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房裏。
老班長聽了楊三虎的話，開始有些犯難，一邊抽著煙，一邊思考著，用手摸索著頭上的短發說：“哎呀，下麵條沒問題，可就是這菜怎麽能夠湊出四個來呢？滿打滿算現在也隻能湊出三個來，臘肉沒了，隻有粉條、海帶和幹菜了。”
楊三虎說：“要不，我去給隊長再說說。三個就三個。”
“你等等。”老班長把煙袋鍋裏的煙灰在鞋底上磕了磕說，“你甭管了，我來想辦法吧。你去把火娃子給我叫來就行了。”
一聽說老班長叫自己，火娃子很快就來了。
“老班長，你叫我？”
“走，跟我出去一趟。”老班長提了個小袋子，拿了一把小鏟刀說。
“去哪？”火娃子看著，不解地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老班長說著就往外走。
“好，你等著，我去背上槍。出去必須要帶槍，這是隊長的規定。”
火娃子取槍的時候，被雷繼光看到了。雷繼光說：“你這慌慌張張地幹啥去？”
“隊長，老班長讓我跟他出去一趟。他等著我呢。”
“哦，去吧。”
走到半道，火娃子高高興興地又問：“咱這是要幹啥去？”
老班長說：“隊長交代說晚上要收拾四個菜。現在隻能湊出三個來，還差一個，咱們去草甸子上挖些野菜，迴來湊個數。”
“弄四個菜！幹啥？是不是過星期天要給大家改善改善夥食啊？”火娃子很高興。他心中的一大堆問號，總是會不失時機地冒出來。
“隊長說，給小江過二十歲生日。”
“啊？給他過生日？逃兵！那我不去了！”
火娃子一聽說去挖野菜是要給小江過生日，剛才的那股子高興勁兒一下子就沒了，就像一隻吹足了氣的氣球，突然一鬆手，噗地一聲癟了。火娃子說著就要扭頭往迴走。
“火娃子，”老班長叫住了他說，“隊長的話你也不聽了？”
“他是一個逃兵。咱們隊長還要這樣大張旗鼓地給一個逃兵過生日。這還像咱們隊長嗎？”火娃子氣唿唿地說著，把槍往地上一戳，蹲在了地上。
“你個小屁孩子。誰說小江是逃兵了？隊長都沒有說人家是逃兵，你怎麽就認為人家是逃兵了？”
“他就是逃兵。逃兵！”
老班長看火娃子一個勁兒地蹲在那裏不動，就也佯裝生氣地說：“好吧，你不願陪老班長去挖野菜，那我一個人去。你迴吧！”
火娃子看著老班長一個人走了，他哪裏會忍心就這樣把老班長撇下一個人迴去呀，隻好把火窩在肚子裏，背起槍，跟在老班長的身後走著，像個會走動的悶葫蘆似的，一句話也不說了。老班長走，他就走；老班長停下，他就停下；老班長挖野菜，他就挖野菜。忽然，火娃子說話了。火娃子說話，不是因為火娃子自己想通了剛才的事情，而是因為火娃子突然發現了情況。火娃子突然說：
“不好，老班長！”
老班長抬起頭，順著火娃子驚恐的目光看過去，神經一下子也警覺了起來。三隻野狼已經從紅柳林裏悄悄地鑽出來，就站在距他們不到一百米遠的草甸子上，六隻兇狠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挖野菜的老班長和火娃子。它們應該是出來覓羊的，可是今天草甸子上沒有羊，隻有這樣的兩個人。它們好像正在考慮著是不是出擊的問題。中間的一隻狼忽然高昂起頭，張大嘴巴衝天長嗥了一聲。
火娃子迅速地端起槍，朝狼瞄準著。
老班長用手快速地把火娃子端起的槍管壓下來，說：“先別打，這樣的距離，萬一打不中，被激怒的狼會瘋狂報複的。說不定附近還有狼群呢！”
狼們開始試探性地攻擊了。它們移動著腳步，緩緩地朝這邊走起來。
“怎麽辦？”火娃子說。
“別怕，沉住氣。記住，見到狼千萬不能跑。你越跑，狼就越兇狠。先鳴槍警示一下，看能不能把它們嚇跑。”老班長沉著地說，握緊了手中的鏟刀。
“叭——勾——”
槍聲在靜謐的草原上空縈繞飄蕩著，聽上去顯得特別地響亮。三隻狼被這槍聲威懾了，有兩隻狼扭頭似乎想逃，可是中間的那隻卻隻是收住腳步，站在那裏，仍然用貪婪兇殘的目光看著老班長和火娃子，似乎到嘴的美食，不願意就這樣地丟掉。扭頭的兩隻狼仿佛受了中間狼的鼓舞，也壯起膽來，重新又扭迴頭來，衛士一般護衛在中間狼的兩邊。
相持片刻，那隻中間狼毫不示弱地再次引頸長嗥了一聲。
老班長說：“火娃子，等會兒我讓你打的時候，你就首先瞄準中間的那隻狼。記住了嗎？”
“知道了。”火娃子端著槍，全神貫注。
狼們似乎沒有弄明白剛才發出聲響的東西是什麽，所以，片刻之後，又開始挑釁似的起動腳步，朝著自己的獵物緩緩地靠近著。
“叭——勾——”
火娃子又朝天放了一槍。三隻狼又頓住了步子。
老班長說：“隻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這次沒有用的話，第三次它們就會猛衝過來的。所以，等它們再靠近一點，你就開槍射擊。記著，中間那個。”
“記住了！”火娃子堅決地說。他已經按照老班長的意思，開始瞄準著那隻狡猾的中間狼。
老班長又說：“萬一打不準，它們猛撲上來，你就用刺刀，我用手中的鏟刀。”
“好！知道了。”火娃子調整了一下身姿，盡力端穩了槍。
再說雷繼光他們。雷繼光忽然聽到槍聲，急忙從帳篷裏出來，問道：“楊三虎，哪裏打槍？”
楊三虎和幾個戰士已經把槍抄在手中，觀望著分析情況，隊長一問，忙迴答說：“聽槍聲好像是從那邊的草甸子裏傳來的。隻響了一槍，不像是……”
“草甸子？”雷繼光的腦袋裏立刻想到了老班長和火娃子，“老班長和火娃子是不是去了草甸子？”
“不知道。剛才你讓收拾四個菜，老班長說隻有三個菜，不過另一個菜他會想辦法的。是不是……”楊三虎捉摸不定地說。
“走，你們幾個跟我去草甸子！”雷繼光果斷地下了命令。
夏荷在身後大聲地說：“隊長，你們當心點！”
草甸子距離營地並不遠，也就一裏來地。當他們跑到半路的時候，又是一聲槍響，雷繼光和楊排長他們心中著急，每個人的腳下都加快了速度。雷繼光他們急速趕到草甸子上，楊三虎第一個喊了起來：
“隊長，是他們！”
話音剛落，楊三虎又喊道：“隊長，不好，狼，三隻狼！不，一群狼！”
此刻，大家幾乎是同時發現了十幾隻狼正從遠處的紅柳林中衝出來。
正朝老班長和火娃子兩人緩緩接近著的三隻狼，也有恃無恐地加快了進攻的速度，距離眼看隻有三十來米了。說時遲，那時快，楊三虎端起槍，衝著三隻狼的方向“噠噠噠”就是一梭子，因距離太遠，沒能打中。楊三虎邊打邊喊：
“老班長，我們來了！”
三隻聚精會神進攻的狼，猛然見勢不妙，扭頭就跑，和其它狼很快就跑進了紅柳林中消失了。
火娃子瞄準著慢慢走來的狼，正待要等它們靠近幾步再打，突然身後傳來幾聲槍響，扭頭一看，是楊三虎和隊長他們，心中繃緊的那根弦“嘣”地一聲就斷了。等再迴過頭來看時，剛才的三隻狼早沒有影子了。見到雷繼光，火娃子像個受了很大委屈的小孩子似的，叫了一聲“隊長”，就開始抹起了眼淚。
雷繼光沒好氣地說：“臭小子，都多大了，還動不動就抹眼淚啊？”
“就抹了。”火娃子委屈地說，“為了一個逃兵，老班長差點就喂了狼了！”
“胡說！”雷繼光生氣地說，“誰是逃兵？”
“誰是逃兵大家夥兒心裏都很清楚。”火娃子繼續爭辯著。
“人家小江就是想母親了，想迴去看看母親就迴來的。大家都記住了，以後誰也不許再提‘逃兵’兩個字。誰要再提，小心老子就收拾他！”
火娃子還想說什麽，卻被老班長拉住了。老班長說：“火娃子，走，咱們迴吧。你看，咱們這不是好好的嗎？”
路上，火娃子雖然嘴上不說什麽了，可是心裏還是很不服氣。老班長開導他說：“火娃子，你要相信咱們的隊長。隊長一參軍就和我在一起。我是看著咱們的隊長從戰士到班長，又從班長到排長……這樣一步一步上來的。隊長辦事，自有隊長的道理。不會錯。有些事，你不懂，我也不懂。但我相信咱們的隊長。”
這樣走著說著，火娃子一直堵在腦子裏的那塊兒石頭，漸漸地也就搬開了。
晚飯的時候，老班長把炒好的四個菜分盛在四個大瓷盆子裏，每個瓷盆中盛上兩個菜，每兩個瓷盆又分成一組，大家分開就地圍坐成兩圈。雷繼光把小江叫到自己和老班長、張工等人的一圈中。火娃子本來也在這邊坐，見小江過來了，自己就去了另一圈，和駱駝坐在了一起。
雷繼光還特意地讓老班長把藏著的兩瓶酒拿了出來，雷繼光說：“同誌們，今天是小江的二十歲生日。”大家一聽都麵麵相覷著。雷繼光故意咳了一聲，每個人又都安靜下來。雷繼光接著說，“生日了，小江忍不住想老家的母親了，想迴去看看母親。想母親，這沒有錯。一個人連自己的母親都不想不愛，那還叫人嗎？”雷繼光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可是，小江終於戰勝了自己，又迴來了。迴來就好嘛。迴來了，咱們大家今天就一起為他過個二十歲生日。來，大家把酒都倒上。”
一提到倒酒喝，大家的熱情就一下子高漲了起來。叮叮咣咣一陣子，有用軍用瓷杯的，也有用飯碗的，兩瓶酒不多，但每個人的杯中或碗中都有了，就連夏荷也給分倒了一些。
“為小江的二十歲生日幹杯！”
雷繼光說完，大家又是一陣叮叮咣咣的碰擊聲，然後說聲“幹了”。酒量大的人，仰脖子一口就全下去了，他們咂吧著嘴，酒興未盡地說：“隊長，能不能再來上一瓶啊？”
“就是啊，隊長，這才沾了個酒嘴。”
雷繼光笑嗬嗬地說：“臭小子們，知足吧！過日子就得像山上的泉水——細水長流。”
夏荷則被辣得掩嘴閉目直搖頭地說：“你們這些個男人，這酒有啥好喝的，看你們一個個還像肚子裏生了饞嘴蟲似的。”
秀才還特意地為小江吹了一首祝福生日的口琴曲。優美動聽的曲調，為這頓“生日宴”平添了許多歡欣和快樂。
在大家的歡快聲中，老班長已經把做好的一大鍋麵條給端了上來，口中還說：“來，長壽麵來了！”
老班長要先給小江盛，小江不肯，一定要隊長先盛。雷繼光說：“今天是你的生日，理所應當，你是第一碗。”說著，就要過小江手裏的飯碗，給小江盛上了第一碗飯。
大家盛完飯又圍圈坐下來，正待要吃，小江卻忍不住站起來說：“隊長，我想說兩句。”話剛出口，眼中的淚水便開始流了出來。小江哽咽著說，“今天，我無組織無紀律……”
雷繼光趕緊說：“小江，咱坐下吃飯。”
“不，”小江堅持說，“我要說。我給咱小分隊的臉上抹黑了。我對不起隊長，對不起大家！隊長不處分我，還給我過生日。為了我，老班長還差點……”說到這裏，小江拉起袖子擦掉眼淚，心中下定了一個決心地說，“啥也不說了，這碗長壽麵，我吃了！”
小江說罷，一屁股坐下，端起飯碗，頭也不抬，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剛剛擦幹的淚水，又一股股地從眼眶中湧出來，順著鼻梁，流到嘴角，再和著麵條吃進口裏，一絲鹹鹹的、澀澀的，有種像鹽湖上的鹵水似的味道，沉到了心底。
（不好意思，出差了幾天^_^）
老班長聽了楊三虎的話，開始有些犯難，一邊抽著煙，一邊思考著，用手摸索著頭上的短發說：“哎呀，下麵條沒問題，可就是這菜怎麽能夠湊出四個來呢？滿打滿算現在也隻能湊出三個來，臘肉沒了，隻有粉條、海帶和幹菜了。”
楊三虎說：“要不，我去給隊長再說說。三個就三個。”
“你等等。”老班長把煙袋鍋裏的煙灰在鞋底上磕了磕說，“你甭管了，我來想辦法吧。你去把火娃子給我叫來就行了。”
一聽說老班長叫自己，火娃子很快就來了。
“老班長，你叫我？”
“走，跟我出去一趟。”老班長提了個小袋子，拿了一把小鏟刀說。
“去哪？”火娃子看著，不解地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老班長說著就往外走。
“好，你等著，我去背上槍。出去必須要帶槍，這是隊長的規定。”
火娃子取槍的時候，被雷繼光看到了。雷繼光說：“你這慌慌張張地幹啥去？”
“隊長，老班長讓我跟他出去一趟。他等著我呢。”
“哦，去吧。”
走到半道，火娃子高高興興地又問：“咱這是要幹啥去？”
老班長說：“隊長交代說晚上要收拾四個菜。現在隻能湊出三個來，還差一個，咱們去草甸子上挖些野菜，迴來湊個數。”
“弄四個菜！幹啥？是不是過星期天要給大家改善改善夥食啊？”火娃子很高興。他心中的一大堆問號，總是會不失時機地冒出來。
“隊長說，給小江過二十歲生日。”
“啊？給他過生日？逃兵！那我不去了！”
火娃子一聽說去挖野菜是要給小江過生日，剛才的那股子高興勁兒一下子就沒了，就像一隻吹足了氣的氣球，突然一鬆手，噗地一聲癟了。火娃子說著就要扭頭往迴走。
“火娃子，”老班長叫住了他說，“隊長的話你也不聽了？”
“他是一個逃兵。咱們隊長還要這樣大張旗鼓地給一個逃兵過生日。這還像咱們隊長嗎？”火娃子氣唿唿地說著，把槍往地上一戳，蹲在了地上。
“你個小屁孩子。誰說小江是逃兵了？隊長都沒有說人家是逃兵，你怎麽就認為人家是逃兵了？”
“他就是逃兵。逃兵！”
老班長看火娃子一個勁兒地蹲在那裏不動，就也佯裝生氣地說：“好吧，你不願陪老班長去挖野菜，那我一個人去。你迴吧！”
火娃子看著老班長一個人走了，他哪裏會忍心就這樣把老班長撇下一個人迴去呀，隻好把火窩在肚子裏，背起槍，跟在老班長的身後走著，像個會走動的悶葫蘆似的，一句話也不說了。老班長走，他就走；老班長停下，他就停下；老班長挖野菜，他就挖野菜。忽然，火娃子說話了。火娃子說話，不是因為火娃子自己想通了剛才的事情，而是因為火娃子突然發現了情況。火娃子突然說：
“不好，老班長！”
老班長抬起頭，順著火娃子驚恐的目光看過去，神經一下子也警覺了起來。三隻野狼已經從紅柳林裏悄悄地鑽出來，就站在距他們不到一百米遠的草甸子上，六隻兇狠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挖野菜的老班長和火娃子。它們應該是出來覓羊的，可是今天草甸子上沒有羊，隻有這樣的兩個人。它們好像正在考慮著是不是出擊的問題。中間的一隻狼忽然高昂起頭，張大嘴巴衝天長嗥了一聲。
火娃子迅速地端起槍，朝狼瞄準著。
老班長用手快速地把火娃子端起的槍管壓下來，說：“先別打，這樣的距離，萬一打不中，被激怒的狼會瘋狂報複的。說不定附近還有狼群呢！”
狼們開始試探性地攻擊了。它們移動著腳步，緩緩地朝這邊走起來。
“怎麽辦？”火娃子說。
“別怕，沉住氣。記住，見到狼千萬不能跑。你越跑，狼就越兇狠。先鳴槍警示一下，看能不能把它們嚇跑。”老班長沉著地說，握緊了手中的鏟刀。
“叭——勾——”
槍聲在靜謐的草原上空縈繞飄蕩著，聽上去顯得特別地響亮。三隻狼被這槍聲威懾了，有兩隻狼扭頭似乎想逃，可是中間的那隻卻隻是收住腳步，站在那裏，仍然用貪婪兇殘的目光看著老班長和火娃子，似乎到嘴的美食，不願意就這樣地丟掉。扭頭的兩隻狼仿佛受了中間狼的鼓舞，也壯起膽來，重新又扭迴頭來，衛士一般護衛在中間狼的兩邊。
相持片刻，那隻中間狼毫不示弱地再次引頸長嗥了一聲。
老班長說：“火娃子，等會兒我讓你打的時候，你就首先瞄準中間的那隻狼。記住了嗎？”
“知道了。”火娃子端著槍，全神貫注。
狼們似乎沒有弄明白剛才發出聲響的東西是什麽，所以，片刻之後，又開始挑釁似的起動腳步，朝著自己的獵物緩緩地靠近著。
“叭——勾——”
火娃子又朝天放了一槍。三隻狼又頓住了步子。
老班長說：“隻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這次沒有用的話，第三次它們就會猛衝過來的。所以，等它們再靠近一點，你就開槍射擊。記著，中間那個。”
“記住了！”火娃子堅決地說。他已經按照老班長的意思，開始瞄準著那隻狡猾的中間狼。
老班長又說：“萬一打不準，它們猛撲上來，你就用刺刀，我用手中的鏟刀。”
“好！知道了。”火娃子調整了一下身姿，盡力端穩了槍。
再說雷繼光他們。雷繼光忽然聽到槍聲，急忙從帳篷裏出來，問道：“楊三虎，哪裏打槍？”
楊三虎和幾個戰士已經把槍抄在手中，觀望著分析情況，隊長一問，忙迴答說：“聽槍聲好像是從那邊的草甸子裏傳來的。隻響了一槍，不像是……”
“草甸子？”雷繼光的腦袋裏立刻想到了老班長和火娃子，“老班長和火娃子是不是去了草甸子？”
“不知道。剛才你讓收拾四個菜，老班長說隻有三個菜，不過另一個菜他會想辦法的。是不是……”楊三虎捉摸不定地說。
“走，你們幾個跟我去草甸子！”雷繼光果斷地下了命令。
夏荷在身後大聲地說：“隊長，你們當心點！”
草甸子距離營地並不遠，也就一裏來地。當他們跑到半路的時候，又是一聲槍響，雷繼光和楊排長他們心中著急，每個人的腳下都加快了速度。雷繼光他們急速趕到草甸子上，楊三虎第一個喊了起來：
“隊長，是他們！”
話音剛落，楊三虎又喊道：“隊長，不好，狼，三隻狼！不，一群狼！”
此刻，大家幾乎是同時發現了十幾隻狼正從遠處的紅柳林中衝出來。
正朝老班長和火娃子兩人緩緩接近著的三隻狼，也有恃無恐地加快了進攻的速度，距離眼看隻有三十來米了。說時遲，那時快，楊三虎端起槍，衝著三隻狼的方向“噠噠噠”就是一梭子，因距離太遠，沒能打中。楊三虎邊打邊喊：
“老班長，我們來了！”
三隻聚精會神進攻的狼，猛然見勢不妙，扭頭就跑，和其它狼很快就跑進了紅柳林中消失了。
火娃子瞄準著慢慢走來的狼，正待要等它們靠近幾步再打，突然身後傳來幾聲槍響，扭頭一看，是楊三虎和隊長他們，心中繃緊的那根弦“嘣”地一聲就斷了。等再迴過頭來看時，剛才的三隻狼早沒有影子了。見到雷繼光，火娃子像個受了很大委屈的小孩子似的，叫了一聲“隊長”，就開始抹起了眼淚。
雷繼光沒好氣地說：“臭小子，都多大了，還動不動就抹眼淚啊？”
“就抹了。”火娃子委屈地說，“為了一個逃兵，老班長差點就喂了狼了！”
“胡說！”雷繼光生氣地說，“誰是逃兵？”
“誰是逃兵大家夥兒心裏都很清楚。”火娃子繼續爭辯著。
“人家小江就是想母親了，想迴去看看母親就迴來的。大家都記住了，以後誰也不許再提‘逃兵’兩個字。誰要再提，小心老子就收拾他！”
火娃子還想說什麽，卻被老班長拉住了。老班長說：“火娃子，走，咱們迴吧。你看，咱們這不是好好的嗎？”
路上，火娃子雖然嘴上不說什麽了，可是心裏還是很不服氣。老班長開導他說：“火娃子，你要相信咱們的隊長。隊長一參軍就和我在一起。我是看著咱們的隊長從戰士到班長，又從班長到排長……這樣一步一步上來的。隊長辦事，自有隊長的道理。不會錯。有些事，你不懂，我也不懂。但我相信咱們的隊長。”
這樣走著說著，火娃子一直堵在腦子裏的那塊兒石頭，漸漸地也就搬開了。
晚飯的時候，老班長把炒好的四個菜分盛在四個大瓷盆子裏，每個瓷盆中盛上兩個菜，每兩個瓷盆又分成一組，大家分開就地圍坐成兩圈。雷繼光把小江叫到自己和老班長、張工等人的一圈中。火娃子本來也在這邊坐，見小江過來了，自己就去了另一圈，和駱駝坐在了一起。
雷繼光還特意地讓老班長把藏著的兩瓶酒拿了出來，雷繼光說：“同誌們，今天是小江的二十歲生日。”大家一聽都麵麵相覷著。雷繼光故意咳了一聲，每個人又都安靜下來。雷繼光接著說，“生日了，小江忍不住想老家的母親了，想迴去看看母親。想母親，這沒有錯。一個人連自己的母親都不想不愛，那還叫人嗎？”雷繼光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可是，小江終於戰勝了自己，又迴來了。迴來就好嘛。迴來了，咱們大家今天就一起為他過個二十歲生日。來，大家把酒都倒上。”
一提到倒酒喝，大家的熱情就一下子高漲了起來。叮叮咣咣一陣子，有用軍用瓷杯的，也有用飯碗的，兩瓶酒不多，但每個人的杯中或碗中都有了，就連夏荷也給分倒了一些。
“為小江的二十歲生日幹杯！”
雷繼光說完，大家又是一陣叮叮咣咣的碰擊聲，然後說聲“幹了”。酒量大的人，仰脖子一口就全下去了，他們咂吧著嘴，酒興未盡地說：“隊長，能不能再來上一瓶啊？”
“就是啊，隊長，這才沾了個酒嘴。”
雷繼光笑嗬嗬地說：“臭小子們，知足吧！過日子就得像山上的泉水——細水長流。”
夏荷則被辣得掩嘴閉目直搖頭地說：“你們這些個男人，這酒有啥好喝的，看你們一個個還像肚子裏生了饞嘴蟲似的。”
秀才還特意地為小江吹了一首祝福生日的口琴曲。優美動聽的曲調，為這頓“生日宴”平添了許多歡欣和快樂。
在大家的歡快聲中，老班長已經把做好的一大鍋麵條給端了上來，口中還說：“來，長壽麵來了！”
老班長要先給小江盛，小江不肯，一定要隊長先盛。雷繼光說：“今天是你的生日，理所應當，你是第一碗。”說著，就要過小江手裏的飯碗，給小江盛上了第一碗飯。
大家盛完飯又圍圈坐下來，正待要吃，小江卻忍不住站起來說：“隊長，我想說兩句。”話剛出口，眼中的淚水便開始流了出來。小江哽咽著說，“今天，我無組織無紀律……”
雷繼光趕緊說：“小江，咱坐下吃飯。”
“不，”小江堅持說，“我要說。我給咱小分隊的臉上抹黑了。我對不起隊長，對不起大家！隊長不處分我，還給我過生日。為了我，老班長還差點……”說到這裏，小江拉起袖子擦掉眼淚，心中下定了一個決心地說，“啥也不說了，這碗長壽麵，我吃了！”
小江說罷，一屁股坐下，端起飯碗，頭也不抬，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剛剛擦幹的淚水，又一股股地從眼眶中湧出來，順著鼻梁，流到嘴角，再和著麵條吃進口裏，一絲鹹鹹的、澀澀的，有種像鹽湖上的鹵水似的味道，沉到了心底。
（不好意思，出差了幾天^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