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的造船廠,明顯是學習登州造船廠進行過後期改良的,登州造船廠具備的開放式頂棚,這裏也更改了。船塢雖然不是非常巨大,但是當架構用的木材安裝到船塢坑裏,錯綜複雜之下,還是很壯觀。


    對外,嶺南造船廠建造的戰船,才是主力,別看太子號、魏王號、吳王號三艘船看起來威風凜凜,但是隻有李承乾在內的少數人知道,其實三艘船的航行限製都隻是近海。能夠遠航進攻高麗,隻是因為航線基本都在海灣內而已。


    巨大的體型和笨重的護甲,固然提升了它的攻擊力和防禦力,但是也同時大大增加了其在海上傾覆的風險。所以,三艘船與其說是海上絕對的威懾力量,倒不如說是大唐近海海域的守護者。不過,這個問題也隻有少數的人知道,所以倒也不擔心被人發現外強中幹。


    如今時代的遠航,還隻是處於摸索階段,毫不誇張的說,從西方到嶺南來的航路,是商人們用屍骨鋪出來的。哪怕是大唐到天竺的距離,海船遇難的概率也超過了四成。否則的話,玄奘又何必走陸路繞個大圈子去天竺?


    因為沒有接到太子的命令,所以造船廠也孩子是做了準備工作,還沒有正式開始建造。


    沒多長的時間,黎勇樹就興奮的迴來了。見太子看著船坑入神,就恭敬的站在一邊等待吩咐。


    “殺了多少人?”


    “迴稟太子殿下,總共殺了四十多人,都是口放厥詞,侮辱過皇家朝廷甚至您的人,餘下的人,微臣隻是教訓了他們一頓,就放走了。”


    李承乾點點頭,對黎勇樹的做法很是滿意。


    毫無疑問,他在嶺南的這段時間,肯定受了不少的欺負。對於中原來的官吏,嶺南人有一種近乎於偏執的抵抗情緒,特別是那幾個土老帽家族,自以為天高皇帝遠的,總是想著從黎勇樹的身上薅羊毛。馮盎雖然算是黎勇樹的助力,不過他自身微妙的身份,又不能事事出頭。


    在這樣憋悶的環境下,驟然得到一雪前恥的機會,黎勇樹依舊沒有進行過多的殺戮,隻能說明心性超過了好多人。


    “孤不知道要在嶺南停留多長時間,這段時間,船港造船廠的事宜,依舊歸你掌管。你父親說,你弟弟已經做好準備,即將過來接替你的班。你跟孤迴去,接替你父親的工作,也讓你父親好好頤養天年。別看他跟孤的時間不長,但實在是夠操勞的啊。”


    黎勇樹趕忙躬身道:“能為太子分憂,是我們一家的福分,太子殿下沒有一點虧待黎家的,我黎家父子敢不效死力!”


    李承乾哈哈大笑,轉身拍了一下黎勇樹的肩膀說:“你放心,孤沒有過分提拔你的意思。嶺南這麽大一片產業,海港,造船廠的建造,還要跟這裏的人勾心鬥角,你確實稱得上勞苦功高。如果硬要孤說,給你一個大一點的官職都不是問題。


    但是,你也應該理解孤的苦衷,給你個管事的官位還可以,再往大了,就不是孤能左右的了。你先頂替你父親的位置幹著,至於你弟弟,嗬嗬,戶部曆練過的家夥,還是趙國公親自推薦的,他來嶺南,純粹就是為海港造船廠創造收益來的。這方麵,你絕對不如你的弟弟啊!”


    說完,李承乾轉身,在馮盎的帶領下走出了造船廠廠房。


    船港的方麵,是有長孫無忌的一份股份的,所以對於海港的收益,他也格外的上心。黎勇樹的弟弟黎勇忠,可是被戶部派遣到吐穀渾曆練的。對於他能讓吐穀渾的牧民心悅誠服的每年交上大量的牛羊作為賦稅,還要對大唐邊軍感恩戴德的本事,連於泰都讚不絕口。


    至於黎勇樹的官職,就像李承乾說的一樣,他實在沒辦法亂給。別看東宮旗下擁有大量的官署,但是這些官署好多都是存在而不辦事的,其中官職最大的作用就是供勳貴子弟,還是一些愚笨家夥的安插。差不多,就是給勳貴子弟找一個鐵飯碗的意思,活兒用不著幹,但是俸祿照領。雖不至於過豪奢的生活,至少餓不死。


    正因為如此,東宮下屬官署的任命權,基本都在皇帝的手裏,作為太子,除了東宮宮牆內部的一些官職,別的,李承乾實在是沒有幹預的資格。


    太陽已經落山,隻剩下一絲的微光,還勉強維持著世間的照明。當最後一絲微光都消失的時候,李承乾也邁進了馮盎的家。


    看了看前院的擺設布局,李承乾不由得感慨馮家底蘊的深厚。嶺南別看是大唐的領土,但是這裏的住民,冶煉水平其實也不比草原高原強多少。像是一些僚族,一整個族群裏都難有一件鐵製的武器。但是馮盎這裏,隻要是視線所及,所有的家將都是頂盔慣甲的。單單這一項,馮家就有笑傲嶺南的資本。


    馮智戴已經迴到了嶺南,帶著自己的一眾兄弟等在後院門口,遠遠的行禮恭迎太子的到來。


    見到又曬黑了的馮智戴,李承乾忍不住笑道:“記得剛從長安離開的時候,你還白白的,想不到迴到嶺南,又變成了這個樣子。孤還記得你的騎射技藝非凡,哪天咱們再出去行獵?”


    馮智戴直起身,毫不見外道:“隻要太子殿下有時間,隨時叫學生就成。大堂處,馮家已經準備好了給殿下的接風宴,希望殿下能滿意。您的臥室就安排在家父的隔壁,缺什麽您千萬別客氣。”


    李承乾笑著點頭,在馮智戴的邀請下,走向大堂的方向。


    馮家的大堂自然是恢宏氣派,因為沒人會因為建製找上門來,這裏隱約比起中書省的大堂還要大一號。


    幾張大案子上,擺滿了各種珍饈美味,其中一半是嶺南的特產,另一半卻是地道的中原菜肴,可見馮智戴的用心。


    在馮盎的堅持下坐到首位上,看著泰然自若的坐到馮盎下手位的馮智戴,李承乾不由得有了一絲肯定。


    馮家不是中原家族,沒有什麽狗屁的傳長不傳幼的規矩,別看馮智戴是次子,可是因為他在中原的“留學”,還有跟朝中好多勳貴後代的同學關係,應該是超越了他的大哥,成為了馮家下一代的繼承人。


    在船上吃了幾個月的海魚,如今見到桌子上那麽多的水果和熟悉的菜肴,李泰哪裏還把持的住,一手抄起一個果子,估計是什麽都沒看清楚,另一隻手已經拿筷子拿筷子夾菜了。


    李承乾並沒在意李泰的不守規矩,而是笑著對拿著筷子的馮智戴等人說:“動筷吧,不要拘禮。”


    說完,才要夾菜吃,李承乾就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了。


    是張贇。


    看了一眼張贇擔心的表情,李承乾微微一笑,對他搖搖頭示意不用擔心。


    在嶺南,試毒什麽的完全沒有必要。他這個太子要是在嶺南出了事兒,會是什麽後果,馮家清楚的很,連那些小家族都清楚的很。另外,就算有人動了心思,恐怕也沒辦法鑽透馮家的天落地網防護。


    別看這些菜都是完整的,但是李承乾敢肯定,馮智戴肯定找了不止兩個人試吃。


    沒去夾中原的菜肴,李承乾第一個選擇的就是桂圓。


    剝了皮的桂圓裝在盤子裏,賞心悅目是賞心悅目了,卻也失去了咬破皮一口嘬出來的那種快感。至於菠蘿切塊、火龍果對半切加一個勺子,這樣的設計才夠貼心。


    見太子熟練的拿起紅果子和勺子吃起來,本來還有點擔心的馮智戴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令他意外的是,初見嶺南,或者說高州的特產果子,太子好像一點也沒有驚奇。至於說太子吃過的話,他是完全不會信的。紅果子等東西別說送到長安了,剛運到中原恐怕就已經壞了。


    李泰剛剛連皮吃了一個荔枝,自知道出醜了,卻也隻能不動聲色的放下。看到皇兄優雅的品嚐著嶺南的各種果子,他也有樣學樣起來。


    菜,沒吃多少,水果倒是吃了不少。雖然明知道這麽幹對身體是不好的,但一頓飯李承乾還是吃的格外暢快。人就是這樣,偶爾的一次放縱,帶來的快樂是無與倫比的。


    吃完飯,馮智戴離席而出,準備帶著李承乾到臥室去。馮盎笑著把機會都交給了兒子,轉而去引領李泰李恪去他們的房間。


    出了大堂不遠,就是一棟兩層的小樓。看起來是小樓,但是進去以後才發現它是表麵小,實際長,空間足夠巨大。


    看了一眼小樓的裝飾,李承乾忍不住問馮智戴:“為了給孤讓出這間小樓,恐怕你們家不少人都搬到前院去了吧。”


    後院是本家直係成員生活的地方,好多時候,兒子輩的成家了,都要搬到前院範圍居住。這個小樓裝飾豪華,處處透著主人家的氣息,顯然是馮盎的窩。


    馮智戴愣了一下,隨即坦然笑道:“不妨事,您還是住在這裏比較好。”


    說完,馮智戴又看向一言不發的於泰:“馮家的家將,大多還在泉州趕迴來的路上,家裏的這些,就交給將軍統領了,可否?”


    於泰並不意外馮智戴會這麽做,點頭笑道:“當然可以,另外,玄甲軍的人駐紮在海邊就行,但是親率的兩千人,無論如何是不能遠離殿下的,還希望給他們找個合適的安置地點。”


    馮智戴笑著說:“那是自然,馮家隔壁就是徐家的別院,你們迴來以前,徐家家主用一個錢袋錢的價格,把別院賣給了我,現在,我把他轉賣給將軍,如何?”


    不理會奸笑著在一起合計的兩個人,李承乾走進了小樓。


    從登州離開的時候,東宮的宮女宦官,大多都被李承乾交給長孫帶迴長安了,隻帶了為數不多的幾個。可是此時進入小樓,卻出現了大量的侍女。看樣子,都是馮智戴緊急安排的。


    都說客隨主便,李承乾也,沒多說什麽,心安理得的享受馮智戴的招待。


    馮智戴把他的住址放在後院,除了更好的防護以外,明顯有套近乎的意思。畢竟,不是通家之好,根本沒可能安排人住在後院。


    兩個侍女見太子走進來,進走兩步上前行禮。


    “浴室在哪?孤想洗個澡解解乏。”


    看了一眼窗外還不是很濃鬱的夜色,李承乾伸了個懶腰,準備好好享受自己有可能是最後一次的度假。


    —長安皇宮—兩儀殿—


    跟嶺南不同,長安這個時候已經進入了初冬,天也黑的格外深沉。


    可就是這樣的時間,皇帝卻還沒有處理完政務,隻能痛並快樂著繼續加班。


    才翻開一道奏折沒多久,帷幕後忽然傳來孩子的哭喊聲。被吵到了,李世民卻沒有絲毫的不耐,就這麽拿著奏折走了過去,看皇後手忙腳亂的哄孩子。


    看到皇帝的身影,長孫無奈道:“兕子這個時候正哭鬧的最有力,您處理政務,最怕打擾,也不知道您是怎麽想的,放著好好的甘露殿、紫薇閣之類不去,非賴在妾身的兩儀殿不走。”


    李世民輕哼一聲說:“別看你是後宮之主,但朕還是你之主,哪有你這樣敢趕皇帝走的皇後?”


    雖然這麽說,但李世民還是坐到了床榻一邊,看著兕子吃著奶、慢慢睡著。自從在孫思邈那裏得知這個孩子是他和皇後最後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就格外喜歡這個小丫頭,以至於泰山封禪的時候,專門把“晉陽”的這個封號給了她。


    見皇帝盯著某處目不轉睛,長孫微啐一聲說:“您還有政務沒處理完呢,幹嘛在這出神?”


    被皇後驚醒,李世民拿出手裏的奏折,放到長孫麵前展開。


    後宮是不幹政的,長孫一直以來都謹守這個信條,也相信皇帝不會故意這麽做,所以,這個奏折,多半是跟她有關係,或者說,應該是有關於太子的。


    看了一遍奏折,長孫頓時苦笑出聲:“承乾在東海炸了三艘倭國的使節團?這小子,真是胡來啊!您是準備下旨斥責他?”


    李世民搖了搖頭:“不,不斥責,正相反,朕還要降旨意嘉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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