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忽然在旁厲聲道:“眉夫人自重些,蘇氏是我大哥明媒正娶迎進白家的,她是堂堂正正的妻,你還是別自找沒趣!”


    “你!”眉夫人氣的手指哆嗦,身子也晃,那青袖急忙就扶著她小心招唿:“小姐您可別氣啊,您現在身子貴重著呢!”


    隨著青袖的話音剛落,院子口上卻急急的有家丁招唿:“宮裏來人了,傳旨的!”


    傳旨?蘇悅兒詫異非常,一院子的人也起身靠邊,眼露驚色。


    三爺立刻反應過來看,急忙招唿著下人恭迎。按照正規的禮數,那是要沐浴更衣,鋪毯焚香,繼而大開中門,與門前跪迎的。


    可是今日裏是出殯的日子,中門本就是開著的,而且為了忌諱更不會去鋪紅毯,至於沐浴焚香。香是早就燒著的,沐浴卻是不能,畢竟規矩就是要等靈柩入土為安了,大家才能燒了孝服,沐浴算是結喪,在頭七那天再祭拜一次才算完。


    所以因著特殊的情況,一切都隻能將就,即便二爺此刻已經是喪家犬的造型,在人前卻也不能不做反應,當下從地上站起身來,胡亂的擦了下臉,便跟在三爺的身後到了院子口上,打算是去中門跪迎的。


    不過,一個衣飾華麗的太監手高舉著金色的狹長盒子走到了院子口,他的身後更跟著一個小太監捧著個托盤還蒙了紅巾。


    喪事忌紅,但這樣的架勢與情形,誰敢表示出一點不滿?


    當下二爺與三爺就隻能跪在了院口,那太監眼高於頂的高喊一聲:“聖旨到,跪接!”滿院子的賓客也隻能紛紛下跪了。


    蘇悅兒和周和安理所當然的隨著跪了,心裏卻疑惑這個時候皇上傳的哪門子旨?


    要知道皇上的京城離平城雖然不遠,但老太太的喪事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上報迴去,而後皇上再發一道聖旨傳迴來,那足可以見皇上對待老太太的態度,幾乎和對待軍國大事一樣重要了,完全就是加急軍報的待遇啊,要知道這會兒給白大老爺報信的信使都還在路上走著呢!


    不會是追加老太太什麽誥命吧!蘇悅兒腦子裏胡亂的想著,老太監已經打開了盒子,雙手取了內裏的黃絹展開,開始用唱音唱旨。


    蘇悅兒初始還不是太當事,可等那老太監陰陽頓挫的念完後,她卻忍不住咬了牙,眼裏都浮著一絲火氣。


    旨意的內容很簡單,就三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關於老太太的葬禮追加的禮物,是由宮內出資修一個紀念用的牌坊,其實這不過是個獎勵忠心勞模的必然舉措,但後兩個部分的味道卻遠遠大於第一部分,因為一個是:“朕囑著田氏遺訓以治家!”說白了,就是皇上份外關心白家家主的繼承問題,認為老太太的遺訓務必遵循不得怠慢;另一個則是,“因東方氏品行端正,雖夫主有疾卻寧可自賤為妾而從一,故賜封號室人,六品,同妻禮。”


    聽聽,一個小妾成了標兵,最後還得個室人!還六品!蘇悅兒忿忿的捏了拳頭,此刻她焉能不眼中噴火?雖然室人是啥她不大清楚,腦子裏也就知道個淑人,安人啥的誥命夫人一類,但關鍵是那三個字怎麽可能讓她無動於衷:同妻禮!


    妾就是個妾,就是再牛逼那也是妾,也是要給當妻的下跪問安的,怎麽同妻禮?這莫名其妙的聖旨說白了就是等於就是專門發來把一個妾抬成了妻,大有和她要平妻的意思!


    皇帝老兒,姑奶奶我招你了?蘇悅兒心中咒罵著兩隻手扣抓了下地皮:不對啊,皇上當初都沒答應貴妃的請,讓她做了妾,怎麽可能今個來個聖旨封什麽室人,難道說這聖旨是假的?


    蘇悅兒懷疑是正常的,本身這聖旨來的速度就已經叫她覺得詫異了,如今這內容更讓她覺得不切實際,一個皇上關心下百姓沒什麽,安撫之,獎賞之也就是了,怎麽跟吃飽了撐得沒事幹插手人家屋中事一樣!而且這聖旨明顯的重頭就是最後這兩部分,說白了,分明是有人想把眉夫人捧成白家的當家,而誰有這動機?誰能得到好處?這完全是不言而喻的!


    似乎為了配合蘇悅兒的想法,那太監在念完聖旨後並未立刻叫白家兩位爺接旨,反而是卷了黃絹後,看了眼身旁的小太監,立刻小太監捧著托盤上前,老太監一伸手扯下了紅布,一身繡著蘭糙見雀鳥的品服便亮在了二爺和三爺的麵前。


    “東方氏何在?”老太監微笑而問,眉夫人立刻跪行上前兩步,生生的擠在了二爺和三爺之間:“東方如眉在此。”


    老太監一臉笑容的把手中聖旨放進了眉夫人的手裏:“灑家來時,在門外站了會子,聽的挺真,如今按老夫人的遺訓,看來眉夫人,哦,不,是眉室人將要做白家的家主了,那這聖旨您就接了吧!這是室人的朝服,皇上賞賜的,另外灑家出來的時候,貴妃娘娘特別囑咐,要灑家帶樣東西給您。”說著那太監立刻從懷裏摸出一個狹長的小盒子,繼而打開來竟是一副抹額,正中是個鵪鶉蛋大小的東珠。


    此物一亮出來,賓客裏就有唏噓聲,畢竟這麽大的東珠也就宮裏才有,而且宮裏也都是妃子以上的人才有資格得,那還未必敢戴,如今倒好,這麽大的東珠抹額竟被貴妃娘娘賞賜給她妹子,再是一個室人也不該得的,這份特意的關照橫豎是叫人覺出點味來。


    老太監手腳挺麻利,亮出來不算完,還伸手給戴在了沒夫人的額頭上,立刻這個妾一下是光輝立放,別說像妻了,就是你說她是白家的家主,就憑這貴氣也沒人敢不信啊!


    “旨意宣讀完了,大家也起來吧,灑家還要迴去復命,這就告辭了!”老太監說著做了請的姿勢,在一群人尷尬的不知該不該說謝恩的遲疑裏,他卻別有深意的說了一句:“哦,對了,灑家年紀大了,記性不大好,貴妃娘娘還說了,她就您這麽一個妹子,將來您若有幸操持白家家業,有什麽難事了,大可向她開口!”


    眉夫人立刻是大聲的說著謝恩,眾人皮笑肉不笑的跟著打哈哈,那老太監便立刻轉身走人了,眾賓客也都尷尬著一邊道喜一邊迴位。


    蘇悅兒隨著周和安起身慢慢的挪迴之前的位置,才沒和那些人一樣湊過去給眉夫人道喜。周和安隨著蘇悅兒坐了,看了眼臉色難看的白家二爺和三爺,又看了看那些交頭接耳的宗族人士,輕聲的說到:“想不到堂堂白家的當家的竟要由一個妾室給坐了,真不知道白家那位祖上的宰輔大人泉下若知了,如何安枕。”


    蘇悅兒聽的心中極為不慡,口裏哼哼:“一個小妾仗著有個貴妃姐姐就能翻天?族裏的規矩難道會低頭?”


    周和安輕搖頭衝著蘇悅兒勾了唇角:“規矩算什麽呢?你都可以漠視規矩,還不是因為你是皇族,這位也一樣啊,畢竟有個得寵的貴妃姐姐啊,你看著吧,就算白家的宗親們覺得尷尬,但天下都是皇上的,誰又敢和皇上對著幹?還不是隻有準。”


    蘇悅兒捏了拳頭:“一個室人,很了不得?白家得誥命的也不少吧!”她依稀記得以前曾說起過,白家的祖上是得過誥命的,忽而又想到老太太身上那個繡著鳳凰的朝服,便忍不住問到:“白家老太太是不是得過什麽一品誥命之類的?”


    周和安愣了一下卻是無奈的搖頭:“一個室人是不算多了不得,可到底有了封號就在老百姓的上麵了。要知道,尚書以上的郡君者為淑人、碩人、令人、恭人;縣君者為室人、安人、孺人,白家祖上是有不少誥命,但那都是為官的時候,白家老太太也不過得了個安人罷了,說起來還低了這室人一級,不過……”周和安忽而搓了下指頭,眼看向那靈柩處說到:“白老夫人沒得什麽一品誥命,可也比一品誥命高一等。”


    蘇悅兒立刻細問:“怎麽說?”


    “靈柩內鳳儀加身,足見其份量。”周和安說著很有深意的看了蘇悅兒一眼,蘇悅兒立刻閉嘴不敢再問下去,她怕再問下去自己可就露餡了,畢竟她算皇室裏的,皇室這些規矩她不該是不知道的。隻是,姬姑娘是該知道,可她蘇悅兒到哪裏知道呢?歷史那點知識還是大多看的電視劇,而且也八成還是被誤導的群眾,她怎麽會明白一個皇後才配有的後服鳳衣怎麽穿到了江湖人士兼職白家家主,並紅門當家的老太太的身上。


    “歷朝歷代都有被賞賜龍袍者,說來無非三種:功勞震天、民心所向、與帝有恩。白家祖上雖有宰輔,但並非開國功勳,且白家雖是經營米鋪,不行惡jian,但也沒到百姓稱頌的地步,但,與帝有恩,白家的老太太可是有的。”周和安似是自言自語:“隻是她是女子不是官臣,如何得?其時便是賞賜了鳳儀罷了。”


    蘇悅兒看著周和安眨眼心裏卻疑問:是這樣嘛?可是她聽過賞賜的龍袍其實是少了一個爪的,算是蟒袍,可那鳳凰是展翅的啊,並不是收翅觀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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