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玨拿起身旁的一塊毯子,稍稍探身給沉睡的女子蓋好,再壓低了聲音迴複藺司白:“你沒發覺這一次的事和以往不同嗎?”


    藺司白稍作思考後,問:“你的意思是,他們和某個人達成了合作?”


    傅玨喝了口茶水,波瀾不驚地指出關鍵所在:“京城內的大小事務皆是由京兆尹負責。”


    藺司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女子連續失蹤的事和百姓集體中毒的事,兩件裏任何一件處理不妥都會使得京兆尹丟了烏紗帽,更嚴重的危及性命。這麽想來,他們的目的就是除掉京兆尹了,而京兆尹實際上是傅玨的人……


    尉遲兄妹想要的是傅玨的命,不會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法除掉傅玨的羽翼,那麽這隻可能是他們替另一個人辦的事。


    “是他嗎?”藺司白心裏有了個人選,向傅玨求證。


    “司白,時機將至,你也要著手準備起來了。”傅玨沒有直接迴應,但這句話說出口,彼此之間已經心知肚明。


    夕和原是想小憩一會兒的,沒想到眼睛一閉上就睡了過去,待醒來時,馬車已經停下了,而她竟是枕在傅玨的雙膝之上,身上還蓋著他的兔毛絨毯!


    她一睜眼就看到了傅玨溫和的笑容,整個人僵了片刻,然後逃也似的坐起身,迅速和他拉開一段距離。


    “那,那個……咦,祁王殿下呢?”夕和支支吾吾地不知該說什麽好,幸好一瞥見馬車裏隻剩了他們兩人,便索性把話茬一扯來緩解尷尬。


    傅玨嫻熟地替她撥去遮了眼睛的那一縷鬢發,溫和迴應:“他先迴府了。怎麽,還有話同他說?”


    夕和連忙擺擺手,再掀了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原來已經到了府外,那,多謝國相大人送小女迴府,小女先行告退。”


    夕和每次和他單獨在一塊就很擔心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會被他聽見,自己的心思也會被他發現,所以她總是下意識想逃,這一會兒尤甚。但她還沒來得及起身,一個藥香四溢的懷抱就壓了過來。


    傅玨看她明顯是想逃跑的樣子有些無奈,本是想隨了她,但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叫囂著擁抱她。於是,他索性一把將這隻驚慌逃跑的小貓抓進了懷裏,她的溫暖一如往昔,輕而易舉地就融化了他全身的堅冰。


    “夕和”,他的臉貼著她的鬢角,溫和無欲的嗓音裏少見的多了種叫做呢喃的意味,“金秋十月你便會及笄,我們的婚事,定在今年的初雪之日,可好?”


    夕和腦子一懵,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到婚事,又聽他說初雪,腦子都沒過就直接迴了句“若是今年無雪怎麽辦”,一說完立刻反應過來自己這麽說豈不是顯得她很擔心嫁不了他,於是心跳變得更快,臉頰也飛紅,越發想逃走了。


    傅玨深沉無波的眼眸卻因為她這句話染上了一抹溫柔的笑意,“不會,今年必定有雪。”


    “嗯。”夕和思索了一陣實在不知該迴什麽,便隻應了一聲。


    傅玨聽她應下,嘴角便跟著上揚,他瞬間意識到自己對她的眷戀已經越來越深,眼眸裏的笑意便漸漸退去,重新恢複成了無波古井。


    他鬆開她,再送她下了馬車,最後叮囑她:“好好休息。”


    “嗯”,夕和應下,然後又補了一句:“你也是。這幾天倒春寒,你,注意保暖。”


    傅玨笑著應“好”。


    就在這時,又傳來了一陣車輪滾動的聲音,看過去,是殷家的馬車從道路的另一頭過來了。馬車挨著國相府的馬車停下,接著從裏麵依次下來了三個人,分別是殷二爺夫婦和殷佳盈。


    看樣子,殷二爺夫婦應當是去京兆尹府把殷佳盈接迴來。那麽,溫明歌應該也迴去將軍府了吧。夕和正這麽想,就見他們三人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殷二爺沒想到在府門外能碰見鮮少露麵的國相傅玨,驚愕之餘又見到一旁的夕和,心下了然幾分,但還是要過來跟他問安的。殷二夫人見自家老爺如此恭敬地給對方問安,心知是個大人物,也帶著笑容恭敬地向傅玨問安。


    而殷佳盈則在見到傅玨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雖然她現在還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京兆尹府裏,這兩天又出了什麽事,但此時能見著傅玨,她定然是不能錯過機會的。於是,她擺出了自以為最完美的笑容,朝著傅玨嬌嬌行了一禮,含羞帶怯地喚了聲:“小女見過國相大人。”


    夕和見殷佳盈如此做派,又想到她之前對自己說過的話,心裏生出一股厭惡。恰逢對方又把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故作熱絡地要來挽她的手。夕和不動聲色地往旁邊避了避,然後跟傅玨行禮告辭:“多謝國相大人送小女迴府,小女……”


    “我送你進去”,傅玨將夕和的小動作看在眼裏,朝殷二爺一家客氣疏離的一笑,再同夕和溫柔說了聲:“走吧。”


    夕和點點頭,對殷二爺和殷二夫人福了福身,轉身進府。傅玨便同她一起,進了丞相府中,再將她送到碧水閣。


    到了碧水閣門口,傅玨看了眼上方的牌匾,問:“怎麽搬了住處?”


    “嗯。這個院子更大一些。”夕和沒有提及殷佳盈故意耍心眼搶了她院子的事,一來她無意在背後嚼人舌根,二來她不想讓這種無聊的事平白汙了傅玨的耳朵。


    傅玨見她不願說,大抵也猜到了一點,他伸手寵溺地摸了摸她的發頂,笑言:“左不過再住上幾個月,很快,我就接你徹底離開這個牢籠。”


    夕和耳根子一紅,點點頭,“你快迴去吧,你一定也累了,迴去好好休息。”


    “好。”


    送別傅玨後,夕和舉步走入院中。一進去,流螢臨月等人就紛紛迎了過來。雖說自家小姐昨日是被祁王殿下接走的,又是去寧王府上借宿一宿,但小姐是獨自一人走的,身邊一個丫鬟都沒帶上,又眼看著日落西山,白日即將過去,她們不免開始焦急,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現在看夕和平安迴來,她們總算是鬆了口氣。夕和想要洗個澡,她們便分別去為她準備熱湯和晚膳。但桑榆卻依舊跟著夕和進屋,然後撲通一聲朝她跪下,跟她請罪。


    夕和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一問,原來是為了小魚突然不見了的事。夕和開口想要告訴她小魚已經迴去國相府了,可話還沒出口,她就感覺袖口一動,那團白色的毛球從她的袖口裏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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