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亓官傾城就被蘇眉鎖在地窖裏,長達三年都沒有見過陽光。


    蘇眉說到做到,確實對亓官傾城供吃供住,還有零花錢,不過,那條鎖住亓官傾城的鐵鏈鑰匙卻沒有給亓官傾城。


    隻是,偶爾會給亓官傾城鬆開,私下裏帶亓官傾城出去溜溜風。


    亓官傾城年紀小,絲毫不覺得這樣的事情有什麽不好。


    每一日,他隻負責和蘇眉聊聊天,說說話,吃飽喝足了就好。


    惟有一日,讓亓官傾城格外害怕。


    那一起,蘇眉不知怎麽迴事,忽然喝醉了酒,心情極度不好。


    蘇眉跳下地窖,氣勢洶洶而來,手中挽著一條皮鞭,雙目赤紅,如同一團燃燒起來的火焰。


    “蘇小姐,你怎麽?”亓官傾城不明所以,下意識迎了過去。


    可是,等待亓官傾城的竟然是一場無情的皮鞭。


    那一夜,亓官傾城被蘇眉打得皮開肉綻,昏死過去。


    蘇眉厲害時,還會用牙齒去咬亓官傾城。


    醒來後,亓官傾城聞到一股藥香,竟然是蘇眉特意為他熬了藥,親自給他送過來。


    此時,蘇眉已經恢複正常,眼底一片明淨,清澈明朗,她端著藥碗走過來,態度卑微,低聲下氣的,向亓官傾城道歉:“對不起,昨天夜裏我打了你,我不是故意的。”


    亓官傾城畏懼蘇眉的接觸,往地窖冰冷的石壁上躲去,可是,那冰冷的溫度越發讓他難受,他很不解:“蘇小姐,你為什麽會突然狂躁?是不是……”


    “我有病,真的有病。很小的時候,我就這樣了。”蘇眉倒是老實交代,一點都不參假。


    她看到亓官傾城許是不願意喝藥,便把藥放在一旁待涼,然後,才向亓官傾城講述那段過往。


    原來,蘇眉大概在兩三歲的時候,就被發現有一種情緒不穩的病,一旦受到某種刺激,就會瘋狂爆發殘虐的本性。


    最開始是摔壞家裏的瓶瓶罐罐,拔掉花花草草。然後,就是掐死雞籠裏剛孵出來的小雞,演變到後來,竟然也會打罵家仆,甚至是,蘇清詩和蘇清月也被蘇眉揍過。


    蘇大虎在蘇眉把蘇清詩、蘇清月揍了以後,終於正視這個問題,替蘇眉請了大夫,秘密請的,免得事情傳出去,影響蘇眉的嫁期。


    原本,蘇眉也認命了,心裏想著:隻要把病治好了,她便是隨便找個人嫁了,也無所謂。


    可是,不管大夫如何醫治,蘇眉的病似乎由心而生,藥物隻能治標不治本,無法從根源上醫治。


    蘇眉斷定自己這一生完了,便也不在乎起來。


    每日在明玉軒裏流連忘返,日夜笙歌,連平日裏最為喜歡的梅仙瑤也不搭理了。


    蘇眉知道自己的病,無法再給梅仙瑤一個未來,也無法再給她自己一個未來,便在當天晚上借著酒醉,告訴梅仙瑤,她喜歡的人另有人在,並不是梅仙瑤。


    梅仙瑤惱羞成怒:“蘇眉,那你與我近兩年情誼,到底是為了什麽?”


    “就是為了圖個樂子,像我這樣的大戶小姐,將來一定會三媒六聘的嫁出去,和你?一個戲子而已,玩玩罷了。”蘇眉如是說,傷透了梅仙瑤的一片真心。


    梅仙瑤不堪羞辱,甩袖而去。


    蘇眉喝多了酒,一怒之下,又犯了病,也不知怎麽了,突然想起亓官傾城,便拿著皮鞭尋了過來。


    蘇眉給亓官傾城鄭重道歉,連說了好幾句對不起。她向亓官傾城坦白了所有,也承認了錯誤。


    亓官傾城年幼心軟,不懂得拒絕。他迴想起蘇眉平日裏待他的好,又不忍心,便原諒了蘇眉。


    可是,這種事情,有一次,就會有第無數次。


    又有一次打罵來臨的時候,恰巧那天梅仙瑤過來尋找蘇眉。


    蘇眉有些驚訝,睨著一雙冷漠的鳳眼,半搭不理的問:“你怎麽過來了?”


    “我來尋你。”梅仙瑤一身冷意,寒到了骨子裏,就像是雪霜下的一枝寒梅,傲骨錚錚。


    “尋我?為什麽?你與我有關係?”蘇眉不以為然,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


    “與我迴去。我不相信你對我無情,兩年情誼,說是假的就是假的。”梅仙瑤很不甘心,拉起蘇眉的袖子往外走。


    蘇眉微微一滯,嗬笑一聲,從懷裏掏出無數銀票,對著天空揚灑而去。


    霎時間,無數歌姬小倌追了出來,紛紛爬在地上,爭搶那些銀票。


    “蘇眉,”梅仙瑤迴到兩個人居住的地方,一把將蘇眉丟進冰冷的水池裏,冷冷說道:“等你酒醒了,再來敲我的門。”


    然而,蘇眉卻仿佛是睡著了,雙手搭在水池邊,竟那般睡了一夜。


    第二天,蘇眉病倒了。


    梅仙瑤自作自受,不僅沒給蘇眉一個教訓,反而害得蘇眉生病了。


    蘇眉一病就是半個月,醒來後,一算時間,沒有留下半路話語,匆匆忙忙就跑了。


    蘇眉返迴蘇家,跑去後院地窖,查看亓官傾城的狀況。


    黑暗的世界裏,一束明媚的陽光照進地窖中。


    一個小少年披頭散發的,坐在那團光輝下,抬起頭,默默地看了蘇眉一眼,問道:“你舍得出現了?”


    “你、你沒有被餓、餓……”蘇眉說不出後半句話,太心虛。


    “還好,我有庫存。”亓官傾城指著地窖裏一個大石頭,上麵還有幾個幹癟的水果。


    “那你的衣服怎麽會這麽碎?”蘇眉又問。


    亓官傾城指了指地窖左邊牆壁,說道:“我發現那裏有一個密道,可以直通海邊,抓魚的時候,衣服刮破了。”


    蘇眉一顆心終於落下,又想起來:“不對,你哪裏有鑰匙?”


    她指的是困住亓官傾城的鐵鏈。


    亓官傾城搖搖頭:“我不告訴你。”


    “也罷,你活著就好。”蘇眉輕歎了一聲,爬下地窖。


    那一天,蘇眉帶著亓官傾城去集市了,給亓官傾城買了很多臘肉,白菜,還有一些能夠放長久的吃食。


    蘇眉的意思是:“如果以後我再消失很長一段時間,你就好好照顧自己,總有一天,我會再迴來的。”


    “蘇小姐,我知道。”


    那一天,亓官傾城笑得很甜,和他嘴裏的蜜餞一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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