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微駝的背影卻是木娢卿所見過的,最美的背影。


    木娢卿很難想象暮離竟然一個人獨自潛入守城府邸,來打探虛實。這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不亞於將生命掛在刀刃上。


    據她所知,女嬌城內這一位代城主大人可不是什麽好惹的角色。


    不過,聽說前兩日代城主受了傷,她還過去探望過,也不知道現在恢複了沒有。


    木娢卿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去代城主的內宅去看一看。她取出一方黑色紗巾擋住了臉,遮住了容顏。


    如果夜爵大人遇到危險了,就算是看在那座小島的份上,也一定要把夜爵大人給拖迴去。


    木娢卿換了一條守衛士兵比較少的小路,悄悄地潛進內宅。


    內宅裏靜寂無聲,隻有一隊換班後的士兵站在院子裏,守護著內宅的安全。


    毫無意外,木娢卿在那隊士兵裏看到了一抹微躬的背影,那是暮離。


    暮離站在那一隊士兵當中,微微躬著脊背,低垂著頭,似乎不願意讓別人看到她的麵容。


    她戴著一張特殊的麵具,遮擋住了原本精致絕美的五官。


    銀色的眼瞳換上了墨黑色的隱形鏡片,深深的埋藏住了妖冶豔麗的光澤。挺拔的鼻梁也變得塌了一點,臉頰並不飽滿而有彈性,一切都顯得平凡而如同,並不那麽引人注目。


    木娢卿不禁疑惑了。


    她很好奇一點,暮離打扮成這個樣子,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過了一會兒,主宅裏的燭火點燃了。


    嘎吱一聲,房門自屋內打開,玉蝶衣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她腳步匆忙的往外走,神色緊張,出門時還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來、來人,快來人,快去請醫生。”


    這一刻便是玉蝶衣睡了整日,晚上剛剛醒來,發現宗情昏迷不醒,還吐了血以後,慌忙跑出去找醫生的那一幕。


    當時,暮離和木娢卿都在守城府邸內宅。


    兩個人分別站在明處和躲在暗處,無聲觀察著繼續發生的情況。


    很快,十幾名醫生被找來了。


    內宅裏燭火通明,仆人們異常忙碌,都是因為一個人,一件事,一種病況。


    醫生們診斷過後,給宗情開了一服溫和的藥方,並向玉蝶衣做了保證。


    玉蝶衣勉強相信了醫生,但是結果並不理想,宗情依然沒有醒來。


    所有人都以為宗情昏迷不醒是因為藥方不對,代城主大人才會繼續陷於昏迷中。然而,躲在暗處的木娢卿卻是親眼看到了隱藏在藥碗裏的秘密。


    當仆人煮好藥送進房內,中途路過門口的時候,一名背影微躬的士兵悄無聲息的往藥丸裏彈了一滴指尖兒血。


    ‘撲’的一聲,指尖兒血彈入藥碗中,迅速融化了。


    那是血族人中的稀罕珍寶,是千年難得一遇,百年絕無僅有的帝王血。


    這女帝的指尖兒血原本是血族眾人大補的貴物,倘若能享用一滴,絕對受益千年。


    可是,問題就在於那女帝的指尖兒血何其珍貴?能是普通血族受用得起的嗎?


    所有人都知道,在血族人的世界裏,隻有能力相當的兩個人才能飲食彼此的血液,而不會受到反噬。


    如果是虛弱的血族人突然吸收了強大的能力,就會因為承受不住那樣強大的力量,輕則昏迷,重則丟掉一條性命。


    當時,木娢卿親眼看著那一碗溶了女帝指尖兒血的藥送進屋子裏,被宗情飲下了。


    她暗暗咂舌:夜爵大人棋高一子,其心思縝密,果然不是能夠隨便揣摩的。


    那碗藥裏溶了暮離的血,以宗情這樣的小年份血族自然無法受用。


    木娢卿猜測著,暮離應該不想傷害宗情的性命,否則的話,便不會是一滴指尖兒血那麽簡單了。


    她正想著,或許暮離還會有接下來的大動作?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暮離卻是尋了一個借口,悄然離開了。


    暮離趁著守城府邸一片慌亂之時,潛進了守城府的書房。


    她在書房裏尋找到了一些重要的文件,以及相關的往來書信。另外,還發現了藏在暗格裏的城主大印。


    “這倒是一個好東西。”


    守城府的大印乃是玉製,材料作工都極為精良。


    暮離將玉印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取出守城府的空白文書印了幾張後,複又將玉放了迴去。


    她暫時用不著這個東西,不過有備無患,還是留著以後應付不時之需。


    書房裏沒有太多有價值的物件,暮離大略看過後,實在是沒什麽喜歡的東西,這才推門離開了。


    如今,守城府裏亂成一團,她悄悄地走出去,也沒什麽危險。


    木娢卿看到暮離出府了,總算放下心來,跟著跳出院牆,離開了。


    院子外,一道英挺的女人身影出現在木娢卿的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暮離挑了挑眉,墨色的眸瞳裏依稀泛起一絲銀碎,輕輕眯眼,薄唇略染笑意:“跟了本爵一夜,可是有趣?”


    她說話的時候並未特別嚴厲,可是,話音入耳後卻餘味悠長,漫著泉水一般的清冷,幽涼。


    “這……”木娢卿被暮離抓了個現行,整個人都僵住了,最後隻好點點頭,認了:“夜爵大人恕罪。”


    “本爵不是讓你迴去?”暮離並沒有追究的意思,轉身朝街道對麵走去。


    木娢卿快走了兩步,跟在暮離身後,解釋道:“對不起,我隻是有點擔心……”


    說不上是擔心暮離的安危,感覺主仆情誼沒到那個份上,她隻是擔心那座小島……


    “哦?”暮離聞言沉吟著,拖著長長的音尾。下一秒,她一語就點透了木娢卿心中的想法,“放心。小島會有的。”


    “呃……”木娢卿的臉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尷尬,“抱歉。我下次不會這樣想了。”


    講真的,她真沒想到暮離說話的方式如此直白,一點都不拐彎抹角,說得她一片私心坦蕩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無妨。”暮離淡然開口,不以為然。


    在這個世界上,人各有誌。


    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好,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壞。她能理解,也能接受。


    “多謝夜爵大人體諒。”木娢卿更加不好意思了。


    忽然之間,她的心底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變化,好像是一種坦然的情緒占據了她所有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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