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在身邊秘書的提醒下,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輕咳兩聲,將視線收迴。

    合作前的客套話,他素來說的好聽,隻是這次,語氣裏有幾分漫不經心。

    短短十幾分鍾,話畢,模特紛紛走出休息室,準備試衣。

    陸西洲卻沒動。

    他看著走在人群最後的時羽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眉眼在光線下漸漸清晰。

    這些年來,她出落的愈發好看,細長的眉眼,比起年少時尚且帶了一絲青澀的囂張,完完全全變成了一股難以言說的風情,媚而不俗,像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慵懶,一個眼神,便讓人沉淪。

    不過是平常的走路,都透出幾分出塵的味道。

    很快,她走到他身側。

    陸西洲喉結下意識的上下滾動,太陽穴出一根線繃到極致,眼神暗沉如不見底的深海。

    可時羽也不過是迴過頭來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眼角挑出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壓低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落下一句:“陸西洲,好久不見。”

    還未待陸西洲做出什麽反應。

    那清冷又含了笑意的聲音,就隨著她的背影,緩緩消失在門板後。

    陸西洲的腦海卻是,轟然炸裂,刹那間空白處有火光四濺。

    如同年少時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心口急促的跳動起來。

    於是,有人發現,從前由設計師監管的模特試衣環節,陸總特別上心。

    甚至親自來到了混亂的化妝間。

    彼時,許南風正趴在一位模特身前看她身上服裝腰間線條的不妥之處,聽聞不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總裁”這樣恭敬的打招唿聲,下意識的迴頭。

    就看到陸西洲穿過嘈雜的人群,緩步走來。

    她唇角揚起笑意,直起身來,也跟著打了招唿:“陸總。”

    陸西洲走到她身側,停了腳步。

    許南風壓低聲音:“你怎麽過來了?”

    “過來看看。”

    “這裏挺亂的,容易被踩著撞著,你小心些。”

    “好。”陸西洲眼眸柔和。

    短暫的交談,陸西洲抬頭。

    空氣裏,隔一段距離,同某道泠然的目光不期而遇。

    眼底的笑意悄然散去。

    陸西洲看到,時羽似是掀唇,極快的,朝他笑了一下。

    意味不明。

    很快別過頭,若無其事的看著鏡麵,任由化妝師為她做造型。

    這一瞬,他看著她,心底卻躥出類似於心虛的情緒。

    為何要心虛?

    當年,突然消失的那個人明明是她。

    陸西洲心口忽然暗暗有些堵得慌,半晌,收迴視線,轉身,沒再往前走。

    許南風看到他突然來,又突然離開,腦袋裏一頭霧水,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前方忽然傳來模特的聲音,似乎是哪裏出了什麽問題,她收了思緒,走過去。

    原來是一個模特服裝領口處有些問題。

    她差了人記下尺寸,將服裝重新迴廠修改。

    處理完事情,抬起頭來時,看到隔兩三人的地方,一雙眼睛在盯著她。

    眼睛的主人……

    在看清那張臉的一瞬,許南風心口猛地一滯。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怕是不會相信,世界上會有兩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長得如此相像。

    就像是照鏡子,眼前的那張臉,同她的將近有七分相似。

    截然不同的,是氣質。

    她就像是一朵剛剛綻開的花,純白,淡雅,有著青春裏所有簡單的美好,而那個女孩兒,更像是一朵在風雨裏經過無數風吹雨打的花,成熟,老練,有著塵世中所有浮華的厚重。

    滄桑。

    她從她的眼睛裏,看到的是這麽一個詞。

    可就是在歲月曆練裏積澱下來的風霜,叫她身上有種叫人無法移開眼的獨特氣質。

    清冷,魅惑,像是一株開在黃泉路上的往生花。

    那種美,是帶了張狂和暗黑的美。

    侵略性十足。

    她怔了半晌,見那張臉的主人朝她淡淡一笑,問:“你是尚秀的設計師?”

    許南風迴神,搖頭:“不是,我隻是設計師助理。”

    “設計師助理。”她語氣一頓,笑的漫不經心:“叫什麽名字?”

    “許南風。”

    許南風。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時羽心底反複咀嚼著這三個字,眼底透出意味深長的淺光。

    他的新歡?

    名字倒是契合的很。

    可那又如何?

    這世上,還有誰,比她更懂陸西洲的軟肋在何處?

    又有誰?

    比得過她在陸西洲心頭的份量?

    半晌,她懶懶收了視線,伸出手:“許小姐,希望合作愉快。”

    許南風微微一愣,迄今為止,還沒有哪個模特如此將她放在眼裏。

    幾秒,她遞上手去,淺淺一握:“合作愉快。”

    對方的手,竟意外的冷。

    就如同她這個人。

    收迴手之際,許南風心頭還有些恍惚。

    總覺得,怪怪的。

    這女人,莫名的,叫她心頭發冷。

    ―――――

    晚六點,下班時間到了。

    許南風給陸西洲發短信,問他今天加班嗎?

    陸西洲的迴答一如既往的沒有新意。

    她收了手機,撇唇,拎了包,轉身下樓。

    途徑化妝間時,見有模特換好自己的衣服從化妝間三三兩兩的走出來。

    她不由想起那位模特,特意看了幾眼。

    卻沒看到那模特。

    走了?

    應該是吧。

    她收迴視線,不再滯留,大步朝著電梯走去。

    化妝間裏,一眾模特陸陸續續離去,時羽沒急著走,慢條斯理的站在換衣間收拾自己的東西。

    等她收拾好東西再出來時,整個化妝間已經一片漆黑。

    她是個新人,就算再有潛力,同那些已經功成名就的超模相比,依舊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化妝間裏還有一個她。

    不過,她也沒去開燈。

    在化妝間裏隨意找了一處地方,坐下來,從包裏掏出一包萬寶路,抽出一支,拿了打火機點燃。

    漆黑的空間裏,火苗竄起的那一瞬,將她的臉照的異常驚豔,曇花一現的美麗。

    轉瞬,又隱沒在黑暗間。

    她吸一口煙,再吐出。

    白色的煙霧從紅唇間溢出,說不出的性感。

    不緩不慢,不急不躁。

    她盯著門口,視線平靜的像是一汪深潭。

    一

    支煙抽到一半的時候,門口處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不多時,“吱呀”一聲,打破了化妝間如死水般的沉寂。

    時羽微微眯起眼,看過去。

    一抹高大的聲音走了進來,襯衫白的即使是在這樣的黑暗裏都輪廓分明。

    沒開燈。

    徑直走進,停在她麵前。

    時羽動了動食指,撣了撣煙灰,複又把煙放進唇瓣,咬著煙,抬起頭來看向來人。

    幾秒後,她勾了唇角:“你來了。”

    肯定的語氣。

    像是料定他會來。

    陸西洲沒出聲,隻靜靜的看著她,那張在紅色煙頭下依稀能看清輪廓的臉。

    時羽也沒理會他的默不作聲,從手邊撈起煙盒,再拿出一支煙,扔到陸西洲懷裏。

    陸西洲接住,頓了幾秒,從褲兜裏摸出打火機。

    手正要往唇邊送。

    手背,落下一支冰涼的手。

    他看了一眼按在他手上塗了指甲油的纖細手指,視線上移,對上時羽的眼。

    那眼裏透出一貫的笑,在暗夜裏波光瀲灩。

    幾秒,陸西洲察覺一支柔軟的手臂勾上了他的脖頸,用力,往下一拽。

    他的腦袋,便落在她唇邊。

    她銜了煙,微微仰了下巴,將猩紅的煙頭,對上陸西洲還未點燃的煙。

    鼻尖有淡淡幽香縈繞。

    四目相對,空氣裏湧起致命的曖昧。

    陸西洲喉結上下滾動,吸了幾口煙。

    白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兩隻煙頭的交接處升起。

    待煙頭染上猩紅,時羽鬆開了手,像是方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無謂的拍了拍身側的位置:“坐。”

    像是欲擒故縱,又像是無心之舉。

    可不管哪一種,陸西洲在落座的瞬間,心頭尚且有股驚心動魄的悸動。

    兩人坐在昏暗無光的房間,靜靜的抽著煙。

    時光,好像一瞬間迴到多年前。

    教學樓層的陽台上,燥熱無比的夏季,兩人席地而坐,迎風抽著煙。

    是的,從很久以前,時羽就已經開始抽煙了。

    那時候,時家還是a市排得上號的名門望族,她還是時家的千金。

    十四五歲

    的年紀,又長了一張那樣恬靜的臉,在人前,總是一副溫婉乖巧的模樣。

    可人後,卻又是另外一副肆意張狂的模樣。

    那時的陸西洲恰逢十六七歲,少年情竇初開,在某個夜晚,見一同長大似乎總是溫吞懶散的青梅躍上陽台,從口袋裏拿出一支煙,咬著煙迴頭朝他看。

    夜風將她滿頭的黑發吹的肆意飛揚,一縷沾在水紅的唇瓣,煙霧從唇角緩緩溢出。

    極大的反差。

    讓正值十六七歲滿腔熱血的他心口一震。

    那一瞬,他像是著了迷。

    年少的心,一瞬間陷了下去,再沒走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陸總的青梅是隻勾人的妖精,小姐姐的情敵很強大,還有,小姐姐下章出場,下章就在淩晨兩點。

    一到家就更新,跪謝各位善良的大佬,等我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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