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月和青蘿立刻返迴城主府簡單收拾了些行裝,然後他們便告別了兩名副將,乘著馬車離開鹹寧城,往圖蘭城去。


    兩城之間的距離不算太遠,但也不近,尤其經過三天的慘烈廝殺後,靠近圖蘭城一帶的沿路幾乎到處都是血跡斑駁的屍首。


    一路過去,即便已經逐漸入了夜,但其中依舊有一些收屍人在忙碌著將屍體一一收斂運走。夜風吹過,帶起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血腥氣,但更多的還是難以言喻的悲涼。


    兩個時辰後,馬車到了圖蘭城下。


    這座經曆了兩度易主、無數刀光劍影的城池從城門口和城牆就散發著頹敗和蒼涼的氣息,讓人一眼便能看出它已承載了無數的生死和痛苦絕望。


    城牆上的瞭望塔已經插上了代表著南越的紅色旗幟,站崗的守衛也都已經換成了南越的驍鷹軍。馬車在城門口出示了藺司白給的令牌後,順利入城。


    城內的街道有些昏暗,仔細一看便發現隻有街燈亮著,百姓人家中的燈卻無一盞亮起。而街上能看到整齊有序的南越巡邏軍,卻同樣看不見一個尋常百姓。


    她原以為這裏的雀躍會比鹹寧城更熱烈,卻不想居然是截然相反的狀況,這是怎麽迴事?圖蘭城裏的百姓們呢?都不在城裏嗎?


    夕和覺得奇怪,就問了外頭的臨山和燕青。


    “夫人有所不知,圖蘭城被攻陷後,寒王下令將城中百姓都統一圈禁到了城中某處。祁王殿下攻城時,寒王竟以這些百姓的性命要挾殿下退兵。


    收複失地是勢在必行的事,但殿下也不能置百姓們的性命於不顧,於是分出了一支驍鷹軍從城後繞行潛入營救百姓。


    但不想寒王那批負責看守的黑焰衛其實還接收到了另一道命令,那便是不惜一切代價在城破之前將百姓盡數絞殺。


    驍鷹軍的營救等於是觸發了這道密令,看守的二十餘名黑焰衛拉著上百名百姓做了墊背。最終,其餘百姓雖都安然無恙,但他們卻誤會了是殿下枉顧他們的性命執意攻城才會致使那百餘人喪生。


    殿下下令放他們迴家,但他們卻因為害怕殿下會對他們施以暴行而紛紛躲去城郊的那座山上了。現在圖蘭城裏隻有南越軍,幾乎算是一座空城了。”


    這個結果實在大大出乎了夕和的預料,傅亦寒激烈的手段也讓她再一次感受到他的冷酷和殘忍。一座城池裏的百姓少說也有幾千人,盡數絞殺,即便應該是出於戰術考慮,但也未免太過殘忍。


    “那殿下沒有解釋清楚嗎?雖然圖蘭城收複,但戰爭還沒有結束,百姓們就算躲進山裏也並不安全吧。這些百姓要是出了什麽事,豈不是將殿下的罪名給坐實了,那可是很影響士氣的。”夕和問。


    “那二十多名黑焰衛皆已身亡,空口無憑,如何還能解釋得清楚。主子說這件事隻能交給時間了,好在圖蘭城不會再有危險,百姓們也就是在山上住幾天,發現沒什麽危險了迴到城裏慢慢就會想明白的。”


    夕和點點頭,目前看來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馬車抵達城主府外時傅玨披著厚厚的披風已經翹首以待,藺司白同他一起並肩而立,目視著夕和從馬車裏下來。


    夕和見到傅玨心裏的大石總算放下了,露出鬆快的笑容,然後幾步到了他的麵前,嬌嗔道:“夜裏天寒,何必在門口等我。”


    傅玨牽了她的手,又動手理了理她鬢邊微亂的發絲,笑答:“因為想第一時間見到你。”


    夕和臉頰一熱,唇邊笑意盎然。


    一旁的藺司白看著兩人情意綿綿的樣子心裏說不出是豔羨還是心酸,或者兩者皆有之。這樣兩情相悅、相依相守的感情固然沒有人會不羨慕,但他也還沒忘好友剛剛才吐了一地鮮血的虛弱模樣。


    他剛剛幾乎連坐都坐不穩,可為了不引起她的懷疑和擔心,硬是又吃了一顆透支精力的藥丸,強撐著身子到門口來迎她。


    他知道他或許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可吃這種藥又會把所剩無幾的時間大幅度縮短。如此昂貴的代價隻是為了瞞住她,值得嗎?


    他越是看到他眼裏流露出的不舍就越是不理解,也越是有衝動把他的狀況悉數告訴給她,正如此刻。


    可是,他說不舍得看她痛苦絕望,這種心情他曾幾何時也是有過的。畢竟這個她也曾是他真心愛過的女子,那時的自己也是不願看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不願看到她傷心皺眉的,所以才會選擇了放手,讓她去到他的身邊。


    現在……怎麽辦……藺司白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司白,迴去吧。”


    傅玨的聲音於耳旁響起,他對上他的眼神似乎在裏麵讀到了懇求。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自己才動了要把事情說穿的念頭,他便已經察覺到了嗎?所以懇求他不要說出來?


    藺司白看了眼他身旁巧笑倩兮的女子默默在心裏歎了口氣,終還是尊重他的意思,什麽都沒有說,帶他們進了城主府。


    門口的燈籠晦暗不明,所以直到進了屋裏,夕和才發現傅玨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就是連嘴唇都是慘白慘白的,而且他那深邃的眼眸竟然出現了一絲淡淡的渾濁之色。


    她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拉著他到椅子上坐下後就要給他把脈。


    但她才一動手,傅玨便抓住了她的手握緊在手心裏,笑問了她是不是這幾天沒有睡好,看上去很憔悴。


    雖是關心的話,但在此時聽去分明就是轉移她的注意力。她不做聲,試圖從他手心裏掙出手來,可他抓得牢牢的,甚至還抓痛了她,但就是不讓她脫離。


    她迴想起之前幾次要給他把脈,他都不允,甚至於她想偷偷給他把個脈都被他發現了。她之前還真當是他不願讓她把自己當作一個病人看待,可現在想來他分明是故意的!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阻止她給他把脈,是怕她發現什麽嗎?夕和心頭湧起一股強烈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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