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園的人由皇後帶領,進了殿中。


    子安留意到宜貴妃神色一直都淡淡的,和之前的囂張狂傲有天淵之別。


    進了正儀殿,便見一名身穿太後禮製朝服的中老年人坐在一張梨花木雕花太師椅上,她神情頗為威嚴,眸光銳利,脂粉很厚,顯得皮膚尤其白皙。


    她的年紀,一眼看過去,也大約五十左右,但是若細細看鬢邊眼角,便知年歲有六十以上。


    襲太妃甚至比昔日孫太後還要大上兩歲,所以,正經論起來,今年應該是六十有三了。


    一個六十多的老婦女,卻能保養得這麽好,實在是不簡單。


    子安跟隨大家跪了下去,三叩問安。


    皇太後也沒發話,隻是端著茶慢慢地飲著,擺足了架子。


    底下一言不發,可見大家也都知道她的手段,尤其梅妃,身子雖強撐著不動,卻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


    良久,方聽到淡漠威嚴的聲音想起,“都起來吧!”


    “謝皇太後!”皇後領著眾人起身。


    皇太後也沒讓大家坐下來,眸光在眾人麵上巡梭了一下,最後落在子安的臉上,卻又頃刻轉了過去,隻是淡淡地問:“幾位王妃,才來了一位?”


    子安才發現,禮親王妃和其他幾位親王的王妃還沒到。


    皇後善解人意地上前解釋,“皇太後息怒,幾位王妃料理府中的事情,怕是比較繁忙,一時起晚了也是有的。”


    “是麽?”皇太後的尾音拉得很長,子安便是用腳趾頭聽都能聽出其中不悅的意味。


    她鼻音重重地哼了一聲,“府中的事情再多,多得過宮中麽?哀家料理宮中的事情,不也一樣妥當得體?怕是沒把哀家的話放在心裏,橫豎入宮問安,也不過是禮節上的虛文,誰拿哀家當迴事呢?”


    眾人心中一震,紛紛告罪。


    這陣仗讓子安看得不是很懂,這老太太到底是如何讓大家都懼怕她的?


    莫非,皇上還真支持她這般胡攪蠻纏麽?


    壯壯看不下去了,淡淡地道:“請安論的是孝心,嚴令去辦的是差事,愣是把孝心弄得上綱上線的,像辦差事一般,不免叫人反感。”


    皇太後聞言,冷冷地笑了起來,“大長公主,哀家知道你素來不服哀家,聽你這話,莫非那些上朝的大臣,也可以隨意遲到?”“用上朝來相比,那就是笑話了,什麽時候,這延襲宮成了光明殿?”壯壯之前入宮幾次都沒懟過她,是因為覺得沒得意思,但是知道子安今天為皇太後準備了好戲,她總得先打頭陣,挫挫她的銳氣,免得


    她還真把自己當迴事。皇太後厲聲道:“公主你雖與哀家平輩,卻也得叫哀家一聲皇嫂,長嫂當母,再如何,你也不該當著一眾後輩的麵頂撞哀家,這些年,孫太後多番對你縱容,讓你禮教全無,你至今未曾婚嫁,莫非就沒想過


    ,是你的問題?”


    子安沒想到,這開場的戲竟沒半點緩衝,直接就飆戲了,雖心裏知道自己很快會成為下一個目標,卻還是忍不住為壯壯叫了一聲好。壯壯聞言,也不生氣,隻是含著諷刺的笑說:“皇嫂是正經的皇太後,是皇上的生母,哪裏容得半路出家不明不白的野路子妄論她半句?再說,本宮嫁得出,嫁不出,關你何事?也不吃你半粒米飯,倒是你


    ,聽聞昔日是給皇兄做太子妃的,隻是後來為什麽入宮了鬱鬱多年不得寵?皇太後有沒有想過,隻是你自己的問題?”皇太後陰陽怪氣地笑了,“是啊,哀家忘記這位大長公主是個牙尖嘴利的人,果然名不虛傳,叫人討厭得很。隻是哀家如何就論不到孫太後?論起來,她還得叫哀家一聲姐姐,即便她活著,見了哀家,不也


    得恭恭敬敬麽?若早知她縱得你如此沒有規矩,哀家定必會告知先帝,議她一個治宮不嚴,教養不當的罪名。”


    “馬後炮!”壯壯冷嗤一聲,“如今皇嫂都不在了,你才說自己如何如何威風,怎不見你當日出來治皇嫂和本宮的罪啊?那時候,你這延襲宮,就等同冷宮,除了蜘蛛螞蟻,怕是無人光顧的。”


    好!


    子安心底暗叫,戰鬥力旺盛,好的開始。


    皇太後臉色微變,慍怒籠罩,正欲發怒的時候,便聽得外麵傳來聲音,“瑾太妃到,禮親王妃到,齊王妃到,炎王妃到。”


    皇太後狠狠地刮了壯壯一眼,端正了神色,“迴頭哀家再說你。”


    三位王妃扶著瑾太妃進來,卻隻見四人發鬢淩亂,一副狼狽的模樣。


    “這是怎麽迴事啊?”皇太後聲音發尖,“發髻不整,哪裏有半分太妃王妃的體麵?”瑾太妃麵容上還殘留著餘悸,先是福身拜見,然後解釋道:“迴皇太後的話,今日著實是失禮了,即將到宮門口的時候,竟遇到一輛馬車橫衝直撞出去,把我們三家的馬車都撞得幾乎翻了過來,幸好禮親王


    妃懂得功夫,飛過來救了妹妹,不然的話,妹妹這副老骨頭,今日怕是要散了,後細細問了一下,才知道這馬車原來是皇太後身邊的人出宮購置,因匆忙才與我們的馬車相撞的。”“胡鬧!”皇太後半點麵子都不給瑾太妃,厲聲嗬斥,“哀家說過多少遍,馬車停在宮外,步行進來便出不了差錯,宮中每日要辦的事情這麽多,馬匹馬車出入絡繹不絕,你們一個個身子金貴走不得道是麽?


    還得叫宮中的馬車避讓你們才算?”


    子安覺得,這純粹就他媽的無理取鬧了。


    但是,依舊不動聲色,繼續看著一場場的好戲。


    瑾太妃是德高望重之輩,昔日哪裏受過這種委屈?如今當著後輩的麵被嗬斥,這口氣咽不下去,卻也不敢發作,那日見她罰過陳太君之後,大家心裏都怵了,倒不是怕被罰,隻是怕丟臉。


    瑾太妃委屈地道:“馬車若都停在宮外,行進來約莫也得半個時辰,臣妾也是怕耽誤了請安的時辰。”


    入宮的馬車,一般是入了宮門,通過長長的宮巷,才停在了華儀殿外,如此,從華儀殿進入後宮,雖說還有一段距離,卻也不會太遠。皇太後冷道:“若怕耽誤時辰,便不知早一些入宮?若真有心,怎麽也耽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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