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蕭晨林一直在躁亂中煎熬著,沒有比這更加的難受了。關在這一間小小的牢房裏,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做不了,甚至,連太陽的味道,他都忘記了。可是這一切都不重要,蘇琰,她現在怎麽樣?有沒有事?這是最令他擔憂的。


    “你們,兩個出來。”門突然被打開了,兩個士兵拿著槍站在門口衝蕭晨林和賀工嗬斥。


    賀工和蕭晨林相識望了一眼,心裏都明白,應該是大限已到了。昨日到今日的夥食都是出奇的好,蕭晨林不明白,賀工早就知道了。中國,就是這點沒有失傳,給要死的犯人最後幾頓好飯。人活一世,不就是為了一張嘴。其實,更多的是死了的人無憾,活著的人心裏的一個安慰。


    “怪不得這兩天飯菜改良了,原來是這個意思。”蕭晨林自嘲地說,心裏有些不甘。他不怕死,在他加入中國共產黨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把生命交給了黨,交給了人民。隻是不甘心,不知道蘇琰的下落。


    “小子,現在才知道啊!”賀工瞪他一眼,埋怨他的後知後覺。


    蕭晨林苦笑,說:“老頭子,幸虧你沒有早點告訴我,這兩日,心裏一定不好過吧!晚知道也沒有什麽不好。”


    他們都沒有稱唿對方的名字,在死亡沒有降臨的那一刻,他們都必須要夠謹慎。這是身為一個臥底,最基本的常識。


    賀工苦笑著搖搖頭,原來這小子比誰都明白。隻是,這麽年輕…真是不公啊!


    他們跟著士兵出了一號監獄的大門,一號監獄就是一個密封的監獄,因為又在最裏麵。所以,陽光是一點都照不進去的。雖然,陽光很明媚。


    蕭晨林和賀工一下子捂住了眼睛,因為在黑暗中長時間呆著,一時無法適應強烈地陽光。


    很意外,千嬌手裏端著兩碗東西站在門口等著他們。


    “你?蘇琰呢?”蕭晨林一看到千嬌,就急忙問她蘇琰的下落。


    千嬌臉色有些沉重,雖然這兩個人和她並不相識,但是,今天,他們就要為了她的女兒和丈夫去死了。不管怎麽說,她都應該來送送他們,也為自己的冤孽減輕點。


    “把這兩碗酒喝了吧!都是珍藏百年的女兒紅。”千嬌把酒給他們端過來,懇切地說。


    賀工一愣,隨後嘲笑說:“真沒想到,葉恨嚴那個禽獸竟然有這樣一位賢惠的妻子。真不知道,是他的幸,還是你的不幸。”


    “蘇琰呢?她到底怎麽樣了?”蕭晨林對好酒不敢興趣,依舊堅持地問。


    “等一會你就會看到她,”千嬌緩緩地說。


    蕭晨林呆住了,心裏忽喜忽悲。等一會就能看到她,他自然明白什麽意思。喜的是,他能在最後的時刻見她最後一麵,悲的是,她將要和他一樣的命運。怎麽可以,她還沒有見到她的兒子,還沒有見到葉傾城。


    賀工和蕭晨林心情沉重地喝下了那碗酒,不能辜負了千嬌的一片心意。不是她的錯,不能把怨氣發在她的身上。賀工說,一個女人,她的愛是偉大的。這個男人的一切劣行,她都能夠包容,我們不能傷了這樣一位偉大女人的心。


    “你的妻子也是這樣偉大的女人嗎?”蕭晨林沉聲問。


    賀工點點頭,說:“她和這位葉太太很像,也是很溫柔很賢惠。她原本是資產階級的小姐,為了我才參加的共產黨。可是,最後連死,都沒有進我們賀家的祠堂。這恐怕是她這一生最大的遺憾也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愧疚吧!”


    蕭晨林沉默了,隨後自嘲,自己又有什麽?這麽多年,有誰會牽掛。


    賀工拍一拍蕭晨林的肩膀,似是給他鼓氣。蕭晨林理解地點點頭,兩人的步伐沉重而沉穩。


    死亡,任何人都會恐懼。但是,看是否死的其所。如果,他們的生命能夠掩護更多的同誌做更多的事,他們願意死。在恐懼中死,在信仰中生。


    蘇琰在那裏等他們,看到蕭晨林出來,心痛了一下。昔日那個陽光明媚的男孩已經不在了,這些天,他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若是不仔細辨認,根本就不會認出他就是那個玉樹臨風的蕭晨林。


    “蘇琰,一切可好?”蕭晨林望著蘇琰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地問出。


    蘇琰點點頭,微笑著說:“一切都好。”她能做的,隻有讓他放心。


    蕭晨林笑了,這麽多日來的焦慮不安,一下子全部煙消雲散。


    蕭晨林走上去握住她的手,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握著她的手,沒有任何的意外,隻是單純地要握住。


    蘇琰會心地笑了,手掌動了動,迴應他的手。


    千嬌走向他們,朝他們鞠了個躬,歉聲說:“對不起。”


    蘇琰淺笑著搖搖頭,“葉翼童能夠遇到你,是他的福分。”


    “翼童不能來,我也要走了,妞妞在等著我。就讓陳副官送送你們吧!”千嬌最後說了句。


    陳副官看看時辰,已經快到魏神醫交代的時辰了,趕緊催促他們走。


    蘇琰和蕭晨林相擁著,賀工走在一邊,三人決絕地跟著陳副官。


    到了魏神醫指定的郊外,魏神醫早在那裏等候了。而且,還建了一座房子,是帆布臨時搭建的。但是通體的白,上麵更是畫了幾個似妖魔鬼怪的圖畫,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來了,”魏神醫換了身道士的服飾,一手拿著一把搖扇輕笑著說。


    陳副官趕緊賠笑著說:“照您說的,都帶來了。”又指著賀工說:“這個就是和將軍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死囚犯,將軍照您說的,沒有出來,在您指定的房中等著。所以,特別派我過來聽候您的差遣。還有什麽需要做的,您盡管吩咐。”


    魏神醫指著那個房子說:“那就讓他們進去吧!”


    陳副官一揮手,幾個士兵押著他們往白房子走去。


    魏神醫急忙攔住他們,說:“要讓他們自己進去,這些人不能進去的。”


    陳副官賠笑說:“那好,不讓他們進去。”又板起臉,厲聲對蕭晨林等人說:“你們,老實點,快點進去。不要想著逃跑,這裏周圍都是我們的人,跑不掉的。”


    蕭晨林和賀工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是槍斃嗎?為什麽會到這個地方來,還有這麽一個奇怪的房子和一個這麽奇怪的人。葉翼童怎麽沒有來,他不是最喜歡殺人嗎?為什麽不能過來。兩個人迷惑了,止步不前。


    蘇琰暗暗捏了一下蕭晨林的手,然後又朝賀工使了個眼色。兩人疑惑,雖然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但是知道蘇琰是示意他們進去。顧不得那麽多了,不過就是一個死,兩個人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三個人進了房子,魏神醫也跟著進去了。準備關門,陳副官卻跟了上來。


    魏神醫板起臉來說:“陳副官來做什麽?”


    陳副官笑著說:“將軍吩咐了,讓屬下跟著魏神醫,親眼看神醫將鬼魅收服。萬一神醫抵不過,屬下也可以做個幫手。”


    魏神醫冷笑,說:“是將軍不信任在下吧!也好,陳副官可以進來,不過,我可事先告訴陳副官。這可不是隨便進來的,我是通過仙人,進來無礙。像陳副官這種凡夫俗子,尤其是造孽頗多的人,進來少則減去二十年的壽命,多則,就會立馬身亡。陳副官可要想清楚了。”


    魏神醫把門打開,大有隨便進的意思。


    陳副官愣住了,其實將軍還真的是放心不下,所以才特意叮囑他,一定要親眼看到他收服鬼魅和把這三個人殺死。可是現在…。


    “神醫多慮了,將軍怎麽會不相信神醫。您忙,我在外麵候著。”陳副官快步地離開這個地方,生怕沾上一點晦氣。將軍的命令固然重要,但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魏神醫冷笑,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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