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間的高三二班人聲鼎沸,經過一個寒假的分別,學生們都有聊不完的話題,在預備鈴打過第二遍之後,所有人才漸漸安靜下來。


    “奇怪,老師怎麽還不來,難道也跟我們一樣睡懶覺了嗎?”


    “哈哈,有可能,那我可得跟校長舉報扣獎金了。”


    學生們除了八卦吹牛,另一大愛好就是腹誹自己的班主任。


    楊珊剛走到門口聽到這話,原本就不算好的臉色越發糟糕了起來,重重咳嗽了兩聲後才抬步走了進去,“誰剛才說要去舉報啊?”


    剛才講話的學生立刻噤聲,低下頭的餘光裏卻是看到一雙精致的黑色淑女鞋映入了眼簾。


    “今天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同學,她叫秦卿,是從內地轉過來當交換生的,以後你們要和睦相處。秦卿,把你的名字……額,算了,就這麽簡單說兩句吧。”楊珊話到停頓了一下,站在講台上麵色有一瞬間的尷尬,然後又迅速掩飾了過去。


    “我是秦卿,來自c市玉衡高中,接下來的一學期,希望跟大家一起學習進步。”


    眾人隻聽到一道空靈悅耳的女聲響起,紛紛有些好奇地抬頭看去,便見著一個穿著英才校服的女生戴著一副寬大的眼鏡站在講台旁邊,厚重的劉海遮掩下,是一種丟進人堆裏都找不出來的平凡。


    不化妝不打扮,內地女生典型的落伍作風。


    剛才的好奇心被削減了大半,掌聲在班級裏稀稀拉拉地響起。


    “行了,開始開班會吧。”楊珊聽著有些不耐,出言打斷了這個不尷不尬的歡迎儀式,隨手指了個位置道:“新來的同學就坐在倒數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吧。”


    說完,她就自顧自轉身在黑板上寫起了班會主題。


    結果等了半天,卻見著少女纖細的身影一直杵在一邊,她微微皺起眉頭剛要說話,便瞧見少女從側邊的書包裏拿出一副收縮拐杖,哢哢連成一根長棍後,試探著敲擊在地麵上發出清脆又怪異的動靜。


    “哇,居然是個瞎子。”


    講台下頓時嘩然一片,看到少女手裏的導盲棍的時候,都在對其進行指指點點。


    “安靜!”楊珊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誤,拍著講台喝了一句後,微微有些惱怒道:“班長,你過來帶新同學去座位,她日常生活不方便,你多照顧著。”


    楊珊也不過才二十五六歲,從沒接手過特殊情況的學生,再加上心裏不願意,這才出了紕漏。


    “是,老師。”坐在倒數第二排站起來一名俏麗的女生,脆生生應聲後就到台前牽起了秦卿的手,動作有些小心道:“往這邊走,你的位置在最右邊,桌子都很整齊,走路小心一點是不會摔倒的。”


    楊珊聽著女班長輕柔細致的囑托,就像是襯托自己的失職一般,不由得越發不耐起來。


    而經過最初的新鮮跟好奇之後,學生們對於身體有殘缺的異類顯然也是不歡迎的,才一節課的功夫,他們就給少女起了一個新的外號。


    “喂,瞎子,叫你呢。”課間,幾個壞心眼的男生故意繞過來,敲著少女的桌麵,嬉皮笑臉,“你既然都瞎了,幹嘛還戴著眼睛,假裝自己還能看到嗎?”


    秦卿微微拉開了幾人靠過來的距離,對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令她感到不適。而且這種不友善的稱唿,她也不認為有迴應的必要。


    “誒,別走啊,你還沒迴答我們問題呢,要不這樣,反正你沒人扶著也走不了,不如我們帶你出去轉轉,你跟我們講講瞎子是什麽樣的吧。”青春期的少年總有無數好奇要滿足,且多數不會在意這種好奇心會不會刺傷別人。


    “抱歉,我並不想迴答這個問題。”秦卿皺了皺眉,思及出門前崔佳麗警告她的,要是第一天就在學校忍不住出手就要給她請家庭教師,她決定還是暫時忍耐一迴。


    畢竟在這裏對付中二病少年,可比迴家被一堆手下整天灌補品跟藥膳要好得多。


    “誒,等等啊。”


    幾個少年還想攔著作弄,這時卻從旁邊冒出一個聲音嗬斥道:“張少舫,周雨辰,你們是不是想去老師辦公室喝茶,在這裏欺負新同學很好玩嗎?”


    來人顯然在班級上有些地位,言辭犀利後幾個少年也不敢發火,“我們就是跟新同學認識一下,不給就算了,那麽兇做什麽,切。”


    幾個人嘀咕了幾句,便也都散開了。


    秦卿感覺到另外一個氣息走到自己身前,正好遮住了陽光。


    “你好,我是二班的班長貝希,你叫我希希就好。我剛跟老師申請了做你的同桌,以後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貝希爽朗幹練的聲音很幹淨,說完咧著嘴伸出了手,末了意識到少女看不見,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縮迴來。


    可剛一動,卻是被對麵一隻柔軟的小手握住,少女清澈悅耳的嗓音恰似三月的春風般溫和,“你好,剛剛謝謝你。”


    “咦,你……”不是看得見嗎?貝希驚喜地看了一眼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還以為少女是裝的,卻是在抬頭的瞬間止住了話頭。


    少女的眼睛在日光下美麗透徹,卻是沒有焦距的。


    “我用耳朵聽到的。”秦卿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為她解了困惑。


    貝希恍悟過來,卻是驚歎,“好厲害,那你戴著眼鏡是防風嗎,怕眼睛不好?”


    第二次聽到這個問題,秦卿遲疑了一下道:“真的隻是習慣,眼睛是之前受了傷。”


    她總不好跟對方說這是出門前崔佳麗硬給自己帶上的,說是謹防自己太招人,現在又是弱勢群體怕被壞人盯上。


    說起她要來上學這件事情,也是經過了九九八十一難的。


    “哦哦,不好意思,問了不該問的。”貝希以為自己戳中了她的傷心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樣吧,放學我請你吃東西吧,順便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


    “好,謝謝。”秦卿微微點頭道了謝,上課的時候聽著外麵朗朗的讀書聲,心下不禁想:當初她的母親,為什麽要建立這所學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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