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哨探頭子不該在碼頭坐鎮嗎?”


    高德拿出提督的派頭問責:“怎麽跑去礦工那邊盯著挖坑了?”


    “這不是閑得無聊嘛,”毛絨絨還不當迴事,等高德加重語氣發出升調的嗯,趕緊糾正態度:“好幾個姐妹都在那呢,我是聽到礦場那邊的吆喝聲,還以為出了什麽亂子。跑過去一看才知道挖出了寶貝,這不馬上來找你通報嗎?”


    “通訊器是幹啥的,”高德搖頭失笑,“我看你就是閑不住,給自己到處溜達找借口。”


    他也懶得深究,毛絨絨這窩灰豆芽天生就是閑不住的,哨探工作也隻是名義。高德把她們當做隨身侍衛,除開跟紫綃出京的三人組外,剩下的分作兩隊待在提督島和馴象所,分別拱衛他跟高苗何靈靈。


    說是拱衛,他可舍不得讓她們冒什麽風險。讓這些即便受苦也活潑開朗的灰豆芽好好活下去,已經被他當做退休金的一部分了。


    不過挖掘工地那裏出了狀況,孔誌仰那家夥怎麽不事先聯絡他?


    正在尋思,通訊器響了,果然是孔誌仰找他。


    “我在路上,馬上到。”高德叮囑,“保護好現場,把看熱鬧的疏散了。”


    孔誌仰,本是銅鼓山礦場的經曆,也是裘正仁的心腹。高德降服裘正仁後,他也跟著裘正仁攀上了高德這條大腿。之前協助龐楊夫婦帶著三千礦工過來,被高德留在提督島負責統領礦工,做了提督衙門的參事。


    參事不是正經官職,在高德這個隻等同於總兵的提督衙門裏就更不起眼了。不過加上錦衣衛總旗的待遇,讓本就有誌於官場的孔誌仰感激涕零。


    “好幾裏路呢走著去多累啊,”毛絨絨又有事了,“我剛從碼頭跑去挖掘場,又跑到老古這來,腳都快起泡了。”


    “想坐摩托就直接說,”高德沒好氣的道:“還找什麽理由呢。”


    高德蹲在提督島,他的裝甲豪車就沒用處了。高德讓白銀十郎負責接送高苗跟何靈靈,自己把擱在馴象所倉庫的蒸汽三蹦子弄到島上當代步工具,結果讓毛絨絨瞧上了。


    “我不想坐!”毛絨絨兩眼亮晶晶,“我想開!”


    “那沒得商量!”高德很堅決,這家夥短手短腿小個子,怎麽駕馭得了三蹦子。


    毛絨絨嘁了聲,“好吧好吧,我蹲鬥裏。”


    迴了老古的倉庫推出三蹦子,由突突聲和濃濃白煙裹著,蒸汽三蹦子載著兩人在剛剛鋪好的碎石路上顛簸前行,沒一會就進到宛如大型考古現場的熱鬧場所。


    在一圈矮山丘陵之間,巨大而深邃的土坑已經呈倒金字塔形狀深入地下幾十米,縱橫曲折的小徑和坑邊,無數礦工扛著鎬鋤推著車來來迴迴。


    這些礦工年輕力壯,氣色頗好,見著高德跟毛絨絨紛紛招唿,“提督大人”、“毛大人”的叫得頗為親熱。他們從震旦內陸坐著火車跨越萬裏而來,剛來時不僅水土不服,心中還頗為忐忑。


    好在管他們的是熟悉的孔經曆……不,現在是孔參事了,住所雖然是他們自己蓋的,條件卻比銅鼓山礦場還好。每八人一間,牆板屋頂都是鐵的,還有玻璃窗戶。吃的也不再是硬餅幹和餅幹糊,而是米飯和新鮮菜肉。開頭幾天還因為腸胃不適,搞的大家排隊擠廁所。


    有這樣的待遇打底,礦工們的忐忑消去了大半。等醫務室、小賣部、洗浴室、棋牌室甚至廣播電視之類的設施跟上了,頭一旬每人還發了兩個金龍,原本還在流傳的要被賣到海外之類的謠言也煙消雲散。


    不過有樁疑惑還是讓礦工難以釋懷,把他們拉到海島上的提督大人,就是讓他們挖坑,到底要挖什麽,會不會有什麽兇險?


    孔參事對此也語焉不詳,隻是監督著他們每天必須完成多少工作量。那點工作量跟在銅鼓山礦場的指標比,簡直就是玩耍。半個多月下來,他們吃好玩好睡好,加上適當的勞動量,個個都變得精壯健康。


    看見漂亮得不像話的提督大人親自開著鐵驢子,載著那個經常跑來聊天,孔參事也要口稱毛大人的小姑娘而來,礦工們的招唿含著發自內心的尊敬與友善。


    毛絨絨神氣活現的點頭招手,似乎她才是提督大人。高德也淡淡笑著點頭迴應,這些礦工在未來會是可靠的提燈人,比現在由江湖魔人轉化而來的提燈人更可靠,他自然得用心籠絡。不過眼角瞅見遠處的宿舍與活動室,又不免有些心虛,材料都是從碼頭廢船上拆的。


    “剛才又挖了一個出來……”


    到了坑裏,孔誌仰拱手見禮,再把他們帶到一件的確稱得上古怪的玩意前。


    礦工已經大致把泥土清理幹淨了,乍看像是口被砸得稀爛的超大號鐵箱。完好時應該是個規整的長方體,高寬三米長七八米的樣子,比集裝箱還大,讓高德一下子想到了模械。


    不過這顯然不是模械,外殼已經被破裂了,被清理出來的部分空間空蕩蕩的。


    “有些年頭了,”孔誌仰摩挲鐵箱子的表麵,一塊塊鐵鏽應指而落。


    “這裏有銘文!”鑽到裏麵的毛絨絨有了發現,“不是震旦文哦,有點像……嗯,是不是很像巴托文?”


    高德探頭一看,心頭頓時有了底。雖然還不清楚這到底是啥玩意,但來曆卻已經知道了。


    這是黑鯊號上麵的東西!


    再去看另外那個剛挖出來的“集裝箱”,高德注意到那個傾瀉著的箱子底部似乎還有蹊蹺,下令繼續清理。


    數十上百礦工嫻熟而默契的開工,以往他們都是在地下深處挖掘礦石,現在對付鬆軟泥土,自然輕鬆隨意。


    很快這個集裝箱的底部徹底顯露出來,就在中心竟然還有根兩人合抱的金屬圓柱,鏽蝕程度明顯比箱子輕,應該是更高級的鋼鐵。


    然而這還沒完,礦工們挖了好一會,順著圓柱向下挖了好幾米,竟然還沒見到圓柱的末端。等毛絨絨都不耐煩了,拿著鏟子跑去其他企圖也碰個運氣挖件寶貝出來,這才見了底。


    等礦工們喊著號子,把這玩意連上半部分的箱子和下半部分的圓柱拉得橫在地麵,這才看到了圓柱的全貌。看得出越往下圓柱越細,鏽跡越少。末端兩三米泛著鋼鐵本色,光華如鏡。


    高德手按這部分圓柱,順著柱身向前看,看到圓柱與箱子結合的地方是塊圓形托盤。這才恍然,箱子應該隻是附件,圓柱加托盤才是本體。


    既然有很大可能是黑鯊號的東西,高德也就不急於琢磨這玩意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問問艦靈郭瑞德就知道。


    不過在他離開之前,還是下意識的伸展感知,探入到圓柱末端。


    夾雜著冰寒、燥熱、刺癢和虛無等等各種不適感,總體卻稀薄而柔軟的存在與感知相觸,隱隱力量也自圓柱滲透而出。不管是孔誌仰還是周圍的礦工,都下意識的連連退步,麵露驚懼。


    孔誌仰是魔人,已經加入了絕魂宮點燃了魂火。礦工們雖然還沒點燃魂火,甚至連魔人都不是,但在礦洞的熏陶下已經被混沌之力浸染,對混沌之力有所感應。


    高德倒是很鎮定,這玩意果然是件灰器,裏麵有器靈,隻是很微弱,比現今量產的力場盾強得不多。這說明它的用途很有限,甚至是單一的。


    “把這兩件玩意拖上去,我會安排人接走。”


    高德交代孔誌仰:“後麵再挖出來的話,不管是不是這種,隻要表麵有類似銘文的,都要第一時間通知我,由我過來處置。”


    孔誌仰不迭應下,轉身吆喝礦工:“你們怕什麽呢?有提督大人在這,區區死物算得了什麽?”


    蒸汽摩托突突而去,毛絨絨好奇的追問:“那是啥?”


    “不知道,”高德隨口應付毛絨絨那過剩的好奇心,“或許是大變活人的魔術箱子。”


    等高德把摩托丟給毛絨絨玩,自己進了山頂上已經由高牆圍起來,與自己住所毗鄰而居的山洞。


    “象放大了很多倍的大頭針……”


    黑鯊號底層,水已經被抽出去了,遠處艦體破開的大洞上,微微蕩漾的海水被一層無形之膜擋住,艦靈郭瑞德獲得了全艦的控製權,可以調動混沌之力阻隔海水。


    聽了高德的敘述,它嘿嘿笑出了聲。


    “現在我可以確定,卻敵號上麵的海灣是被天絕炮轟出來的。那一炮的目標就是卻敵號,不然怎麽可能恰好把卻敵號轟到這麽深的地下,還把背上的跳幫傳送器打落了呢。”


    “等等……”高德揉額頭,“你慢點說,一個個說。”


    一下子丟出兩個新名詞,編織出一段難以解釋的曆史,信息量太大。


    那玩意是跳幫傳送器?


    當初轟沉黑鯊號的是什麽……天絕炮?


    “天絕炮是你們震旦這邊的說法,”艦靈郭瑞德說:“在我們巴托那邊叫滅絕器,那玩意每個大陸都有一部。你們這邊的天絕炮是怎麽迴事我不太清楚,隻大略知道巴托那邊的滅絕器。那玩意幾炮就能把整個大陸清理幹淨,但一次也隻能開幾炮。要再開炮的話,至少得等上幾千上萬年。而且要激活的話,得由所有義思達領主一起驗證,很顯然現在不管是巴托還是新大陸都不可能了。”


    “至於你在上麵挖出來的東西,我很確定那是卻敵號的跳幫傳送器。裝在義思達戰艦的主甲板上,把義思達小隊投送到惡魔戰艦上。有時候也用來投送大當量的爆炸物,比如禁絕炸彈。那是用活生生的禁絕者製造,專門破壞惡魔戰艦的防護立場。”


    “跳幫傳送器是兩部分,下麵的大頭釘是控製杆,比如跟我連接才能獲得能量,進行控製。上麵的大箱子才是投送器,實質就是根炮管。”


    高德的注意力還停在艦靈郭瑞德說的天絕炮上,真有那玩意而且墜星海就是那玩意一炮打出來的,那簡直是太可怕了。


    莫非聖山還控製著天絕炮?


    “我可不知道,”艦靈郭瑞德攤手擺了個“或許這就是命運吧”的姿勢,“我隻能猜想,我挨的那炮應該是震旦有變,仙洲人怕我和黑鯊號再度被惡魔控製,所以用天絕炮打進了地下。”


    高德想了會也放棄了琢磨天絕炮的事情,他又不可能去找小麗確認。小麗如果問他是怎麽知道的,問這個意欲何為,他壓根迴答不了。


    那什麽跳幫傳送器能修好的話還不錯,高德打起了手頭上的主意。黑鯊號眼下還不適合浮出水麵,而那玩意得跟黑鯊號連接,不可能裝到戰艦上,但用來守護提督島倒是利器。可以鎖定來襲的敵艦,把人或者炮彈傳送過去,對方壓根沒有還手之力。


    “你如果能淨化傳送器的器靈,我應該能連接上。”艦靈郭瑞德說:“畢竟你也有卻敵號的控製權,通過你的關聯就能做到。至於用來守護上麵的島,那還真是大材小用了,它的射程有幾十上百裏。別聽到跳幫就以為很近,義思達戰艦在天上與惡魔戰艦戰鬥,距離可不會近到麵對麵。”


    接著郭瑞德又搖頭:“可惜,隻有控製杆沒有傳送器那就毫無意義。傳送器是由特定的模械製造,而那種模械隻在巴托……”


    說到這他又不太確定了:“或許在新大陸也有,但都是與原初義思達戰艦同時代的東西,應該埋得很深很深。”


    淦……


    高德白高興一場,沮喪的離開了黑鯊號。


    “被劫走了……”


    下港,巴托樣式的紅瓦建築層層疊疊鋪開,鄰近寬闊港灣的高大建築群裏,座座高塔如摩天大樓般聳立。


    某座高塔頂層,低沉的聲音讓五體投地的某個男人戰戰兢兢,不敢把腦袋抬起一絲。


    “那是我們通過那幫魔思達,好不容易從新大陸弄過來的。為了避開聖山的探查,還特地在扶桑埋了好幾年,洗掉了大半外溢的混沌之力。”


    “你……居然讓那個高德劫走了!”


    書桌後麵裹在迷亂灰霧中,不知是魔還是人的存在怒氣滿溢。“他不該發現的!難道出了奸細!?”


    “稟、稟報大人,”趴在地上的男人身材魁梧,此時卻像小貓一樣驚懼。“據逃迴來的人說,戰艦上載著不像是水兵的人手,他們提著奇怪的燈強行上船,那燈似乎能照出魔光,於是那貨物……”


    “燈?”灰霧楞了楞,旋即冷笑,“魂燈?怎麽可能!就算那高德能在現世點亮魂燈,又哪來那麽多魔人願意受魂火煎熬?便是心腹親信吧,朱莫離還有聖山,能容他分走社稷之座的權柄?”


    “唐藐……”灰霧語氣放緩,“你該知我們沒追究唐幕之過,就是對你還信任有加。如今你的海金戰塔,還想獲得我們的信任,該做什麽……”


    語氣又驟然轉冷,淅淅瀝瀝如冰霜般的細粒落地,牆板和天花板喀喇喇開裂,那是房間內空氣驟然消失的跡象。


    魁梧男子手扼咽喉,喉頭咯咯輕響,灰霧的話語化作力量之流,直接敲打著他的魂魄。


    “該做什麽我還是要多說一句,我們海塔會坐視那高德小子肆虐墜星海,為的是更大的一盤棋局。那貨物就是布局的必要之物,十日之內不奪迴來,等我們親自出手,你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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