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為人雖是痞氣十足,可在信用上卻是相當之不錯,這不,一大早地,天都還沒大亮,他便已領著一大哨人馬趕到了秦府門口,那等架勢之大,當真嚇人得緊,瞧瞧,百餘家丁家將全副武裝不說,還一個個都兇神惡煞得很,渾身上下冒著騰騰之殺氣,知道的也就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老程同誌這是又要去哪打家劫舍來著。

    “小侄見過程伯父。”

    陳子明雖是早早便起了,可愣是沒想到程咬金會到得如此之早,待得得人通報之後,方才匆忙趕出了府門,隻一瞧見門口照壁前那黑鴉鴉的一大幫“匪徒”,眼珠子差點沒掉出眶來,也就是心理素質過硬,這才沒腿腳發軟,趕忙收斂了下心情,飛快地行下了台階,朝著被眾人簇擁在當中的程咬金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好了,好了,少來那麽多虛禮,得,上馬!”

    麵對著陳子明的大禮,程咬金連馬都懶得下,胡亂地一搖手,已是滿臉不耐之色地吩咐了一句道。

    “諾!”

    遇到這麽位土匪般的人物,陳子明也就隻能是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卻是半點都不敢帶到臉上來的,恭謹地應了一聲之後,自有邊上侍候著的一名程府家丁將馬韁繩遞給了陳子明,一行人等就這麽唿嘯著衝出了秦府的照壁,浩浩蕩蕩地向雍州府趕了去……

    “讓開,讓開,程府辦差,閑人退避!”

    程府的家丁家將們都跟程咬金是一個德性,那便是霸道,這不,一大幫人縱馬直接衝到了衙門口不說,十幾名打先鋒的家丁還惡形惡狀地將十幾名已被嚇壞了的衙役們全都扒拉到了一旁。

    嗯,段府?

    程府的家丁於趕人之際,可不管那些圍在衙門口處的人是誰,不止是衙役們被趕開,還有幾名身著仆役服飾之人也在被驅趕之列,而程咬金壓根兒就沒半點製止手下人等之意思,就這麽老神在在地端坐在馬背上不動,唯有陳子明眼尖,第一眼便瞧見了一輛停在衙門外的馬車上有個個大大的“段”字,看那四馬拉車的規製,顯然是國公以上的人物方才可用,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隱約間已是想起了京師裏的一戶顯赫人家。

    “怎麽迴事,為何紛亂若此,嗯?”

    衙門口處紛亂未停,卻見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已是昂然從大堂裏行了出來,一派威嚴狀地便斷喝了一嗓子,這人赫然正是當今左驍衛大將軍、樊國公段誌玄!

    “哼,程某如何行事要你小段多

    嘴麽,嗯?”

    一見段誌玄冒出了頭來,方才剛翻身下了馬背的程咬金當即便怒了,毫不客氣地便反詰了一句,絲毫沒給段誌玄留半點的情麵,此無他,二人雖都是當年秦王府中人,可彼此間卻分屬不同體係——段誌玄與殷開山等人乃是太原起兵時的老臣,而程咬金等人卻是瓦崗寨一路的大將,往常就不對路,沒少在私下裏互相拆台,這會兒迎麵對上了,就程咬金那等尿性子,會給段誌玄好臉色看才是怪事了的。

    “嘿,我說今日怎地烏鴉亂叫,敢情是你老程頭來了,稀罕,稀罕!”

    正如程咬金看其不順眼一般,段誌玄也素來都瞧不起程咬金等出自瓦崗山賊的大將,這一聽程咬金如此耍橫,當即便不樂意了,陰惻惻地便反唇相譏道。

    “怎地,不服氣?那就再來作上一迴好了,看爺不打得你小子滿地找牙。”

    瓦崗寨出身的將領一個個都是勇悍無敵之輩,羅士信如此,秦瓊如此,程咬金也如此,每迴太原從龍之將與瓦崗寨眾將私下鬧意見,這幾位爺總是動手多過動口,又有哪一迴不是將段誌玄等從龍之將打得個慘不忍睹的,從心理上來說,程咬金占著絕對的上風,自是不會給段誌玄留甚情麵的。

    “哼,渾人一個,爺不跟你計較。”

    身為大將軍,段誌玄雖也能打幾下,可武藝較之程咬金,卻是差得太遠了些,這可是從好多迴血淋淋的教訓中所得出的結論,毫無疑問,在這當口上,就算再給段誌玄幾個膽子,他也不敢跟程咬金公然對放的,也就隻能是怒氣衝衝地丟下句場麵話,一轉身,大步便往大堂裏行了去。

    “無膽小人,呸!小子,走,爺陪你上堂去!”

    程咬金雖粗魯,卻不是傻子,自不會看不出段誌玄此時出現在雍州府的用心何在,不過麽,他卻是斷然不肯在此際有所示弱的,罵了一嗓子之後,便即一拍陳子明的肩頭,兇神惡煞般地便上了大堂。

    “王大人,事情不妙了,程阿醜(程咬金的綽號)那廝也跑了來,段國公怕是壓不住那渾人,您看這案子……”

    衙門處這麽一鬧,姚誠當即便被驚動了,他可不敢摻合到兩位國公爺的鬥狠中去,忙不迭地便鼠竄進了後衙,一路小跑地便進了王元所在的書房,氣急不已地稟報了一番。

    “該死,他怎麽也來了?”

    昨兒個殷府那頭傳來了準信,說是會請樊國公段誌玄出麵,以擋住秦府的壓力,對此,王元自是安心了

    不老少,也就想著今日之庭審定要當場將陳子明壓服,可千算萬算都沒算到程咬金這麽個渾人會殺上門來,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該如何決斷才好了,沒旁的,秦瓊說到底是告病多年之人,也相對講道理,有段誌玄出麵抵擋的話,王元還真不怕秦瓊那頭會告禦狀,可遇到了這麽個從不講理的程咬金,王元就有些抓瞎了,那廝可是從來動手不動口的,倘若今日之庭審太過偏袒殷府的話,鬧不好雍州府上下都要被這黑炭頭毆打上一番,到那時,啥裏子麵子都得丟了個精光。

    “大人,眼下開庭在即,您看……”

    一見王元也慌了神,姚誠可就更沉不住氣了,趕忙再次試探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嗯……,先拖著,姑且不偏不倚好了。”

    王元可是個好麵子之人,自然不想去嚐試一下程咬金的拳頭是啥滋味,再說了,他與殷元之間的關係也沒好到能替其挨打的份上,眼瞅著事不可為,他自然是要避風頭為上了的。

    “可……”

    王元說得倒是輕巧,問題是殷府前幾日便已串供好了,個中姚誠可是沒少暗中幫忙,如今要姚誠不偏不倚地去審案,又怎生可能來著,這一急之下,姚誠的額頭當即便見了汗,張嘴便要辯解上一番。

    “可個甚,還不趕緊去穩住那兩位國公,出了甚岔子,休怪本官不講情麵。”

    王元本人是斷然不想去直接麵對兩位國公的壓力的,這當口上,還真就隻能讓姚誠去當替罪羊了的,又哪肯聽其解釋,但見其不耐至極地一揮手,便已是下了死命令。

    “諾!”

    一聽王元將話都說到了這麽個份上,姚誠就算再不甘,也沒轍了,隻能是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往大堂趕了迴去。

    “下官雍州府司法參軍姚誠見過樊國公,見過盧國公。”

    姚誠方才剛從後堂轉將出來,入眼便見段、程二人已是大馬金刀地端坐在了大堂的兩側,盡皆黑沉著臉,尤其是程咬金,背後站著數名魁梧家將,個個手握刀把,渾身上下煞氣縈繞,腿腳當即便是一軟,可一想到王元的吩咐,卻又不敢失了禮數,隻能是苦著臉朝著二人作了個團團揖。

    “嗯。”

    麵對著姚誠的行禮,段誌玄雖不曾給出笑臉,可好歹還算是點頭輕吭了一聲。

    “混賬,你個芝麻小官,安敢看俺老程不起,說,為何先給那姓段的行禮,嗯?”

    程咬金從來都

    不是好說話的主兒,他的官銜以及封爵都與段誌玄一般無二,論軍中威望,其實要比段誌玄高出一籌,一向便瞧段誌玄不順眼,這一聽姚誠將自個兒擺在了段誌玄之後,當即便怒了,豹環眼一瞪,已是怒氣勃發地嗬斥了起來。

    “下官,下官……”

    姚誠說起來也算是個有些膽量的官員,可遇到了程咬金這等土匪般的人物,實在是有理都不敢講,被這麽一嚇,當場就結巴了,支支吾吾了好一陣子,愣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廢物東西,就你這生模樣,也敢學人枉法審案,說,今兒個不給爺說清楚了,休怪爺拿大巴掌伺候了去!”

    姚誠都已快哭出來了,偏生程咬金還是不肯罷休,袖子一擼,擺出了副準備動手之模樣,當場便嚇得姚誠直打哆嗦不已,可又不敢胡亂出言辯解,隻能是拿眼可憐巴巴地望向了段誌玄,就指望著段誌玄能在此際說上句公道話了的。

    “老程頭,你這話就過了,人姚參軍案都還沒審呢,你就給人扣上頂枉法的帽子,怕是不妥罷?”

    段誌玄雖也怕程咬金當眾動粗,可他此行畢竟是受了殷元之托,前來為姚誠撐腰的,自然不能坐視姚誠就這麽被程咬金壓服了去,這便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放屁,姓段的,想動手是不,來,爺跟你耍耍,不敢的是小狗!”

    程咬金脾氣躁得很,這一聽段誌玄在那兒陰惻惻地放著話,頓時便是一陣大怒,猛拍了一下麵前的幾子,霍然而起,作勢便要與段誌玄當庭作上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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