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直視他的眼睛,看著他眼中的情意,她別過臉看向一旁。“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說著深吸一口氣,重新看向他。“我真的很好,別擔心。”


    白敬遲頹然的鬆開手。雙手暗握成拳,然後慢慢的鬆開。一股挫敗感油然升起。轉身,一言不發離開了。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難道是自己做的不夠好麽?為什麽如意總是把他摒棄在心門之外。什麽事都自己扛著。難道自己真的讓她那麽沒有安全感麽?她雖然對著他笑,可是眉眼間總是縈繞著一股淡淡的疏離和距離。


    他不喜歡,十分不喜歡,難道五年的時間還不足以讓她看清楚他那顆愛她的心麽?怎麽辦?他該怎麽辦?她不知道在她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真的隻想好好的疼她愛她再不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


    為什麽,為什麽她就不肯相信自己呢。


    看著他受傷背影消失在門簾後。如意放鬆下來緩緩的靠在椅子上,閉上眼,流露出一分痛苦的神色。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的情你的義我都看在眼裏,對不起...對不起...那場愛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氣與勇氣,我真的沒有力氣再去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我這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如何能配的上你的一片深情。你值得更好的女人。我有我的路要走,一條注定充滿荊棘的路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能堅持到哪?又憑什麽要連累你跟我一起。你對我付出的已經夠多了,我這輩子都還不清。真的,真的不想再連累你了。


    淚水無聲,靜默。


    餘香繞梁,靜靜流淌。令人心安,卻趕不走心裏的恐慌。


    睜開眼。低頭看向這封信,眼神中閃過一絲掙紮,顫抖著將信抽出,重新打開。


    隻三個字“開始吧。”


    旁人不明,她明。嗬嗬,說的漂亮什麽知道她想念孩子,其實還不是側麵提醒她孩子在她手裏讓她不要耍花樣罷了。


    將心團碎攥在手心,如意朝裏間走去。


    該來總是要來的。一別五年,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董如意了。


    走到榻前看著兒子熟睡的小臉,如意脫下鞋輕輕躺在他身邊,冰涼的臉貼在他溫熱的小臉上,她心滿意足的閉上眼,隻有在這裏她才能感覺到溫暖。


    為了兒子。她必須要頑強的走下去。


    扭扭醒了便吵著如意要去街上玩,自從有了扭扭如意發現自己完全變成孩兒奴,在扭扭麵前什麽威嚴都沒有了,隻要扭扭說了一般她很難拒絕。


    漠南是一個邊陲小鎮,那場戰役之後北齊元氣大傷,加上這些年莊逸一直鎮守在此,北齊忌憚莊逸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因此往日紛爭不斷的小鎮這幾年倒是平靜不少,互市往來頻繁,各種新奇的小東西時常能給這裏的人們帶來一股子新鮮。


    臨近中秋街市比平時更顯幾分熱鬧,並不是十分寬敞的街道兩邊各式各樣琳琅滿目的商品亂入人眼移不開眼睛。熙熙攘攘十分熱絡。


    臨近傍晚,街上的人不是很多。白敬遲抱著扭扭走在前麵,如意薄紗遮麵跟在白敬遲身邊。三個人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溜達。


    忽然,扭扭眼睛冒光,掙紮著從白敬遲的懷抱裏滑下地,一路小跑來到那個吸引他的攤麵前。望著那個精致的小木人雙眼放光。


    店主人像是獻寶一樣不知動了什麽,那個小人竟然自己走了起來。一扭一扭的煞是好玩,看的他一愣一愣的,眼神中充滿了驚喜。


    “喜歡?”如意輕聲問道。


    “嗯。娘你看他還會動誒。”扭扭指著那個小人驚奇的說。


    “多少錢。”如意看向店主問道。


    “不多,二兩銀子。”店主伸出手指比劃個2的手勢。


    旁人的人不禁暗暗咂舌。二兩銀子?還不多呢?夠普通人家近一個月的開銷了。一升米才多少錢?


    如意絲毫沒有猶豫,從錢袋裏拿出二兩銀子遞到店主手裏。然後拿著小木人放在扭扭手心裏。笑著問道:“滿意了麽?”


    “嗯。謝謝娘親。”扭扭高興壞了。抱著如意的腰撒嬌的說道。


    白敬遲在一旁安靜的笑著。外人看來這幅畫麵如此和諧,幸福的一家三口。讓人羨慕。


    前方,一駕外麵樸實的馬車朝這邊過來。速度有些快。


    如意蹲在扭扭麵前給他擦了擦汗,然後握著他的手轉身際那輛馬車已經臨近跟前。眼看就要撞上了。


    “小心。”


    如意隻覺眼前一晃,幾乎是瞬間跌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被他護在身前,白敬遲一手握著如意的腰一手護著扭扭,神色一凜,冷冷的看向從身邊疾馳而過的馬車。完全沒有往日的溫文爾雅。


    疾風掀起車簾,一頭白發落入他的眼底。


    韓子狐閉著眼似是很不舒服的揉捏著鼻梁,麵色疲倦。


    夕陽西斜,為世間鍍上一層柔美的外衣,街上依舊熙熙攘攘。人潮如織。馬車飛馳而過,如意倚在白敬遲的懷中。


    誰也不知,就在剛剛,他們如此之近。擦肩而過。


    如意不知。被另一個男人像珍寶一樣護在懷裏。


    韓子狐不知,風吹起簾子的瞬間,他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底的人兒就離他不到兩米的距離。


    就這樣,曾經最親密的人,轉身際,擦肩而過。


    馬車漸漸走遠,白敬遲收迴視線,低頭,神色猛地一震,看向如意。


    如意不解,對上他驚恐的眸子。下一瞬,她忽然反應過來,猛地向身邊看去。空無一人。剛剛還被白敬遲護在身前的扭扭不見了。


    “扭扭呢?剛才還在這呢?扭扭哪去了?”如意瞬間慌張起來。驚惶無措的看向四周。試圖尋找兒子的身影。


    可哪裏還有扭扭的身影。淚水瞬間奪眶,她瘋了一樣衝進人群。


    白敬遲快步上前拉住如意,強迫她鎮定下來。“看著我,如意看著我。你先冷靜。沒事的。相信我,扭扭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兒子,我兒子不見了,你讓我怎麽冷靜,他就是我的命啊。他不見了,不見了!!”說著如意試圖要掙脫他的手。卻被白敬遲稍稍用力拉近懷裏。


    在她耳邊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把扭扭給你帶迴來,扭扭不是一般的孩子,他一定不會有事的,隻是貪玩走散了而已,你先放鬆下來。你要相信你的兒子。若是落入別人手裏,遭難的是那個人。”


    若是換成一般時候,如意肯定忍不住會笑,她兒子的鬼點子特別多。的確,隻有他捉弄別人的份兒。這樣一想還稍稍安心些,她甚至慶幸扭扭是個鬼主意多的小魔頭。至少至少可能是安全的。


    董如意,冷靜下來,不要慌,不要慌。深吸一口氣,她從白敬遲的懷裏退出來。“謝謝你,我好多了。”


    然後轉身朝前方走去,開始尋找。


    當那軟軟的身子離開他的懷抱時,白敬遲的心裏浮現一抹悵然。可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還是找孩子要緊,撇撇頭,撇開那些情思,跟在如意身後仔細的尋找起來。


    而此時,扭扭正站在一個攤位前大口大口吃著烤餅,小嘴上沾的都是芝麻,吃的那叫一個開心。“大叔,再給我烤兩個牛肉。”他一邊吞一邊含糊不清的指著兩串牛肉串說道。


    剛才他就是被這股子香氣引過來的,原本他是想等等的,可是見他那重色輕友的師父難得的和娘親親近親近。而且他娘親也罕見的沒有拒絕。他十分懂事的不想掃了師父的興,但又實在忍不住這直往心裏鑽的香味。腿跟不聽使喚了似得鬼使神差的就走過來了。渾然不知他娘都要急瘋了。


    一口氣吃了一個烤餅十個牛肉串,總算是對得起這個肚子了,扭扭打了個嗝拍拍鼓起來的小肚。無比滿足的嘟囔一句:“吃的好飽。”太滿足了。


    那個攤主看著他這副樣子,一絲也不敢放鬆,視線鎖在他身上。密切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街對麵。一個美婦人帶著一個好看的女娃娃正在玩具攤前挑著東西,身後跟著一個丫頭,手裏捧著剛才買的東西。


    “娘,我喜歡這個。”小女娃軟糯的聲音甜甜的響起,舉著那個皮影人在美婦人的麵前晃了晃。


    “想要?”美婦人一邊用帕子給小女娃擦汗一邊問道。


    “嗯。”小女孩點點頭。


    美婦人就和如意一樣,毫不遲疑,掏出銀子將皮影人買下然後牽著小女娃的手繼續看向別的攤子。


    迴到扭扭,吃飽喝足的小爺抬腿就想走。不料步子還沒落穩就被攤主給提溜起來。


    “還沒給錢呢。一共三十文,拿錢。”說著伸出手在扭扭眼前晃了晃。


    額~~扭扭扶額,隻顧著吃著高興了,怎麽忘了這茬了。還要給錢的。可是..可是錢都在他娘那啊。


    他沒錢。


    於是他露出一絲十分甜美的笑。呲著小牙說道:“這位大叔,我沒錢。”


    “沒錢?”攤主一瞪眼睛。胡子都立起來了。“沒錢學什麽闊少,想白吃白喝?”


    “大叔,不過是三十文錢,不至於說的這麽難聽吧,錢都在我娘那,等會讓我娘給送來就好了,那麽兇幹嘛?你先放開我吧。”扭扭商量著說道。


    “不行,一看你就是個小滑頭,萬一我放開你你跑了怎麽辦。”說著,攤主又加重了手勁,緊緊攥著他的手。


    “大叔,你輕點,疼。”手腕被攥著的地方泛著紅印,扭扭皺著眉神色難看。


    “疼?你還知道疼?不給你點教訓你怎麽能長記性,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娃爹媽怎麽教育的,沒錢就敢來白吃白喝。長大還得了?”


    攤主的聲音提高不少,引來路人側目。也引起了那個美婦人的注意,牽著小女孩兒的朝這邊看來。


    “什麽叫白吃白喝。我娘一會就會來給錢的。”從來沒受過這樣委屈的扭扭,小臉漲的通紅,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哼。”攤主嗤鼻。“你娘?騙鬼呢,誰家大人能讓小不點的孩子單獨出門。今天我就讓你長長記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了。”


    “我沒騙人,我是和我娘出來的,不過走散了。”扭扭鼓著臉衝他喊道。


    “他應該給你多少錢?”一道女聲飄來。


    攤主抬頭看去,隻見一個梳著婦人髻的美婦人站在他麵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裝束。攤主也不敢怠慢。態度


    與剛才截然不同。


    “三十文。這小崽子吃東西不給錢。”攤主指著扭扭說道。


    “我沒有,阿姨,我是跟我娘走散了,一會我娘會來給他錢的,他不信。”扭扭看著美婦人急聲說道。


    “美玉,把錢給他。”美婦人朝身邊的婢女低聲說道。


    美玉上前,掏出三十文錢放在桌上。“您仔細看好了,三十文不多不少。”


    “不用看,不用看。”說著便將三十文錢放進兜裏。“這位夫人,您也看見了,小本買賣還要養家糊口...”


    美婦人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打斷他的話。“現在可以把這個孩子鬆開了麽?”


    “可以...可以...”攤主忙鬆開扭扭的手,陪著笑臉閃老遠。


    扭扭揉著發麻隱隱作痛的手腕,感激的衝美婦人說道:“謝謝阿姨,我一定讓我娘把錢還給你。”


    眉梢留意到他的小動作。美婦人蹲在他麵前,牽起他的手看去。頓時有些惱怒。狠狠的瞪了那個攤主一眼。“這麽小的孩子,你怎麽下的去手。混蛋!!”


    說著,看向扭扭,“你家大人呢?”


    扭扭低著頭,紅著眼眶說道:“走散了。”說著眼淚便撲簌撲簌的掉下來。


    嘴上在逞強,不過也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剛才在攤主麵前他故作堅強。其實心裏也害怕,隻不過師父告訴過他,麵對危險要冷靜不要示弱,示弱隻會助長壞人的氣焰,你不怕他們自然忌憚三分。所以他不敢哭,不敢表露害怕。


    可麵對和善的美婦人時,他不自覺的會想起溫柔娘親。卸下心防,再也忍不住的掉下眼淚。


    這時,一塊小帕子遞到他眼前。“別哭,擦擦眼淚。”


    扭扭下意識抬頭,隻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站在他麵前,靈動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她是我女兒今年六歲,你叫她開心就行。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扭.”他下意識想說扭扭,忽然想起自己下午還很認真的很娘親說以後不要叫他扭扭,他立刻將到嘴邊的話咽了迴去。


    “我叫承譽。傳承有序的承,譽滿天下的譽。”


    承譽,傳承有序譽滿天下。她笑了。“看來你娘對你含了很高的期許。想讓你以後成為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


    扭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記得他娘也是這麽和他說的。


    “這樣吧,我讓我家婢女去找你娘。我陪著你去對麵的茶樓等你娘好不好?”


    “可是...”扭扭看了一眼美玉。“她並不認識我娘啊。怎麽會知道哪個是我娘。”、


    美婦人笑著看向美玉,說道:“相信他家大人一定就在這附近,你去找找。”


    “好,夫人去茶樓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迴。”


    吩咐完,美婦人一手牽著開心一手牽著扭扭朝對麵茶樓走去。


    很快的,美玉就碰上了急瘋了四處尋找孩子的如意和白敬遲。她很聰明,沒有立刻上前,而是跟在他們身後悄悄的觀察了一會,打量著如意的神色。那股焦急是發自內心的,一點也不像裝出來的。


    “大娘,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這個高的小男孩。穿著藍色衣衫。”


    “沒有。”那老婦人搖搖頭。


    站在路中央。抬頭看著漸暗的天色,如意臉色蒼白手足無措的看向白敬遲。帶著哭腔說道“怎麽辦?扭扭找不到了。怎麽辦啊?天馬上就要黑了,他看不到我該多著急啊。”


    “沒事的,扭扭一定會找到的,別放棄,咱們再去前麵問問。”白敬遲安慰說。


    這時,觀察有一會的美玉上前衝兩人福福身,開口道:“打擾一下,兩位可是在找一個小男孩兒?”


    迴頭循聲望去,一張清秀的小臉落入兩人眼中。


    “姑娘怎麽知道我們在找一個小男孩兒?”白敬遲看了如意一眼,反問道。


    麵對他的懷疑,美玉微微有些惱,口氣也比方才冷了幾分。“怎麽?你們滿大街的找孩子想不知道都難。”


    一句話把白敬遲給噎住了。可不麽,你們滿大街的找孩子,逢人便問,真是想不知道都難。


    夫人也真是的,每次都給自己攬事兒,明明出門前答應過將軍不管閑事的,可....不僅閑事管了還碰到了個不知好歹的。


    說起來將軍不讓夫人管閑事並不是將軍冷血,而是夫人實在是...太沒腦子了。人家說什麽她就信什麽。那年流寇偽裝難民進城,夫人看著可憐便買了東西給他們送去。誰知那夥人說什麽不舍得吃家裏還有生病的孩子,要拿迴去給孩子吃,誰知夫人同情心泛濫,仗著自己懂些醫術竟然跟他們去了,結果就是夫人被他們綁了。將軍差點連命都丟了才救迴夫人,從那以後,府上便多了一條家規,而且是專門針對夫人的。


    “不準管閑事,真有事差人迴來。不準自己去。”


    氣氛有些尷尬,如意上前一步來到美玉麵前,牽起她的手,誠懇的說道:“習武之人性情粗獷,姑娘莫要見怪。”


    原來是習武之人啊,這就難怪了,美玉瞥了他一眼。別說跟他家將軍還挺像。


    神色緩些,美玉說道:“夫人嚴重了。我家夫人剛才在前麵遇到一個小男孩。不知會不會是你們要找的人,請姑娘隨我過去一看究竟。”


    如意的神色先是不敢相信而後慢慢變的驚喜狂喜。迴頭看了白敬遲一眼,連眼尾都帶著歡欣雀躍的笑意。


    “煩勞姑娘帶路.”


    美玉在前麵領路,如意與白敬遲緊跟在她身後,一段路沒有多長,如意卻備受煎熬。每走一步都像在火上烤一樣。到底會不會是扭扭?萬一不是怎麽辦?


    若不是,她隻怕自己真的會瘋掉。手心裏細細密密全是碎汗。冰涼冰涼的。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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