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曆史來看的話,原本的馬皇後,是在洪武十五年去世,如今已是洪武二十二年,過去了足足有七年之久。


    想到這裏,讓陳鬆心中升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恐怕,馬皇後大限已到。


    還真的不是陳鬆在胡思亂想,也不是說陳鬆盼著馬皇後趕緊死,具體的情況,還要等詳細的檢查之後才能清楚。


    但現在看馬皇後的這個樣子,陳鬆一時間也沒了底。


    其實,算起來,陳鬆並不想讓馬皇後死。


    馬皇後對朱元璋到底有多重要?沒有人比陳鬆更清楚。


    曆史上的朱元璋,就是以馬皇後的死為分水嶺。


    在馬皇後死之前,朱元璋盡管脾氣有些暴躁,但能夠克製住自己,雖然他對文官依舊如同雞狗一樣對待,但並沒有大規模毫無底線的進行屠殺,最起碼對待那些勳貴,朱元璋大部分時間都能夠容忍。


    可當馬皇後死後,朱元璋性格大變,變得更加暴虐,更加嗜殺。


    皇後死了不久,朱標也跟著死去,這兩件事就像是一根刺一樣,將朱元璋的性格攪和的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也許朱元璋的本意並不想殺戮,可把皇後與朱標的死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讓他一時之間有些管不住自己。


    這並不是說朱元璋就是一個昏庸的皇帝,隻不過是人性罷了,沒有人能夠在如此連番的打擊當中能夠安然無恙,且毫無任何影響。


    周圍的那些跪著的禦醫見陳鬆過來,急忙給陳鬆讓開一條道路。


    陳鬆也沒有浪費時間,他急忙帶著藥箱,來到了馬皇後的邊上。


    先將手放在馬皇後的額頭上,有些發燙,再觀察馬皇後的臉色,再給馬皇後把了把脈。


    根據這些情況來看,馬皇後的身體不太理想,但沒有經過係統性的檢查,陳鬆還不能就此下定結論。


    朱元璋就站在寢宮的門口,他一臉擔憂的看著躺在床上的馬皇後,目光不停的在馬皇後的臉上,以及陳鬆的臉上來迴掃視。


    他時刻觀察陳鬆的表情變化,有時候,陳鬆稍微皺一下眉頭,都會在朱元璋的內心掀起一片波瀾。


    朱元璋來到了陳鬆的麵前,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馬皇後,然後再次看向陳鬆,問道:“皇後的情況如何?有沒有什麽大的問題?”


    陳鬆沒有隱瞞馬皇後現在的情況,陳鬆也知道,這根本就瞞不住。


    但他也沒有把話說的太死,他想了想,說道:“陛下,根據臣剛才所診斷的情況來看,馬皇後的病情確實有些嚴重!”


    “什麽?連你都束手無策嗎?你這話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還沒等陳鬆把話說完,朱元璋的臉色瞬間就垮了下來,難看無比。


    雖然他的聲音很小,但那也僅僅隻是為了防止打擾到馬皇後。


    眼睛當中有火在燃燒,整個人就像是已經暴走的兇獸一樣,就好像下一刻要將陳鬆撕成碎片。


    看著這個模樣的朱元璋,陳鬆的心裏早已經預料到了。


    沒有人能比得上馬皇後,沒有人知道朱元璋對馬皇後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


    後宮當中的那些嬪妃,在朱元璋的眼中,不過是生育工具罷了。


    在朱元璋的心目當中,隻有馬皇後才是他的媳婦,才是他的妻子。


    見處在崩潰邊緣的朱元璋,陳鬆連忙解釋:“陛下稍安勿躁!至於具體的情況,臣並沒有檢查出來,但也並不是說皇後就一定有問題。


    想要真真正正的弄清皇後現在的情況,還需要呈進一步的仔細檢查。還請陛下能夠將寢宮當中的所有人全部清理出去!”


    朱元璋沒有遲疑,他急忙按照陳鬆所說的那樣去辦,他也不管陳鬆到底有沒有什麽辦法,隻要現在是陳鬆提出來的要求,他都會照辦。


    很快,寢宮當中的這些人全部都被朱元璋清理了處理。


    寢宮當中隻剩下了陳鬆一個人,就連朱元璋,也站在了坤寧宮的大門外。


    這已經不是陳鬆第一次給馬皇後檢查身體了,在此之前,陳鬆給馬皇後檢查過好幾次。


    每次檢查身體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所以朱元璋對此也並沒有太多的懷疑。


    陳鬆將寢宮當中的門關上,窗簾也拉上。


    隨後來到了馬皇後的身邊,雙手放在馬皇後的額頭之上,一陣白光閃過,陳鬆帶著馬皇後來到了醫院當中。


    他帶著馬皇後進入醫院,進行檢查。


    血常規,核磁共振,ct掃描,所有能用上的手段,全都用在了馬皇後的身上。


    但有些結果,並不是瞬間就能出來的,所以陳鬆就先將馬皇後帶出了寢宮,至於那些結果,隻能慢慢的等待。


    在等待那些結果出來的期間,陳鬆走出了寢宮。


    站在大門外的朱元璋看著陳鬆走出來,急忙迎了上去,他右手指向寢宮方向,迫不及待的追問:“她的情況現在如何了?有沒有檢查出什麽情況來?她是不是沒有事?她是不是是好的?”


    朱元璋的目光當中滿是慌張,看著這個樣子的朱元璋,陳鬆忽然覺得他很可憐。


    從來沒有一個皇帝能像朱元璋這樣,那眼神深處的痛苦清晰可見,雙手把著陳鬆的肩膀,因為太過用力,將陳鬆的肩膀捏的生疼。


    陳鬆不懷疑,如果自己現在就給朱元璋說,馬皇後沒救了,恐怕下一刻,朱元璋就會徹底的崩潰。


    “陛下,皇後的情況到底如何,臣現在也不敢斷定。皇後鳳體有恙,不是平常人,所以臣不敢妄下定論!”陳鬆解釋道。


    聽到陳鬆的這個解釋,朱元璋並不滿意。


    以前陳鬆給馬皇後檢查身體的時候,陳鬆從來沒有這樣說過。


    現在這樣說,朱元璋隱隱約約之間也能猜到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朱元璋非常不願意往這方麵想,但他的思維根本就不受他的控製。


    “胡說,一派胡言!她之前還好好的,怎麽可能會變成這個樣子?她肯定沒有事,你一定要給俺好好的看!”朱元璋咆哮著朝陳鬆大喊。


    喊完之後,一把將陳鬆撇開,飛一般的衝進了寢宮。


    陳鬆生怕朱元璋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又急忙跟在朱元璋的身後走了進去。


    恰好這個時候,躺在床上的馬皇後睜開了眼睛。


    看著朝著自己走過來的朱元璋,臉上露出了笑容。


    “重八,你來了啊!”馬皇後的聲音很虛弱,但這虛弱的聲音當中,依然掩蓋不住那一縷溫柔。


    朱元璋飛奔的身體,瞬間停在原地。


    他的眼眶當中有淚水湧動,不由自主的滴落臉龐。


    “哎!”


    他輕輕的應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唿吸,緩緩的朝著馬皇後走去。


    朱元璋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以及想法和表現,都會深刻地影響到馬皇後的狀態。


    他不想讓馬皇後看到自己難受,他也不想讓馬皇後知道真相。


    他緩緩的來到了馬皇後身旁,蹲在馬皇後的床邊,伸出右手,不停地撫摸著馬皇後的臉。


    朱元璋溫柔一笑,這是強忍著內心的傷痛,“常青剛才說了,你沒有問題,隻不過是太過勞累,休養一陣子就好了!”


    說完話,朱元璋扭過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陳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目光當中的決絕不容置疑。


    陳鬆急忙迴話:“對,沒錯,就是這樣。陛下說的沒錯,不過隻是太過疲勞,雖然現在不舒服,但在臣用藥之後,身體狀況會大為好轉!”


    馬皇後笑著看著陳鬆,道:“你先出去吧,有些事情我要獨自和重八說!”


    朱元璋頭也沒迴的朝著陳鬆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出去。


    陳鬆走出了寢宮,走出了坤寧宮,來到了外麵。


    馬皇後的目光從陳鬆的背影上收了迴來,又放在了朱元璋的臉上。


    “重八啊,算起來,咱們已經相識三十多個年頭了,時間好快啊,我們都老了!”馬皇後笑著說道。


    朱元璋點了點頭,笑道:“是啊,咱們已經認識三十多年了,都快有四十多個年頭了,當年俺剛認識你的時候,俺隻不過是一個大頭兵,你那個時候可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大閨女,當時,你是不知道,喜歡你的人,那可是排了好長的隊。


    俺真的想不明白,為啥你能看上俺?還有郭帥,俺那個時候剛剛從寺廟裏出來沒多久,頭發還沒有長出來,頂著一個大禿腦袋,咋看咋不好看,怎麽就能看上俺呢?”


    “重八啊,你相不相信緣分?”馬皇後問道。


    還沒等朱元璋說話,馬皇後就自說自話的說道:“我當年見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不是一個凡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雖然頂著一個大禿腦袋,但那唇紅齒白的模樣,真的十裏八鄉都不常見!


    我要是說得俗一點,那就是因為你那個時候好看。”


    “那要是不俗呢?!”被馬皇後這樣誇,朱元璋竟然一時之間紅了臉。


    其實朱元璋長得並不醜,相反,長得非常英俊。


    如果朱元璋長得醜的話,那郭子興為什麽會將自己的義女嫁給朱元璋?


    可不僅僅是後世才會看臉,古代更嚴重。


    如果一個人長得相貌堂堂,長得英俊瀟灑,那麽不管他幹什麽都要比其他人更吃香。


    一個剛剛投奔郭子興的大和尚,如果真的長得醜的話,就算他很有本事,恐怕也不會將馬秀英嫁給他。


    至於後世那張扭曲的臉,來曆非常多,但不管怎麽說,那張圖像絕對不是朱元璋本人的樣貌。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是一個能幹大事的人!”馬皇後溫柔的道。


    說到這裏,馬皇後的語氣忽然變得低沉起來。


    她長長的說道:“這世間上的人啊,總要失去些什麽。小時候盼著長大,以為長大了就會很快樂,可不曾想,長大之後失去了童真。


    再長大啊,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親人。父母是隔在我們和墳墓之間的一堵牆,當父母老去之後,我們也要麵對黑暗。”


    馬皇後看向朱元璋,她拉起朱元璋的手,聲音大了幾分:“人都會死去,我們也一樣。別看咱們兩個現在高高在上,但我們終究會死去。


    秦皇漢武,當年追求長生,換來的也不過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這輩子從來沒想過什麽長生,我這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夠守著你,給你生一大堆孩子。


    你知道嗎?我最高興的日子,是生了標兒坐月子的時候,看著你在床頭抱著標兒不停的歡笑。


    那個時候啊,我就想,沒有什麽辦法能夠將那一刻永遠的保留下來,如果咱們能一直生活在那個時候,那該多好啊。


    那個時候你沒有老,我也沒有了,我們都是對方眼中最美好的時刻。


    當你逗弄標兒之時,我便覺得,那一刻便是最大的幸福!”


    馬皇後說著,臉上洋溢著笑,她追憶起以前的往事。


    一滴清淚,從朱元璋的眼眶當中流出,劃過臉龐,滴落在了馬皇後的手上。


    馬皇後看向朱元璋,“重八啊,你是不是哭了啊?!”


    這一刻,淚水再也忍不住了。


    這個當年就算受再大的委屈,就算經曆多麽慘痛失敗的漢子,此時此刻就像是小孩子一樣,淚水嘩啦啦的往下流著。


    “沒,沒有,俺可是皇帝,俺可是頂天立地的皇帝,俺怎麽會哭呢!”


    朱元璋極力否認,可臉上的淚水根本就止不住。


    沒過多久,朱元璋趴在馬皇後的胳膊上,大聲的哭了出來。


    哭聲當中滿是委屈,滿是不舍,滿是留戀。


    馬皇後的眼眶當中,也蘊含著淚水。


    馬皇後靜靜的看著朱元璋,眼眶中的淚水也無法止住。


    淚水輕輕的順著眼角流下,落在了枕頭上。


    窗外的月光越發的明亮,黑夜之下,那皎白的月光落在宮外的台階上,就像是白霜一樣。


    燥熱的大夏天,看上去竟然多了幾分蕭瑟與寒意。


    朱元璋的哭聲越來越大,站在坤寧宮外的陳鬆,可以清晰的聽到。


    外麵又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朱標從外麵狂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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