他們,順著昨晚的風向,瞄著地上殘留的駝馬的足跡,一直走了二十多裏地,終於在一處山溝的背風處,找到了那十幾匹駝馬。當時,有隻黑熊還正圍著這群馬匹轉,幸好有幾匹壯年的公馬充當了最好的保護者。它們團結一致,用健壯有力的四蹄和狗熊奮力地周旋搏鬥著。楊三虎舉槍朝天“叭叭”地放了兩槍,狗熊被嚇跑了,到跟前一查看,大家發現一匹馬也沒有受到狗熊的傷害,隻是少了三峰駱駝。大家一邊誇著那幾匹公馬“真是好樣的”,一邊又往四周找了找,可還是沒有發現那三峰駱駝的影子。
楊三虎讓有富他們先趕著這批駝馬往迴走,自己又帶著幾個同誌往前繼續尋找了一段路程,還是不見一點兒蹤跡,想必是找不到了,就命令大家開始返迴。
沒想到,第二天哈力木來了。哈力木騎著馬,牽著三峰駱駝,老遠就在馬背上叫道:“嗨,雷隊長!”
雷繼光高興地迎上去,一把拉著哈力木說:“哈力木兄弟,你怎麽來了?”
“哎呀,雷隊長,昨天我在一條小山溝裏,發現了這三峰像是走失的駱駝。它們不是我們牧區上的駱駝。牧區上的駱駝都有標記,它們沒有。我想可能是前天晚上風大,是不是你們的駱駝隨風給走失了。所以就牽著它們過來看看。”
“好兄弟,我們昨天確實有三峰駱駝沒有找到呢。有富,你過來看看是不是我們的三峰駱駝?”
有富一眼就認出其中的一峰來,因為那峰駱駝的屁股上有一個大大的毛旋子,於是高興地說:“隊長,是哩,是哩,是咱們的那三峰駱駝。你看,這峰駱駝的屁股上有個大大的毛旋子,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哎呀,原來真的是你們的啊。”哈力木也很高興,“這真是太好了。”
“哈力木兄弟,真是太謝謝你了!”雷繼光笑著說,“走,咱們進去喝點茶。”
多日不見,哈力木和隊員們在一起覺得格外親切。
火娃子把熬好的茯茶給哈力木倒上來。哈力木喝了一口說:“哎呀,想不到你們的熬茶水平也很高的。味道很好。”
哈力木喝著茶,好像有一肚子的話想和大家說,從新政府給牧民一係列的關心和好政策,到自己所遇到的一切值得開心的生活趣事;從一支支奔赴柴達木參加開發建設的隊伍,到他所看到的柴達木熱鬧繁榮的新氣象,說得大家跟著他一起高興。說到最後,哈力木說:
“我自己也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訴你們嘞。”
“噢,說來聽聽。讓咱們大家夥兒也和你一塊兒高興高興。”雷繼光說著,讓火娃子把茶水給哈力木續上。
哈力木興奮地說:“過些時候,我就要和庫麗曼結婚了。到時候我來請你們去喝酒!”
“好!”雷繼光說,“到時候我們一定去喝你的喜酒!”
一聽說哈力木要結婚了,大家都為他感到幸福,一個個高興得就像是自己要結婚了似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