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蟲兒急道“他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啊,”千目完全忘記生氣的事情,“那天主人很生氣,說雀公子總有一天會害死姐姐,防微杜漸,直接把他給趕了出門去。”


    呃……


    千目發現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把眯眯眼旋即閉緊,道“姐姐別聽我的,我把眼睛都快吃沒了,跟個瞎子一般,或許是我聽錯了呢!”


    蟲兒沒聽他的幼稚辯解,朝苑子裏大喊幾聲雀漓瀟,真的是毫無動靜。


    櫻祭夜,你太過分了!


    蟲兒緊握雙拳,又折向往櫻祭夜的苑子裏奔去。


    慘了!


    千目的臉驚嚇得雪白,招唿雪団跟進,一娃一狐緊隨其後去救場。


    蟲兒想推開櫻祭夜的苑門,沒忍住,一腳先於手,把門咣當一聲踹開。


    櫻祭夜忙得熱火朝天,聽門聲一響,也沒細瞧,飛手丟出一把品相不佳的玫瑰花,嘴裏嚴肅道“你這壞東西也不曉得幫忙,還是跟那條白狗玩去,免得添亂。”


    蟲兒滿頭火氣被花砸個更甚。


    千目自她背後半吐舌頭,趕緊表衷心道“主人,姐姐可不是我領來的。”


    “你……”他又偷窺蟲兒滿頭鋪花,欲要爆發的架勢,一把揪住雪団的狐尾,邊逃命道“你自求多福吧!”


    “你個壞胖子!”櫻祭夜朝千目溜走的方向瞪眼一削,索性胖子滾得飛快,不然就削定了。


    遂又笑眯眯地主動靠近蟲兒,將她臉上發絲間沾著的玫瑰花瓣一片片摘取下來,邊狗腿道“辛虧都是些嬌弱的花瓣,若是玫瑰刺的話,我的小心肝的這張妖精臉,可是要刮花了。”


    甚至要死不活地搭配一臉疼惜,叫蟲兒雙拳的青筋暴跳如雷。


    他的鼻息輕輕淺淺噴在發絲,堅毅的下巴就在眼前搖晃,蟲兒伺機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


    痛!


    櫻祭夜捂著泛起紅印的下巴,反笑得十分開心,隨手兜起蟲兒的軟頜,叫她仰頭直視自己笑意橫生的眸子。


    “看來,我家小乖病全好了,咬人的姿勢跟以前一般兇悍。”


    “不過,”他粗糲的拇指磨滑在蟲兒嬌豔的紅唇之上,“我很喜歡你咬我的滋味,很勾人。”


    蟲兒被他無恥的舉止逗弄得渾身不爽,開門見山道“少tm跟我來甜的,櫻大騷,你好大的狗膽子,雀漓瀟的病尚未痊愈呢,誰準你把他趕走的?”


    雀漓瀟嗎?


    櫻祭夜從未將他納入眼中,唇邊噙起邪笑,很是挑逗道“他已經分擔了你的絕大部分關注,若是再留下他,我怕你要忽略我了。”


    他的拇指依舊廝磨著她的唇,蟲兒的唇形飽滿如含露的玫瑰,叫他忍不住想拮取偷嚐。


    很久很久,他都未曾再得幸品嚐她唇齒間的甘香,記憶深處地留念叫他愈發渴慕。


    他強迫自己忍耐許久,怕是很難再忍。


    會憋壞的。


    蟲兒瞧他漠不關心的表情,專心把玩自己的嘴巴,一怒衝冠。


    又是一口,狠狠咬在他不老實的拇指背處。


    “小乖是饞肉了嗎?怎麽又咬我?”


    “櫻祭夜,你太叫我失望了。”蟲兒義正言辭地看著他使勁揉搓自己的手指,“你怎麽這般幼稚?”


    “雀漓瀟他的存在根本威脅不到你的地位,難道,你覺得我跟他會日久生情?”


    她視雀漓瀟為知己,為兄弟,她與雀漓瀟間能產生共鳴,對命運的不忿,對俗世的反抗。


    僅此而已。


    “你太不信任我了!”


    聞言,櫻祭夜反而開懷大笑,滿滿一腔的狂妄邪獰,被他恥笑的如傾瀉一池春波般肆意。


    “你說錯了,我恐怕是太信任你,而始終隻讓自己唯唯諾諾。”


    “說要跟我成親的,是你,我開心,說為了雀漓瀟暫時不能成親的,也是你,我還開心。”


    “我一天嘻嘻哈哈地逗你開心,你覺不覺得,我就像個大傻子一樣呢?”


    “試問這天地間,我可曾怕過誰?就連傲視群雄的雀無極,還不是被我吆喝到自降鳳尊,求我娶她的女兒?”


    “我最怕的是,我的地位。”櫻祭夜伸手直指蟲兒的心窩,“我在你心裏那一丁點,可憐巴巴的地位。”


    “蟲兒,”他亦正色道“我偷了多少女人的心,終了,反而像個低級不堪的碩鼠一般,為偷你心裏那一丁點兒位置,而亦步亦趨,小心謹慎。”


    “話說,我就是幼稚,我也偏叫你失望。”


    “你的心簡直是銅牆鐵壁,我鑿壁偷光了這麽多年,從不敢對你訴說自己的辛苦,也不肯詆毀獨孤斬月來抬高自己的價值。”


    “你以為答應嫁給我,就是給了我曙光嗎?”


    “沒有!”


    櫻祭夜道“你甚至連吻我一次的勇氣,都不肯施舍我。”


    “你把愛統統給了獨孤斬月,你把心疼統統給了雀漓瀟。”


    “你除了把可憐丟給了我,剩下的什麽都沒有!”


    “我的世界統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我愛了你這麽久,卻一直活在黑暗中,你給過我一絲絲希望嗎?”


    “沒有。”


    “這婚,我看也別結了。”


    他揮手擊打出綿薄一掌,掌風如刀,將辛苦布置了許久的機關一掌劈碎。


    蟲兒這才發現,櫻祭夜在自己小苑裏暗中布置了四麵竹骨風車,風車徐徐轉動,整個院落間涼風驟起。


    暗香如沙,傾天而降,隨後是一瓣一瓣的血紅色玫瑰,瑰蕊菲菲,紛如雨下。


    雖然隻是一方庭院,但是錯覺漫漫灑灑的天地裏,都是濃烈的緋然。


    熾熱,深情。


    就像她掌心能蘊出蓮火般的時候,把蟲兒整個人都映出熊熊的瑰紅色。


    他愛了她多久,就種了多久,他渴慕了她多深,就希翼玫瑰花雨能下多長。


    蟲兒眼瞅著玫瑰雨像磅礴的雪片般沿著自己的紗裙,越疊越厚,最終掩蓋了她的膝蓋。


    傻瓜櫻祭夜,他把整棟宅子裏的玫瑰花全采摘下來,一片一片疊好放置在竹骨風車上。


    他本是想用來求婚的。


    結果自己又親手覆滅幹淨。


    蟲兒看著最後一片嬌嫩的花瓣孤獨墜地,真像櫻祭夜枯萎凋謝的心靈。


    心中無端一痛。


    她也關心著他呀!


    隻不過,關心的始終不明顯罷了。


    蟲兒道“親親親,就知道親!”


    “親你一下,難道你還能上天啊你!”


    極目遠眺,哪裏還有櫻祭夜的身影,唯有幕天席地的猩紅相伴她孤獨無依的身影,罷了。


    櫻大騷又玩失蹤了。


    蟲兒苦等他幾日也不見人迴來。


    又是這個套路,每次她大病初愈的時候,兩人都要鬧別扭,而他都要出去散心。


    蟲兒看看被遺留在身邊的胖子千目,又翻開自己略顯羞澀的荷包,對直流口水的千目問“櫻祭夜走的時候,有沒有留下生活費?”


    千目搖搖頭。


    唉。


    蟲兒反觀雪団,雪団已經開始準備舔千目胖乎乎的小臉了。


    那不是吃的。


    沒辦法,櫻祭夜這次出去散心的時間,恐怕需要無限期地延長,她不能坐吃山空。


    蟲兒將內乾袋裏的東西掏出來看看,基本上半袋子都是烏黑的木石,再也沒啥可賣的東西。


    千目一見蟲兒滿袋子的東西,管也不顧,直接取出一塊塞入嘴裏,巴巴一咬。


    淚花花傾盆雨下,哭喊道“媽呀,好硬,根本不是吃的。”


    雪団瞧他哭了,趕緊伸出粉舌舔在他的胖臉上,不能浪費,這眼淚裏有糖。


    蟲兒被兩個活寶一鬧,分外懊悔,早知道不應該跟櫻祭夜吵架的。


    其實根本就是櫻祭夜自己內分泌不調,心生多疑,疑神疑鬼,非要蟲兒承認他在她心裏有著無可替代的地位。


    還搞什麽浪漫求婚,害她掃了好幾日苑子,才把玫瑰花清除幹淨。


    想他也不是小孩子的歲數了,怎麽鬧起脾氣來,比黃口小兒還不如?


    唉。


    推來說去,早知道,她就多關心他一些了。


    蟲兒道“千目,咱們家有沒有不用的布料,取兩張來用用。”


    千目推開糾纏的雪団,蹊蹺問“姐姐,你又想典當我主人的東西啊?”


    夙沙城裏好不熱鬧。


    酒樓茶嗣間一時間擠滿了閑人,更多人為了方便看清熱鬧,都奔在二三樓的欄杆處,小吃流連,人滿為患。


    隻見一個美麗動人的絕色佳人,背上負著兩杆三米多高的大麵旗幟,自街麵巡走。


    旗幟均是被衾上拆下來的部分,左麵畫著一隻老鷹,一隻雄雞,和一片樹葉。


    右麵畫著一個大圓圈,圓圈下勃勃發出亮光,最下麵是個紅唇耀眼的女人。


    六副圖畫三三排開,似畫非符,詭異非常。


    一隻雪白耀眼的狐狸追在女子身後,靈尾掃擺,驅開頂在後麵談笑風生的群人。


    千目走在最前麵,手裏提著洗臉盆和擀麵杖,一敲一吆喝道“主人,快出來吧!姐姐說她知道錯啦!”


    “主人,迴家吧!姐姐說她再也不會惹你生氣啦!”


    “主人!你還活著嗎?活著就粗來啊!不看僧麵看佛麵,我好餓啊都餓瘦了!”


    蟲兒的臉都快丟盡了,從整整一條大馬路上密集如刀的視線中,來迴穿梭了好幾遍。


    感覺每走一趟,人們灼灼的視線就會盤剝她的嫩皮一層。


    如今,人比黃花還瘦。


    蟲兒的內心裏煎熬無比,不過往來的人群倒是津津樂道。


    眾人關注齊心合力,一致在揣測著蟲兒背負的六幅畫麵。


    有的人說,蟲兒背的叫招魂幡,專門幫厲鬼引路的。


    也有人說,肯定是別出心裁地替店麵做活字招牌,招攬生意。


    還有人說,蟲兒怕是魔障附體,特意在熱鬧的街市中借助芸芸陽氣,來驅趕體內歪魔邪氣的。


    一時眾說紛紜,比鹽雕盛會中猜燈謎還熱鬧。


    就在眾人興趣如火焰高漲時,半空響起靡靡沌沌的男子聲音,從人群頭頂上天籟傳來。


    “都閉嘴!吵死人了!”


    那聲音低蕩連綿,簡直叫人的耳朵聞之懷孕。


    攀在欄杆外的人群不顧危險,伸出半截頭迴眸仰視。


    一個紫發迷離的英俊男子,瀟瀟灑灑地翹著二郎腿,坐在一線扶搖之巔。


    扶搖最高,亭宇樓台次之,蟲兒最低。


    所以櫻祭夜離日色最近,身披輝煌,仿佛神裔一般占據高位,任眾生高山仰止不絕。


    他一直在等蟲兒主動出門尋他,自然坐的高遠。


    男人在愛情裏的尊嚴,也是要得到女人認可的。


    蟲兒來,他笑。


    蟲兒不來,他等。


    櫻祭夜想,反正也等了千萬年,不在乎多等幾日。


    蟲兒可算瞧見他,可是距離太高,隻好搭目瞭遠,迢迢喊道“櫻大騷,別鬧了,咱們迴家去吧!”


    櫻祭夜坐姿閑雅,韻態飛揚,好一派風流模樣,便賣弄起得意揚揚,道“那本就是我家,你不過是借住的旅客,不屬於咱們的”。


    來勁啊他!


    蟲兒咬牙切齒,從背上拔下兩麵被旗,搖給他看道“櫻大騷,別鬧了,你瞧這個上麵,全是我的肺腑之言,情真意切啊!”


    櫻祭夜更頑痞道“看不清啊,太遠了,你喊給我聽。”


    “你不喚出口,何來肺腑二字?”


    “想來也不是真心。”


    蟲兒驀地羞臊,道“姑奶奶我實在喊不出口啊!”


    櫻祭夜沒有答話,一線扶搖在他的暗縱下翩翩離去。


    “等等!”蟲兒止手大喊,“姑奶奶堂堂六尺美女,難道連句道歉的話都說不起嗎?”


    蟲兒雙掌運促,把兩杆分別插埋入路央中,各埋半尺,並肩而立。


    好強悍的手力。


    中間看熱鬧的吃瓜群眾不覺後退半步,仿佛竹竿刺在自己足弓,腳心痛癢,連嘴也噤聲不嚷。


    蟲兒伸出食指,一一指畫六幅圖麵,道“鷹,雞,葉,圓,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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