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李世民並不知道,現代人的思想跟古代人還是有很大的鴻溝,在他們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在李承乾的眼裏就變了味道。不過,李承乾的看法,在他,甚至在很多人眼中,隻是無端的發神經而已,畢竟,一個人跟一個社會脫節的時候,錯的隻能是這個人。


    歎了一口氣,李承乾無奈道:“父皇,兒臣這麽說可能有點小家子氣,可能也很怪異,如果不對,您就當沒聽見就好。治理國家,其實跟持家沒什麽區別,不同的是家主要填飽的是父母妻兒的嘴,皇帝要填飽天下人的嘴。都說勤儉持家是美德,那我們為什麽要在這無端的事情上浪費錢財?兒臣知道,萬國來朝,讓您成了這片土地上最頂級的帝王,跟您這頭巨龍相比,什麽高麗王、新羅王,不過是螻蟻而已。


    但是啊,為了這個名頭,您就願意付出大量的銀錢物資,去賞賜那些使節?大唐自百戰中立國,特別是您,征戰四方,應該是最了解人與人之間、勢力與勢力之間關係的人。兩國之間,什麽時候有過真正的臣服了?就算是我大唐的羈縻州,當地的人不也總是想著叛亂?


    一樣的道理,非吾族類其心必異,吐穀渾,西突厥這些家夥,不過是送上一些禮物,說幾句不惠不實的話,就能換來大量的賞賜?說句您會生氣的話,您這分明是在資敵啊。既然咱們大唐是他們都不敢招惹的存在,那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們的朝貢就好,犯得上為了所謂天朝上國的麵子,就付出這麽多?”


    李承乾的發言過程,李世民隻是聽著,一直一言不發。


    等李承乾說完,他才笑道:“朕以為你是對朕有什麽不滿的地方,看來的確是有,不過不是那麽的嚴重罷了,小子,朕還是不該讓你四處亂跑啊,你的眼界開闊了,心胸卻狹隘了很多。就你說的這些話,實在是小家子氣。不過一些賞賜而已,就讓你這麽看重了?”


    李承乾苦笑道:“父皇覺得兒臣會看重這些賞賜?東宮雖然大部分的錢財都移交到嶺南和銀行了,但家底還在,說實話還真看不上這些東西。但是,看得上看不上是一迴事,給不給是另一迴事啊。兒臣讓莒公找借口留吐穀渾使節在長安,直到二月才準許他們迴去。別的暫且不論,僅吐穀渾一家,就能讓您認識到您賞賜外邦是多麽的不值。”


    “這就是你讓唐儉留下吐穀渾的原因?你覺得吐穀渾會對咱們大唐出手?他們憑什麽敢?”


    “就是因為不敢,才要動手,現在正是您再度被尊稱天可汗的時候,這個關頭就算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他們也認定了您會裝作不知道。您要是不信的話,不如咱們打個賭,要是吐穀渾果然對大唐動手的話,您三年不能出京,如何?”


    “那要是吐穀渾沒有動兵呢?”


    “兒臣做主,出錢讚助您出行,而且魏征他們自有兒臣分說,如何?”


    伴隨著三擊掌,皇帝和太子的二人約定就達成了。


    站起身,李世民嗤笑道:“朕等著你出錢供朕出行的一天,朕實在想不出吐穀渾有什麽對大唐出兵的理由。”


    達成自己目的的李承乾,也笑著說:“兒臣等著您不再賞賜外邦的旨意下達的一天,這次的賭約,兒臣贏定了!”


    殿門打開,首先進來的就是長孫。


    她看得很清楚,皇帝的怒火很是旺盛,太子兒子也沒有妥協的意思,她很怕父子吵起來。


    可是進入大殿以後,情景卻讓她摸不著頭腦。不管是皇帝還是太子,此時都是笑著的,不是偽裝,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歡快。


    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


    一樣疑惑的還有李泰,這家夥別看對著皇帝皇後總是嬉皮笑臉的,但是對皇帝老爹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感,在他看來,敢跟父皇叫板的太子皇兄,簡直碉堡了。


    “行了,問那麽多幹嘛,老老實實研究你的力去,別的不說,就力這一個方麵,如果你鑽研透徹了,都能憑借這個青史留名。”


    從李淵的大安宮出來後,李泰就開始打探兩儀殿裏發生的事情,像個狗仔,煩不勝煩。


    “研究力能研究出多少東西來?我現在隻發現了力在不同方向上,能夠產生不同的效果,期間的數字,很可能有一種關係,我正在嚐試把這種關係表達出來。再之後,還能幹什麽?研究力,難道還能讓人飛起來?”


    吐槽完以後,李泰抬頭看向太子皇兄,見太子皇兄露出的不是無奈的表情,而是讚同,整個人都打起了哆嗦。


    “不是,我就一說,難道真的能飛起來?”


    拍拍李泰的肩膀,李承乾笑道:“我跟你說,還真能飛起來,雖然沒試過,但是理論上行得通。”


    聽到這個的李泰,張嘴嚐試了好幾下,都沒能說出話來。


    人能飛起來?這....這....可能嗎?


    如果是別人說,李泰絕對會以為是天方夜譚,騙人的把戲而已。但這麽說的是皇兄,他不認為皇兄會閑著沒事的騙自己。在他印象中,隻要是皇兄肯定的話,就一定會變成現實,哪怕是帶著不確定的口氣的,也多半會一樣。而皇兄隻要確定不可能,那這樣的事情就絕對不可能發生。


    既然皇兄說了研究力多半能讓人飛起來,那就幾乎能確定確實可以了。哪怕一兩次的失敗,最後也一定行得通!


    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飛起來,徜徉白雲之上,朝辭長安,暮宿東海,李泰就興奮的發抖。


    “皇兄,您說說,到底怎麽飛起來啊?用不著研究什麽力,隻要能飛起來,咱哥倆就能彪炳史冊,那群文臣武將就是把羅馬打下來,也比不上咱們兄弟風光!”


    拍掉李泰激動到抓到他衣襟的手,李承乾無奈道:“我說的飛起來隻是單純的離地而已,想要真的日越百川,還是需要大量的經驗積累,力這一道沒研究透徹可不行。所以啊,你還是踏踏實實的研究去吧,直接告訴你結果多無趣?什麽時候你走到了死胡同,再難以寸進的時候,再來找哥哥不遲!”


    見皇兄這麽說,李泰隻能閉上了嘴。


    雖說探求真相的過程讓他沉醉,但是同樣也讓他痛苦至極。這一次跟以往不一樣,說實話,直接得到真相的渴求,比自己探索的興奮相比,根本不在一個等級上。


    耍賴一向是李泰最強的手段,就在大安宮宮門口,李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抱著李承乾的大腿直接嚎哭起來。


    “不是,你這叫耍賴!”


    麵對李泰的不要臉攻擊,李承乾實在是無奈至極。


    麵子這種東西,從來不在李泰的字典裏,這家夥就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我不管,皇兄,你快說吧,我實在是想要知道啊!”


    一邊慘叫著,李泰一邊抬頭看李承乾的反應,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行為已經招來了好多人的注視。


    大安宮門口的侍衛還好些,都是金吾衛的老人手,早就學會了眼不見為淨。而街道上來往的行人,看到這一幕,都紛紛放緩了腳步,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麵對路人的指指點點,李承乾實在是受不了了,想要一把拽起李泰,結果還沒拽動,隻能苦笑道:“行了,走,去東宮,我跟你說。”


    見皇兄終於鬆了口,李泰立刻就站了起來,還閉上了嘴。


    見李泰這幹淨利落的表情變化,李承乾雖然很想翻臉不認人,但是,也隻是想想。他要是不認,估計李泰就要躺在地上了。對這個混蛋弟弟,李承乾真是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拜年隻能是上午,下午雖然一樣,但是會給人一種不莊重的感覺。本來李承乾是計劃從大安宮出來就去高士廉府上的,如今隻能推遲到初二了。


    初一的東宮,跟皇宮比起來就要冷清很多,畢竟百官會拜訪皇帝,卻不會主動過來拜訪太子。被認定跟太子勾結,朝堂上也就不用混了。


    自從蘇媛嫁到東宮以來,李泰已經很少過來了。雖說兄弟親密無間,但是該有的避諱絕對不能少。別看李泰耍起賴來不要臉,但是在這些事情上他從不會越雷池一步。


    進了書房,李泰就急不可耐的走到書桌前,主動找出了紙筆和李承乾自製的三角板圓規等東西。


    本來以為會畫圖,可是李承乾卻把這些東西都扔到了一邊,讓李泰摸不著頭腦。


    做到椅子上後,李承乾翹起二郎腿,笑道:“青雀,來,哥哥考考你,你知道什麽人造的東西能飛上天嘛?”


    李泰也找了個椅子坐下,毫不猶豫的迴答說:“紙鳶、弓箭、投石機投出去的石頭,還有就是....孔明燈!”


    兄弟倆相處的時間久了,彼此也比較理解,據李泰所知,


    李承乾點點頭說:“你說的沒錯,這幾樣東西都能飛上天,但是細算的話,弓箭和石頭是不算的,因為它們隻是短暫的出現在空中,人要飛翔的話,總不能架在八牛弩或者投石機上被丟出去吧。所以,紙鳶和孔明燈才是最穩定的飛行。其實想要飛天很簡單,造一個孔明燈就好了,據我猜測....”


    “這怎麽可能,孔明燈確實能飛上天不假,可怎麽可能帶著人飛上去?”


    不等李承乾說完,李泰就直接跳了起來,當初在秦王府的時候,孔明燈三兄弟不是沒玩過,可是那東西怎麽可能把人帶的飛起來?在地上的時候,人隻要一根手指頭就能把它拽住。


    等下,一隻手就能拽住?


    如果把孔明燈做的大一點呢?


    見李泰突然安靜下來,李承乾就知道他想到了點子上。


    沒錯,孔明燈是沒法帶人飛起來,然而把孔明燈的體積加大了不就好了?


    李泰越想越覺得可行,甚至有直接迴學院試一試的想法。


    按捺住急不可耐的心情,李泰清楚,就算現在去做實驗,多半也是失敗。


    “皇兄,您覺得可行?”


    對上李泰渴望的眼神,李承乾點了點頭:“可行,不過你最好找到火浣布。這東西對大號孔明燈來說是必需品。我問過好多商人,都說這東西咱們中原沒有,再加上高昌堵塞了商路,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過了。不過我猜啊,咱們大唐境內也有這東西,就是不知道哪裏有罷了。”


    為了石棉,李承乾還是查過不少古籍的。幾經確認,才確定所謂的火浣布就是石棉。早在西周時期,西戎火浣布作為奇珍異物進貢給周天子,《列子?湯問》載:“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獻錕鋙之劍,火浣之布,浣之必投於火,布則火色,垢則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疑乎雪。”這樣的描述,肯定是石棉無疑了。


    東漢時,大將軍梁冀也得到了一件西域來的火浣布衣,據《傅子》雲:“長老說漢桓時,梁冀作火浣布單衣,會賓客,行酒公卿朝臣前,佯爭酒失杯而汙之,冀偽怒,解衣而燒之,布得火,燁然如熾,如燒凡布,垢盡火滅,粲然潔白,如水澣。”


    李承乾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石棉在中原竟然是用來製作成衣物穿在身上的,想當初他撿石灰渣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工廠石棉瓦上的石棉,手腫了好幾天,不管怎麽洗怎麽擠都無濟於事,最後生生脫了一層皮,才徹底痊愈了。看到古籍上的記載,他就忍不住替那個周天子和大將軍梁冀默哀,這得是多傻才把這衣服往身上穿,他手碰到了都這般,更不要說穿在身上....


    “皇兄,您覺得火浣布的記載是真的?真的有火浣布這樣的東西?”


    李泰從小就喜歡博異的書,對火浣布並不陌生。


    李承乾點點頭說:“應該不會有假,一些雜書就算了,《傅子》、《列子?湯問》這樣的書還是不會輕易騙人的。這之前我已經命令走西域的商隊尋找了,找到成品,咱們就能製作出載人上天的孔明燈了,載人的東西,當然不能用紙糊的,我覺得厚實的絲綢是個很好的選擇,你不妨迴去做做實驗。”


    興奮的搓搓手,李泰也顧不得這是大年初一了,興奮的竄了出去,直接命令自己的侍衛頭子去傳喚工學院的各個大匠。


    送走李泰以後,李承乾就開始準備給延州刺史的書信。既然想要製作熱氣球,那作為燃料的汽油自然必不可少。事實上早在殷商時期,華夏人就已經發現了石油,五代十國甚至將它稱唿為“猛火油”,並用於軍事。北魏時期的《水經注》,就記載了在石脂水裏提煉潤滑油的相關事項。不過,這東西並沒有引起廣泛的關注,估計就連水經注的作者,也不知道被他當成廢物蒸出去的東西,才是石脂水裏麵最厲害的東西。


    不管是作為燃料還是製作成燃燒彈,汽油都是極其好用的東西。


    跟火藥作坊一樣,石油油田也得作為戰略資源監管起來。延州的油田,必須得納入百騎司的監管下,並歸屬兵部統轄。


    書信寫好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但是桌子上還是擺上了一碗澆了肉醬的熱飯。哪怕獲得了良娣的身份,秀秀還是經常做宮女才做的事情。


    抬頭看向門口,果然看到了秀秀,還有阿史那雪。阿史那雪正在跟秀秀學習刺繡,不過,她一個突厥女子現在學習刺繡,不管怎麽都降伏不了那根繡花針,時不時的就會紮到手,因為怕打擾到他,隻能無聲的慘叫。


    哭笑不得的李承乾走到門口,一把拽掉繡花繃子,對阿史那雪說:“《女誡》這些書裏的內容,訓誡的是漢家的女子,你一個突厥丫頭學這些東西幹什麽,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嘛!”


    阿史那雪強迴繃子,恨恨道:“就是繡花而已,有什麽難的,騎馬射箭我都能學會,還學不會這個了?”


    才繡了兩下,針尖又紮到了手,阿史那雪頓時慘叫出聲。


    對於她這種找虐的行為,李承乾也不會勸阻兩次。宜春北苑雖然有草場有羊馬,可住的時間長了還是會感覺到無聊,她能找到點別的興趣還是不錯的。


    見蘇媛不在,李承乾就問秀秀:“媛媛呢?”


    秀秀抬起頭笑道:“魏王走後,蘇姐姐就過來了,見您在辦公,守了一會兒後就迴光天殿了,她那一屋子的花草,總要親自打理才行。”


    李承乾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久居宮中,總要找點事情做。就像自己,之所以對皇帝的所作所為那麽大的怨氣,其實就是沒什麽事情可做了。人隻要閑下來,就會變得神經。如今有了石油和熱氣球的事情分散精力,誰去管皇帝是怎麽敗家的。


    反正,現在的大唐,還是他李世民的大唐,弄壞了也是他這個皇帝背鍋。


    不過話說迴來,不過是拿大唐的錢財物資賞賜外人而已,哪怕是肉包子打狗再被反咬一口,最多就是被臣民鄙視一番。


    不算什麽事兒。


    吃虧長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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