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貴公子見張贇上前,毫不猶豫的揚起手裏的木棍就要動手。


    但是一道黑影過後,木棍遠飛,貴公子發出了不似人聲的慘叫。


    在張贇身後的李承乾忍不住眯了眼,外行看熱鬧,內行看細致之處,剛剛分明是張贇一腿掃過,踢飛了木棍的同時,還把他的一隻胳膊給掃脫臼了。


    踢飛木棍沒什麽難的,速度快也沒什麽難的,但是能在踢飛木棍的同時,還能讓一條胳膊脫臼,可就不是那麽容易的啊!隻能說明張贇的實戰經驗極其豐富。


    羨慕隻是持續了一會兒就散去了,對於這些非人的技巧,李承乾雖然感興趣,但是並不願意學。畢竟,沒那麽多人讓他練手。


    一隻大腳踩到了貴公子的胸口,張贇尖細且陰沉的聲音響了起來:“想死的話就繼續叫,帶人衝撞太子的隊伍,還手持兇器,雜家就是把你打死在這裏,也不必獲罪!”


    察覺到了張贇的身份,再看看周圍軍士身上明顯不一樣的鎧甲,最後再看一眼旗手身後飄蕩的金龍旗,貴公子眼睛一翻,恐懼加上疼痛,竟然直接昏過去了。


    張贇冷笑一聲,抽開腳,朝著旁邊的民戶伸手指了指。


    竄天猴何等的精明,一路小跑過去輕叩柴扉,跟露出頭的百姓要了一盆涼水,手一揚就潑到了貴公子的頭上。


    強烈的刺激頓時將他喚醒,顧不得一條胳膊還死命的疼痛,匆忙的翻身跪倒在地慘唿:“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饒命啊,微臣,微臣是武元慶,家父原應國公武士彠,您一定是認識的啊!”


    迴想起父親對太子的讚賞有加,武元慶隻希望太子跟父親確實是認識的,最好是關係不錯,否則的話,他這條命,還真得交代到這裏。


    國公的爵位看似榮耀,但是這也隻是在大唐社會中而言。在朝堂中,一個沒有絕對實權的國公,未必就能比得上一個國侯,至於國公跟皇族之間,看似隻是一牆之隔,但是實際上卻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普通的皇族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說跟太子了。衝撞太子,視情況而言甚至能夠定罪謀刺,這可是抄家滅門的罪責啊!


    “你是武元慶?不對啊,武士彠呢?”


    聽到“武元慶”的名字,李承乾還是愣了一下,直到聽到“武士彠”才想起來這家夥是武士彠的兒子。沒辦法,有武則天這麽一個奇葩存在,武家一家的光源都會被完全遮蓋。就算看到過,也會下意識的忽略掉了。


    武元慶道:“家父早在貞觀九年就已經仙去,微臣作為長子,承襲了應國公的爵位。太子殿下,恕罪啊!”


    因為一條胳膊脫臼了,輕易不能動彈,武元慶根本沒法撐著上半身磕頭,隻能把腦袋杵在地上支撐身體。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恐懼,身體篩糠一樣的抖動著。


    張贇冷冷的看了一眼武元慶,轉身對李承乾行禮道:“太子殿下,應國公武士彠確實是貞觀九年病死的,因為他是太原元謀功臣,所以陛下追贈禮部尚書,諡號為定。去世時,他在荊州都督任上,不管是之前的利州還是荊州,武士彠都打壓豪強、救濟百姓,組織生產,所以非常得百姓愛戴。去世之時,禮部官員主持喪禮,太上皇親作喪帖,哀榮到了極致。不過....”


    “不過什麽?”


    對於武士彠,李承乾還是比較敬佩的。這家夥也算出身於草根,對百姓還是比較了解的。皇帝讓他到處做官,顯然是拿他當治世能臣用的。如果不是早死,說實話,在外積累了足夠的功績,武士彠,沒準兒真的有機會能頂替房玄齡的位置。


    當然,現在看來的話,什麽“悲痛太上皇的故去,傷心而死”,是純粹給自己身上攬光環了,李淵現在在長安活的好好的呢。


    看了一眼全身都濕了的武元慶,張贇道:“上一次的封爵大典,已故應國公武士彠,並沒有獲得開國公的爵位,隻是普通的國公,到了武元慶這裏,是應當降爵一級,變成應國郡公的。應國郡公和應國公,可是兩迴事。”


    李承乾也看了一眼武元慶,啞然失笑,這家夥,竟然也會玩文字遊戲。


    聯想了一下荊州的位置,李承乾皺眉道:“武元慶,你父親的喪期剛過,你不準備入朝為官,報效朝廷,為何在這嶽陽境內胡作非為?”


    “迴稟太子殿下,微臣是來抓小妹迴去的,小妹在父親喪期不到的時候就潛逃出來,直到現在,微臣才查探到了她的消息。父親喪期未滿就離家出走,可謂是大不孝,所以見到小妹,微臣才會怒火上頭,還望殿下恕罪!”


    到底是會玩文字遊戲的家夥,扯出“孝”字以後,李承乾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說謊,太子殿下,他說謊!”


    就在李承乾準備揮揮手讓武元慶離開的時候,剛剛被竄天猴抓住的小女孩大聲喊了出來,甚至隱隱有了破音的感覺。


    本來跪倒在地的武元慶挺直上半身,咬牙看著軍陣裏走出來的小女孩,道:“小妹!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還不過來跟太子殿下賠罪,你想說什麽!?”


    “小,妹啊....”


    驚訝中,李承乾扒拉開身邊的張贇,看向緩緩走出的小女孩。


    說實話,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他很難將眼前這個小女孩兒跟曆史上唯一一個正統女皇帝聯係起來。


    眼前的武則天,蓬頭垢麵,一身的麻布衣服,骨瘦如柴,哪裏有叱詫風雲的色彩?


    走出軍陣,跟武元慶拉開好大一塊距離,她跪倒在地,淚水在泥濘的臉上劃出兩道難看的痕跡。


    盈盈下拜,開口道:“太子殿下,小女子武珝,是應國公府次女。武元慶他說謊!沒錯,小女子確實是在給父親守孝期間跑出來了,可是,殿下不想知道是什麽讓小女子寧可拋棄孝道,也要跑出來的嗎?”


    “你....”


    看得出,武元慶顯然急了,脫臼的手臂竟然不顧疼痛的略微撐地,另一隻手就要撿地上的棍棒。他的想法當然不可能得手,就在他的手指堪堪觸碰到木棒的時候,一支弩箭就釘到了他的手上。


    動手的是張贇,應對不同身份的人,也有不同的應對方法,如果是他對武元慶動手,比起親率親衛隊的士兵,承受的壓力還要小很多,甚至於不存在。朝堂中的官員,哪個不知道他曾經是皇帝身邊的人?


    聽到武元慶的慘叫聲,武則天,不,武珝竟然長舒了一口氣,攥緊的拳頭中,隱隱出現了血絲,竟然是用指甲刺破了掌心。


    聽著武元慶的慘叫聲,看著武珝仿佛在堅定著什麽的樣子,李承乾忽然想起了一些野史中的記載。


    我特麽,不會是真的吧!如果是這樣....


    “太....”


    就在武珝終於堅定了心,準備開口的時候,李承乾卻搶先一步開口了:“武元慶衝撞孤的隊伍,甚至兩次想要在孤的麵前行兇,罪在不赦,念在是已故應國公長子,且禮部定公有大功於社稷的份上,免除死罪,暫且收押,押到荊州再行處置。”


    說完,李承乾看向武珝:“你跟孤來,有什麽話,等到了行宮再說。”


    說完,李承乾擺擺手,讓親率收起了弩。


    這個時候,嶽州刺史王誌高才珊珊來遲,嘴裏不停的說著死罪。他不過是想了一些事情,沒想到在追上太子的這段時間裏,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不是你的罪責,用不著請罪了,這些人都是應國公府上的惡仆,押運他們沒得浪費孤的糧食,就在你嶽州處理吧,打入賤籍。”


    惡主自有惡仆,想來這些家夥平日裏也沒少胡作非為,這樣的處置不為過。


    聽到太子的處置結果,王誌高立刻點頭。跟衝撞太子的罪責比起來,打入賤籍都是便宜他們了,就該打入奴籍才是!


    揮揮手,跟隨他的衙役就上前,接替親率控製了那些仆人,押了下去。


    長舒一口氣,李承乾才繼續前進,朝嶽陽行宮走去。


    本來以他太子的身份,都是不能隨便住進行宮的,無關乎規定,算是潛規則中,他這個太子必須的做法。但是,皇帝卻偏偏降旨準許他進入行宮安歇。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太子隻是個幌子,真正導致這一切的還是那個懷著孩子的魏王妃。以皇帝對魏王的喜愛,借著太子的由頭做這樣的事情,不算什麽。


    嶽陽的行宮有點破舊,但是不到破敗的程度。就算這樣,比起尋找營地駐紮還是要好很多。


    洗完澡,迴到書房不過片刻的功夫,李承乾就被蘇媛給按倒在了椅子上。


    “夫君,聽說您在街頭救了一個小女子?還帶迴了行宮?長得怎麽樣啊?”


    雖然蘇媛的臉上滿滿的都是好奇,但李承乾還是聞到了空氣裏隨著音波彌漫的酸味。如果是平時他這麽幹什麽事兒都沒有,可是偏偏最近蘇媛都被懷孕的事情折磨瘋了,神經格外的敏感。


    假設是如此的話,估計這娘們覺得夫君是見母雞不下蛋,想再養一隻母雞了....


    伸手捏住蘇媛的鼻子,在蘇媛的尖叫中,李承乾道:“你這是問孤,還是質問孤?看來孤這段時間是太嬌慣你了,竟然敢跟孤這麽說話了!”


    鬆開手,伸手把蘇媛拽到懷裏抱緊,看著蘇媛帶著一絲絲驚恐的淚臉,李承乾心裏咯噔一下,忍不住在她婆娑的淚眼上吻了一下,說:“行啦,別胡思亂想了。你是太子妃,是我的第一個女人,哪能因為懷不上孩子就嫌棄你?你以為我之前跟你說的都是騙人的話?我有騙過你嗎?”


    聽到這句話,蘇媛才停止了哭泣,靠在李承乾的肩膀上,一隻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在他的胸口畫起圓圈兒來。


    雖然這裏不是東宮,但是書房裏的氛圍還是很不錯的,聯想到波多老師的愛情動作電影,李承乾幾乎是一瞬間就起了歪心思。


    隻不過,上天最喜歡跟人開玩笑了。海綿還沒吸水,就被打斷了。


    敲門聲響起,張贇的聲音出現了:“太子殿下,武氏女武珝帶到。”


    收起登峰的爪子,李承乾懊惱的拍了拍椅子扶手。


    明顯感到夫君情緒不對的蘇媛,嬉笑一聲,從他腿上跳下來,就鑽到了帷幕後。


    無可奈何的揉揉臉,李承乾道:“進來吧!!”


    門打開,張贇帶著已經梳洗幹淨的武珝走了進來。


    梳妝打扮完畢的武珝,雖然還是之前那副幹瘦的樣子,但是卻發生了巨大的轉變。怎麽說呢,就像是一塊泥濘的石頭,洗幹淨以後卻是璞玉一般的感覺。


    想起之前見麵時候的小女孩,再看看眼前半大不小的姑娘,李承乾隻覺得時間過去的真快。


    沒錯,如今是貞觀十二年,武珝,已經十五歲了!


    盈盈下跪,武珝道:“武氏女武珝,拜見太子殿下!”


    擺擺手讓張贇出去,等到房門關閉後,李承乾才說:“起來吧。”


    沒反應,武珝依舊跪倒在地,頭都沒抬起來。


    “太子殿下,武珝請求您,為武珝主持公道,為母親楊氏主持公道!為家父主持公道!!”


    不出意料的聽到這句話,李承乾歎了一口氣,對所謂的“主持公道”已經猜到了幾分。


    “武珝,孤差不多能猜到你要說什麽,可是,你應該想想孤幫你會有什麽後果。這樣的事情,一旦公之於眾,且不說你的兄長們會徹底成為大唐的眾矢之的,就是你九泉之下的父親,也要為此蒙羞。特別是你母親和姐姐,難道,你要讓她們無顏麵對天光?你一句話把馬蜂窩捅下來,被蜇傷的可不僅僅是你的幾個混賬兄長,還有你的母親和姐姐啊!”


    拜服在地上的武珝悚然一驚,武元慶等人做的事情,哪怕在武家內部,都格外的隱秘。就算是她,也是不經意之間才發現的,太子,太子是如何得知的?


    從太子的話裏,她很清楚太子已經知道了真相,甚至不需要她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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