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雲:

    世事皆有定數,因果報應不爽。

    惡善兩莖卻同根,豈料地獄天堂!

    王侯緞袍綾衣,耕織者缺衣糧。

    六道輪迴不差池,隻因時機未央[1]。

    這首《西江月》詞,乃勸化世人凡事皆繇[2]一定之規,因果三世,輪迴相通,差池不爽。早在數千年前,儒釋道三教聖賢多有妙論。司馬遷《史記》載著:大禹的父親鯀,因為治水失敗而被舜王在羽山處死,因延續了大禹治水;漢書載:趙王如意死後,化為蒼犬撲殺呂後以報仇;隋書記載:大將韓擒虎,死做閻羅王;感應篇和佛經亦多有記述。古今聖賢多勸世人種善因,必得善果;造惡因,定得惡報。因果報應,絕對是絲毫不爽!俗語道:善惡到頭終有報,隻爭來早與來遲;佛門也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閑言少敘。話說青州知府馬瑞科接到快報,山東布政使司郭有德急速約見。馬府台風餐露宿,火速奔赴濟南城,也來不及午飯,直接取道使司衙門拜見郭藩司。執事卻迴說教都司大人請了去;急忙趕往都指揮使司,又迴說到望雲館飲酒去了。馬大人暗自訕笑,真個是“皇上不急太監急”,想必一個能去喝花酒的人,諒他也不會計較得甚麽事急!便隨了兩個小廝,也去一個所在吃酒去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馬府台起個黑早,匆匆去了內衙郭府。敲門,呈上稟帖。管家熟知是郭大人請來的座上賓,便打恭施禮,讓座,請茶畢。道:“郭大人在使司衙門處理要緊公事,一夜未迴。小的這就去稟報大人,請他迴府。”

    “不必了。”馬大人道:“先在這裏坐等,請上複夫人,說青州府馬瑞科來拜。”管家應聲“諾”自去了。馬府台明知郭大人在望雲館消遣快活,去衙門怎會找得到?因故推說先拜見夫人,此乃無奈之舉。少頃,夫人梅雨旋出。馬大人施鞠躬大禮以示尊。道:“給嫂夫人請安,敢問嬸老夫人一向可好?”

    “叔叔不必客氣,都是自家兄弟恁般喬模做樣,到顯得生疏了些許。”梅雨道:“婆婆身子骨道是壯實,隻是他老人家少言寡語,孤寂得很。”

    叔嫂二人正在閑話家常,郭大人急匆匆迴府,慚顏愧色道:“小弟昨日出去公事,未料仁兄神速,卻已然到此,不意冷落了仁兄,小弟慚愧,慚愧!”

    “小弟接到大人的信報,見說事情緊急,遂疾馳來彼。”馬大人道:“但不知甚事恁般地急?”

    “是蘇州丈翁出了狀況,又氣又急。”郭藩司便把劉立柱任蘇州首府之後,酒色不爽,嗜賭如命,貪占勒索還不勾,又以“韃靼作亂”為根由,先後兩次勒索丈翁紋銀十萬兩,末了又去敲詐十萬。丈人已經典兌過店麵十幾間,教他去那裏再找十萬兩?這不就把丈人下了監,嶽母得了急病,一臥不起;管家去滬杭再度典兌店麵,湊勾十萬兩銀子好贖迴嶽丈。如此等等學了一遍,又道:“小弟已把劉立柱在河間府期間,如何驛站殺人、打劫,兩闈科考又如何欺君多麵稟了撫院張大人。張撫院說南直隸都撫是他的同門同鄉,可將滄州府審斷的劉立柱‘殺人、打劫’的案底移文至彼,關文知會;再將劉立柱蘇州‘索賄、詐財’的行止備陳直隸都撫,罷黜劉立柱的知府職位,必解嶽丈的牢獄之災。小弟揣奪不定,極想聆聽仁兄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隻是那劉立柱雖是四品知府,但有嚴氏父子的根基,僅憑江蘇撫院、按司怕是搬他不倒;說不定‘打不著皮狐惹一身騷’也未可知。”馬大人略有所思,道:“除非有吏部尚書夏大人在皇上那裏‘領旨督辦’方可事成。不如你我兄弟火速進京,請示夏大人定奪卻當穩便。”

    郭藩司對馬首府言聽計從,這也是幾年來習慣了的。因為馬瑞科自打給郭大人做師爺開始,由知縣、通判、知府到藩司的擢任,包括當中 “調省撤委”的轉危為安,那一次不是他馬瑞科的謀略?果不其然,二人日夜兼程,就連食寢多在車轎裏,不止一日趕到北直隸京師夏府。遞上拜帖,門子引領,過假山,步長廊,穿堂入室,竟至後花園文軒閣坐等。少頃,夏大人踱將來。郭藩司和馬府台打恭施禮,道:“下官給夏大人請安!”

    “不必多禮,兩位請坐。”夏大人吩咐下人上茶置酒。吩咐已畢,三人分賓主、尊卑位次坐定。道:“兩位大人遠道來訪,想必是有要緊事體說話,但講無妨。”

    “下官冒昧叨擾,誠惶誠恐!”郭藩司正想單刀直入,稟報蘇州嶽丈蒙冤下獄一節。忽聽丫頭來報,說夫人有請馬大人內衙說話。明眼人一猜便著:夏大人的私生女玉兒和馬瑞科一個是情有獨鍾,一個是愛有所屬。保準是玉兒假老夫人之名,行有情人幽會之實罷了。郭藩司靈機一動,順水推舟討好道:“下官前來不揣鈞意,鬥膽為瑞科作伐,促成和玉兒小姐的婚事,不知尊意如何?”

    “嗯,瑞科和玉兒門戶相當,男才女貌,老夫亦有此意。”夏大人大喜,道:“不過,還需同玉兒的繼母商量之後在做定奪,請郭大人稍等迴話。”

    “如此最好。”郭藩司不失時機,道:“下官還有一事難以向夏大人啟齒。”

    “但說無妨。”夏大人正在興頭上,道:“隻要是老夫力所能及之事,本官無不從命。”

    “長話短說。”郭藩司便把兩年前,楊若貞陪同夏小姐去保定府看望瑞科的娘舅,路經河間府沙河鎮龍鳳客棧歇宿時,劉立柱等人合謀殺人奪貨且劫色的勾當學了一遍。道:“同去做護衛的兩個長隨、執事多被殺掉了,若不是兩位小姐聰明,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走脫了,貞節不保不必說,還險些做了人肉包子餡!後來,青州和滄州兩府聯手偵結此案,北直隸異地審斷文書下達,滄州首府周大人把首犯劉立柱問成死罪,隻等申報刑部核準秋後處斬。嚴世藩見舅子哥劉立柱出了命案,親自到滄州作保,周首府無奈隻好釋放寧家。”

    夏大人道:“竟有這等事!”

    “還不止如此。”郭藩司接著道:“目不識丁的劉立柱通過嚴氏父子,捐監生、科兩闈,及第進士身份擢任蘇州首府後,嗜賭如命每賭必輸,屬官幾番進貢還不勾,又以‘韃靼作亂’為由,兩次搶詐我嶽丈紋銀十萬!事隔幾天,第三次有去敲詐個大的,張口又是十萬。先前十萬兩已是典兌了十幾間店鋪湊勾的,又要十萬兩,嶽丈拿不出就一索鎖了下了監。嶽母急火攻心一病不起,現在死活不知;家裏亂成一鍋粥,又沒有個主事的卻怎處!”

    夏大人憤然道:“豈有此理!”其實,夏言確處在左右兩難的境地。玉兒和馬瑞科就要成婚,他們是自己最直近的人;郭有德又是馬瑞科的上司和至交,二人千裏迢迢遠來有求於我,想必是推卻不得的了;就是有心不管,玉兒也不會答應的。此其左。劉立柱那斯殺人、劫色、奪財自不消說,玉兒為了所愛驗童貞,路經龍鳳客棧險些羊入虎口,就是千刀萬剮了劉立柱也還不解氣呢;嚴氏父子是劉家的根基,那嚴嵩又是剛剛擢任月餘的當朝首輔,位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紅人,有哪一個不因懼怕而唯唯諾諾?此其右。

    夏言正在權衡利弊之猶豫中,馬瑞科不失時機地踱將來,頷首歉意謂夏大人道:“大人,晚輩有句話不知當將不當講?”

    “請講。”夏言道:“都是自家人,有話實說。”

    “劉立柱客棧殺人、劫色,兩闈科考欺君,蘇州貪瀆、詐財,隻要查結得實,那一項多是死罪。”馬瑞科進而闡析道:“扳倒劉立柱,明裏看是救出王老員外,暗裏卻是打擊嚴氏在朝廷的勢力。郭大人先將滄州府審斷的劉立柱客棧‘殺人、奪貨、劫色’的案底移文至南直隸,關文知會;再會同山東張撫院將劉立柱蘇州‘索賄、詐財’的行止備陳直隸都撫。隨後夏大人秘密地上個奏折,禦請皇上選授監察禦史,差往南京刷卷,檢查、清理民刑案件;若有可能,大人毛遂自薦,請纓欽差督辦最妙。”

    夏言不動聲色,郭有德連連點頭。

    “大人和監察禦史到南京與張撫院郭藩司迴合之日,便是囚禁劉立柱、救出王老員外之時。”馬瑞科接著道:“比及劉立柱死罪難逃,其父劉舉子必央嚴嵩媚上讒下、左右斡旋。直隸因懼怕嚴嵩的淫威而不敢簽結此案;這時,大人再上早朝,備言劉立柱捐監生、科兩闈,弄虛作假、欺君罔上的行止。欺君乃皇上大忌,必禦審兩闈科考始末。到那時,劉立柱不但人頭落地,而且牽連出嚴氏父子比朋結黨、徇私舞弊的要案來。皇上一發震怒,削弱嚴氏在朝廷的勢力可想而知……”

    夏言不動聲色,郭有德大喜,道:“好計,瑞科兄果然不同凡響!”

    說話間,玉兒徑至後花園文軒閣,在父親夏言左首坐定。瑞科道:“晚輩和玉兒人微言輕不濟事,可速去蘇州照顧老員外和老夫人,已盡晚輩之孝悌。”

    夏言不動聲色,郭有德臉色慘白。馬瑞科惴惴不安,道:“晚輩拙見,不成見識,還望大人海涵!”

    夏言仍不動聲色。嚴嵩在他心裏,隻有恐懼、憤慨和報複!當年,我夏言發現了這位善寫青詞的人才,保舉為太學,薦拔為禮部右侍郎;皇上賞識,又擢任禮部尚書。僅僅幾年的工夫,他串通翟鑾、蒙蔽皇上,對我這個當朝首輔取而代之;翟首輔不上兩年,又被他拉下馬來,把首輔的桂冠戴在了他自己的頭上。嚴嵩啊,嚴嵩,難怪人家都喻你是“絞殺樹”,真個兒不差分毫!也許,你忘記了當年請我吃酒不賞光,你對著我的空座位遙遙敬酒?今非昔比,我夏言還要低聲下氣地看你嚴嵩的臉色!按理說,報仇的時機已經成熟,但還要謹慎為妙,切莫陪了夫人又折兵,因為我夏言是政治家的胸懷和謀略……

    夏言還是不動聲色,他仍在躊躇之中。

    “爹爹,您還猶豫甚麽?”玉兒急了,搖晃著夏言的臂膀,道:“劉立柱為非作歹,不僅差點毀了玉兒的清白,還險些喪命;如今,王老員外又蒙冤下獄,於情於理多推卻不得的了。救人事情緊急,時不我待,玉兒懇請爹爹速做決斷!”

    “這個……嗯,就依瑞科言便罷。”夏言點頭雖應允了,但仍疑慮道:“劉立柱捐納監生、兩闈科考營私舞弊的證據不足,尚需著兩個心腹偵結確鑿,方可萬無一失。”

    郭有德暗暗稱奇,不得不讚歎夏大人的老謀深算;不得不向玉兒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馬瑞科長噓一口氣,帶著勝利者的微笑,挽著玉兒的手臂,乘上了前往蘇州的車轎飛奔而去。暫且不題。花開三朵,各表一枝。

    卻說郭藩司帶了長隨、執事兩個小廝,風餐露宿夜住曉行,非止一日來到了滄州府,門子看見是上司的行頭,不敢怠慢,急忙稟報首輔周景仁。周首府道:“快快有請!”府內同知、通判、推官等大小官尹簇擁著周知府列隊迎接。郭藩司悠然踱將來,眾官屬打恭施禮畢,迎至衙中,按官階依次坐定,藩司坐上首。

    周首府道:“郭大人一路辛苦,下官未能出城迎接,望乞大人寬恕不知之罪!”

    “不必客氣。”郭藩司道:“本官前來,是奉吏部尚書夏大人鈞旨,簽結一件公案……”藩司欲言又止,環顧四周。周首府會意,屛退左右。郭藩司便把兩年前劉立柱客棧“殺人、奪貨、劫色”一案,北直隸下達異地審斷文書,貴府已經審結秋後處斬;後來不知何故卻釋放寧家,再後來竟做了蘇州首府,又累犯了大案;龍顏震怒,點欽差、選禦史南直隸刷卷督辦;欽差夏大人命我等前來,把當年審斷劉立柱的案底移文直隸複審。如此等等說了一遍。

    周首府聞聽,臉色聚變 ,真個是:

    三魂不附體,七魄在他身。

    這一嚇非同小可,周首輔撲通跪倒在地。 “小的罪該萬死!”磕頭如搗蒜,求饒道:“劉立柱劫財奪命,實屬罪大惡極,小的已經問成死罪,收入大監,待疊成文案,再申上司。怎奈嚴衙內幾番威逼,口稱聖諭;並由衙內作保得以釋放寧家。以後生發的咄咄怪事,小的一概不知,萬望大人在欽差麵前通融則個!”

    “好說。”郭藩司道:“本官公事繁忙,不便久留,即當告辭。”

    當年審斷劉立柱的案卷底本,周首府著人呈上,郭藩司命小廝收了,打道迴濟南會同張撫院直奔南直隸揚長而去。周首府先驚後喜,思忖道:“仇家劉舉子絕子大限即當來矣!”

    原來,劉舉子通過周景仁攀上嚴衙內,一步步發跡起來。劉舉子不但不知恩圖報便罷,而且還恩將仇報。身為二尹的劉舉子,既架空了大尹周景仁的政令權,又霸占其妻女之行徑。衙內劉立柱上行下效,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多是種因結果的說話。有《三世因果》詩為證:

    魂飛軀外複還來,魄散神收見興衰。

    奪妻霸女幽王譴,三世因果子還債!

    且說吏部尚書夏言為補償玉兒的父女之情,感於準姑爺瑞科的朋友之義,而且又能以此打擊嚴氏在朝廷的囂張氣焰,一石三鳥之功還猶豫甚麽?難道我夏言真的懼怕你嚴嵩而唯唯諾諾麽?

    當下,夏言每朝罷,必候著覲見皇上。一連三日,多是嚴嵩陪伴嘉靖帝飲酒賦詩、填寫青詞,不得麵聖。第四日,夏言好歹捉個空,皇上召見了,備陳蘇州知府劉立柱,欺君兩闈、刮索民資、製造冤獄且犯有殺人前科等罪狀。皇上既驚且怒。聖曰:“治理朝綱、監察吏目乃是吏部和都察院職責所在,朕欽愛卿選授都、副禦史,督察此案,嚴懲不貸!”

    夏言跪拜謝恩後,徑至都察院,差遣兩個心腹:一個是正二品右都禦史鄭綱,一個是正三品左副都禦史張目。夏言擢任當朝首輔時節,是這兩個人科考和薦拔的恩師。二人最能領迴恩師的意圖:先從北直隸提學官殷金明入手,徹查他與劉舉子相互勾結,是禮部簽發免收捐銀文蝶而捐監生;兩闈科舉,誰人偷泄題目、誰人槍手代答多偵結得清清楚楚。把證人證詞多收錄在案之後,直奔南直隸南京不題。

    再說青州知府馬瑞科和夏玉,馬不停轎不歇,食宿多在轎子裏,急速趕到了蘇州。老婦人文妮病情愈重,瑞科安慰了一番,道:“嬸母且寬心,叔翁兩日內必轉家來。”留下玉兒照料,自己告辭徑到蘇州府衙。門吏迴說劉大人不在,有事明日再來。 “不可!”馬瑞科喝道:“你去報效塔後側賭局找找看,就說‘龍鳳客棧命案複審,以倭詐財案發’教劉大人即刻迴來見我有說話。”

    不一時,劉立柱急匆匆迴了府衙,看看已經到了日入酉牌時分,劉首府吩咐置酒款待遠方客人。“不必了!”馬首府道:“甚麽火候了,還有心事吃酒?”便對劉立柱添枝加葉、故弄玄虛地把客棧劫財殺人案和蘇州以倭索財冤獄案,皇上欽點吏部和都察院要員查辦兩案,見在已經來到了直隸南京刷卷,不日便查至蘇州。到那時,劉大人想保命多難了;莫不如防患於未然,提前多把事情疏通了為妙。

    劉首府道:“大人見教的是!可此事怎處為好?”

    馬首府道:“醋打哪酸,鹽打哪鹹,大人自己打定主意罷。告辭!”那劉首輔哪裏肯放,好說歹留;馬大人原是端端架子,終於留下吃酒。席間,二人說了許多貼己的話,無非是先放了老員外,還他十萬兩銀子,陪個小心息事寧人;再去直隸南京走一遭,撫院、按司多要厚厚地做個人事;朝廷選授來京的欽差、禦史也要打點明白。如此等等。劉立柱感激涕零,連唿知己,大醉方罷。

    馬瑞科迴到王府,已是夜半子時,王老員外、玉兒並數十家丁多在王府門外恭候,通府燈火通明。馬大人見狀,轎中急忙跳將下來,對老員外行跪拜大禮。大慟,道:“罪過,侄兒遲來一步,您老人家受委屈了!”

    王員外單腿伏地,攙起瑞科,含淚道:“閑侄快快請起,府裏說話。”爺倆勾肩搭背,踱至上廳坐定,接著道:“多虧恩侄搭救,老夫才幸出囹圄;不止如此,敲詐的十萬兩紋銀已經訖結七萬,其餘三萬三日內一次契還。事已至此,已經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還不止如此。”瑞科道:“劉立柱不日將人頭落地。老人家,您就等著瞧吧!”王小楠員外不勝之喜,夫人文妮的病情突然好轉,忽地做將起來,吩咐廚子置辦酒席,飲至寅卯交替時分方罷,各自歇了不題。

    話休絮繁。三日後,劉立柱湊勾了紋銀,將王員外的三萬兩兌訖;又過了旬餘,劉立柱又籌集銀兩九萬,金銀首飾若幹,帶了兩個心腹來到直隸南京。都、撫、按私衙多已經去過,首先以金銀首飾孝敬上司的夫人,接著再各送一萬餘兩紋銀乞求上司法外開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撫、按多照單收下,允諾盡量周全,不過一致放話道:“欽差、禦史每已經去了蘇州徹查此案,不日將返迴直隸,主持三司會審,多要一一打點得明白方可濟事。”當下,撫院“調京撤委”、按司“候查待處”,文牒移送往來,撫、按協理。劉立柱奈何不得,便秘著吏典請求父親河間府台劉舉子速來南京斡旋。不上十來日,劉舉子火速趕來,奇巧欽差並兩禦史也從蘇州返迴南京,即將主持三司會審。劉舉子不敢耽擱,徑到欽差並兩禦史下處活動,送上一、兩萬銀子做個人事。三人多收下了,並應承法外開恩。劉舉子不勝之禧,思忖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曆朝曆代多如此!”

    一幹人等多收了銀子,三司會審時籍口開脫,問成罪死卻暫解大牢,疊成文案申報朝廷,坐等關文再行處斬。這多是欽差夏言誘敵上鉤之餌,似貓捉了鼠,先活而不啖,卻狎於股掌,威逼鼠類!

    有詩為證:

    引蛇出洞須誘餌,迷霧深處隱奸謀。

    覓食鼠輩無放眼,必對糧台空發愁。

    [1]未央:未盡,未已。《詩.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楚辭.離騷》:“及年歲之未晏兮,時亦猶其未央。”王逸注:“央,盡也。”杜莆《章梓州橘亭餞竇少伊》詩:“主人送客何所作,行酒賦詩殊未央。”

    [2]繇:音由。通“遊”;通“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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