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白菱得了屈檀欒的唿喚,從琴座上優雅起身,款款朝他走來,在他對麵落了座,和紅桑依在一起,淺笑看他。

    屈檀欒心情愉快道:“別院中你們二人的寢室已經置好了,我讓人給你備了個琴室,你看下還缺些什麽樂器,到時自己去添,有看上的,記我賬上。”

    白菱眸生歡喜,衝他柔柔一笑,“謝爺。”

    紅桑跟著開心,低笑不止。

    屈檀欒對她道:“你也去看看,還有什麽要添置的或是不滿意的,現在改還來得及。”

    紅桑坐著便將一雙巧手別在了腰間,頭略有調皮一歪,算是行了一禮,笑道:“那桑兒在此謝過爺了。”

    白菱想了想,卻道:“你也去了,那誰來伺候爺?”

    “有淩霄和段念在,你們去就好。”屈檀欒淡淡道,他不會苦了自己人,到時他會再招兩個信得過的丫環伺候自己,讓她們伺候一日,便休息一日;伺候半月,便休息半月。想到這,他又補充了一句,“明兒一早你們就去吧,晚些迴來不打緊。”

    白菱紅桑二人相視一望,笑應了。

    外麵,賴明明和多福幹完活後,這會兒正在廚房的八仙竹桌上吃著綠豆丸子湯,多福捧起小碗咕嚕咕嚕便灌了下去,丸子都不帶嚼。

    賴明明一勺一勺吃著,迴憶著這會兒書裏的情節應該進行到哪裏了。她記得,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屈修筠這幾天便會送兩個會武的丫環給羅筱珠了,二人還山盟海誓了一大堆,一個非卿不娶,一個非郎不嫁。

    誰曾想,不久後屈修筠便對另一個女子動心了。這女子也不是旁人,正是定安城第一美人白蘭芝,也是屈檀欒的前未婚妻。

    白蘭芝是右相嫡女,自幼飽讀詩書,長大後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姿容無雙。在她年幼時,便與大她兩歲的屈國公府嫡長孫屈檀欒定了娃娃親,屈檀欒長大後雖頑劣不減,卻也貌勝潘安、才過子建,這白蘭芝也就一切但憑爹爹作主。

    可是兩年前,那樁震驚定安城的換嬰醜聞一出,白蘭芝便表示:女兒還想多陪爹爹幾年。

    賴明明是知道的,對右相府來說,這屈檀欒雖才貌雙絕,可品性欠佳,之前是看在他尊貴的身份上,這門親事才算湊和。可現如今呢?他不過是一個卑賤的農婦之子,如何能配得起他們相府國色天香的嫡女?此門婚事必退無疑。

    可退了這假少爺的親,真少爺當如何?白家人是這麽

    想的:這屈修筠雖是真少爺,可自幼便過著貧寒的生活,姿容雖算得上一表人才,可自小耳濡目染的窮酸低俗隻怕是刻在骨子裏了,而且,他還在那屈國公府當過整整四年寒磣卑微的下人,倘若真讓他當了自家女婿,那他們右相府的臉能往哪擱了?總而言之,就是如今這假少爺和真少爺,都配不起他們右相府。

    不過,人家退親的話說得可是極其漂亮的,隻道這白蘭芝自幼與國公府嫡長孫訂下婚事,於是這些年來,白蘭芝便一直將屈檀欒當成自己未婚夫婿看待,奈何天意弄人,屈檀欒竟非國公府血脈,可若要她忽然接受素未謀麵的一個陌生男子,她又覺得對不住曾經的屈府少爺。無奈之下,她便決定誰也不嫁,這樣便可不辜負任何人。當然,她這個誰也不嫁自然不是終生不嫁,而是三年內不談婚論嫁。

    當年她不過十四歲,等到明年三年期滿,她也才十七歲。如今大齊國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足,婚育年齡也不如建國之初那般早了,女子十七八歲嫁人已是常態。

    這右相府提出退親,是情理之中,屈國公和其次子屈之歸、其孫屈筱風都是正人君子,不會強人所難。而事情的主人公——屈修筠初歸國公府,哪裏有說話的份?況且當時他情係羅筱珠,心無旁人,隻道那白家姑娘倘若真如傳說般貌美如仙,又超塵脫俗,隻怕還是看不上他的。他是個聰明人,知曉還可以借著此事,讓右相對他心生出幾分愧疚,指不準將來入仕後,這右相還能稍微提拔一下他。是以,不出半月,這兩家便將這門親事和和氣氣地退了。

    退親前後,兩位當事人誰都沒見過誰,退親後也各過各的,一個久居深閨,一個懸梁刺股,二者甚少出府,自然也無交集。

    誰知就在今年,這屈修筠中了狀元之後,初次出席詩詞大會,竟在會上與蒙著麵紗的白蘭芝看對了眼,二人均為對方才情風度所動心。這二人暗中交流了數月,已是相逢恨晚。可是不久後,此事便讓羅筱珠覺察到了,最後羅筱珠設計讓這白蘭芝與二皇子有了肌膚之親,屈修筠當時羽翼未豐,為了討好二皇子迫不得已隻能將白蘭芝拱手相讓。白蘭芝成了屈修筠心頭上的白月光,屈修筠雖每日和一抹蚊子血在一起,可這蚊子血也曾是朱砂痣啊,他倒也滿足。說到底,這羅筱珠才是書中的大贏家啊,屈修筠還得靠後站。

    咦,不對,屈修筠說這屈檀欒才是大贏家。賴明明想到這假少爺,不由得猜想,難道是這假少爺後麵走了什麽狗-屎運?還是說他明明可以靠才華,偏偏最後還是靠了臉?有可

    能了,指不準是娶了哪位公主,當了駙馬夫隨婦貴。

    賴明明想到這,點了點頭,將碗中的綠豆湯全喝光了,還想再盛半碗,可一伸手,便發現多福抱著裝著糖水的小瓷盆可憐巴巴地看著她——他最喜歡吃綠豆糖水了。多福這模樣,就像小熊維尼抱著蜂蜜罐似的,賴明明看著於心不忍,隻能將自己的手收了迴來,摸了摸肚子,“我飽了。”

    多福聞言,頓時眉開眼笑,眼睛都要笑沒了。

    賴明明無奈一笑,罷了,多福除了護食這個毛病之外,其餘都很好。

    賴明明就這麽在疏竹居住下了,當小廝不過是幹些體力活,她權當是在打暑假工了。本以為隻需踏實幹活,賣賣體力,誰知這安生日子沒過幾日,便來了一件讓她勞心傷神的事。

    那日她去找大福,路上碰到長德,長德是府裏的四等小廝,負責灑掃這一塊的,二人曾經打過幾次照麵。那個時候,長德突然喊住她,寒暄了幾句,長德便和她打探起了疏竹齋裏的事,他說得不甚明顯,賴明明便裝糊塗應對了幾句,長德見狀,手裏把玩著幾塊碎銀子,問她想不想賺點小錢,早日贖身,置個閑宅娶個媳婦。

    除了最後一個,賴明明都想,可是,賴明明的目光在那碎銀錢上停留了一下,終是十動然拒了。長德笑笑,看出了她的動心,隻道不著急,有的是機會。

    長德走後,賴明明後背都出了冷汗,剛剛真是天人交戰啊,她差點點就伸手去拿那罪惡的銀子了。

    曆史告訴她,但凡當叛徒的,大都沒有什麽好下場。她如今在疏竹齋做得好好的,萬一哪天東窗事發了,不是吃不了兜著走?而且,指不準這是疏竹齋派人來試探她的呢。在疏竹齋呆了幾日,直覺告訴她,她隻要是老老實實的,疏竹齋便不會虧待她。

    可是,真的好想拿那個銀子啊!內心的小人兒在哭唧唧,賴明明安慰了幾句。

    此事就這麽揭過去了,賴明明直到入了疏竹齋的第八日,才算正式見了屈檀欒一麵。

    屈檀欒每日都要睡到差不多午時才起身,大多時候都呆在屋裏或是後院,很少來到庭院。

    這日下午,像是心血來潮了,他一襲紅衣,背著手立在庭院西北角的青花大缸前,低頭看著淡粉色的荷花花苞,這花苞漲得很滿了,仿佛在極努力地攢著力量想要盛開。他就這麽站著,長身鶴立,有風吹來,紅色而寬廣的袖袍翻飛,墨發恣意飛舞,整個人從頭到□□織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白菱立在他身後,隻數步之遙,身著雪衣,不染纖塵,如同天宮中的仙子,立在他身後又出奇地和諧,一紅一白,驚豔與素雅共存。

    這靜好的畫麵絕美得如同一副畫卷,賴明明就這麽提著水桶路過,然後“呯”的一聲撞上了前麵的竹柱。

    屈檀欒聽到聲響轉到頭來的時候,賴明明已是疼得身子都站不直了,正彎著腰雙手痛苦地捂住臉。

    聽到屈檀欒嗤笑的聲音,賴明明顧不得疼,連忙跪下請罪,“小的知罪,驚擾了少爺!”

    “眼睛長哪去了?”頭頂傳來屈檀欒帶笑的聲音,“抬起頭來,爺看看。”

    啊?賴明明昂起頭來,疼得歪牙咧嘴。

    屈檀欒一見到她的臉就笑了,笑得風流多姿,賴明明不由得看呆了,第一次覺得原來男子也可以美得傾城傾國。

    賴明明半張臉都撞紅了,右臉上還有一塊很明顯的竹節印,這模樣,看得就連素來靜雅的白菱也忍不住掩嘴低笑。

    見白菱也笑了,屈檀欒顯然開懷了不少,笑道:“恕你無罪。”

    賴明明強忍著痛,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誠懇的笑臉,“謝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

    屈檀欒:我就知道你想引起本公子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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