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都百姓對萬壽節的議論大有愈演愈烈之時,我們“偉大”的皇帝陛下的生日終於到來了。這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全國人民都該“彈冠相慶”。

    寅時開始,宮裏就開始忙開了,所有宮女太監和在宮中任職的人員都被叫起了床。也許有人會對寅時沒太大的概念,寅時是二十四小時製的三點到五點,也就是說,我們在宮中的勞動者們三點就起床了,為他們的老板——皇帝準備早餐,當然,也不隻他一個人的早餐,所有參加朝拜的皇族和官員們的早餐他們也是要準備的。誰叫皇帝老兒喜歡折磨人,也喜歡折磨自己呢?卯時一到,宮門大開,文武百官、皇親國戚便要從神武門進入奉天殿,向皇帝朝拜。卯時啊,勤勞的太陽公公都還沒上班呢,我們的皇帝陛下卻逼著所有人上班了。他自己倒無所謂了,因為就算不過生日,他也是要早朝的,一樣得起早,這樣說來,文武百官也是無所謂的。隻是可憐了那些平日裏養尊處優的皇親們,也許他們中很多人都不太記得上次起這麽早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此時,奉天殿上站滿了人,隊伍一直蔓延到殿外,一直到殿門口那八十一階台階的最後一階。當然了,隊伍可不是按高矮排的,品秩官階越高,站的就越前麵。那些站在台階上的,要不就是五品以下的小官,要不就是皇帝的大姑的外甥的小舅之類的和皇家扯了很遠,要查家譜才能知道是什麽親戚的親戚。人微言輕啊,能讓你進宮你就該迴去燒高香了,站台階怎麽了,待會還要跪著呢,就算是跪著,你也得笑,也得是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那是你的榮耀。

    三唿萬歲是少不了的,順便說幾句“仙福永享,壽與天齊”之類的話,把皇上奉承的高高興興,笑嗬嗬的道“眾卿辛苦,為朕賀壽,朕甚欣慰”什麽的,一句平身慢悠悠說出,才算是解救了大夥。若那些被台階硌的生疼的家夥以為就此解脫的話,那就太天真了。馬上便會有禮官拿出個簿子,就是類似折子的東西,不過比平常上的折子厚多了。清清嗓子,一聲“跪”,你又得顫巍巍地跪下,跪下幹什麽?你待會就會知道了。

    禮官展開手上的簿子,可是他的手臂還不夠長,隻能展開一部分,“吾皇勵興,十又有一,內平外治,四海升平,值壽,蕃夷戚臣鹹來賀……”之後,便是一長串的讚揚,直說的我們的齊暮皇堪比湯文,直追堯舜。直接忽視了遍地開花的起義和天災人禍。

    一篇讚美下來,說的我們的皇上樂開了花,當然表麵上的功夫是要做的,謙虛幾句,我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的,你們要時時監督我啊。再說幾句你們要各司其職,好好工作,我不會虧待你們什麽的。待底下人齊聲說句“謹遵教誨,吾皇英明”,皇帝陛下這才放了他們可憐的臣子們。

    吃早飯去咯!

    一大早跪到現在,頭暈眼花,真不容易啊,大家都餓著肚子呢。

    用過早飯,萬壽節的活動才算是真正開始了。

    在響徹雲霄的喜樂聲中,齊暮帝慢悠悠上了華麗的馬車。馬車如一座移動的房間,裏麵一應物什俱全,軟榻、小幾、茶具。齊暮帝閑閑地往墊得異常厚實的軟榻上一靠,馬車便平穩地動起來。文武百官,皇親國戚排成長隊有條不紊地跟在後麵。天朝慣例,皇帝壽辰,稱為“萬壽”,百官朝拜,各夷遣使來賀,皇帝於萬壽時入太廟祈百姓安康、天朝萬年。之後,於午門前的乾坤廣場上受萬民祝賀,士、商、農、兵、醫各階層派代表向皇帝獻禮,並推選一人為皇帝獻賀詞,自然賀詞均為誇讚皇帝多賢德、治下多和諧千篇一律的頌詞。迴到宮中,歌舞戲曲一幕幕接連不斷的上演,晚膳時,各國來使、王侯伯爵、大臣重員獻禮祝賀,不到戊時,是不會結束的。所有人累的吐血那是必須滴。

    現在這長長的隊伍,正是向著太廟進發。

    晨光慢慢熱烈起來,暖暖的照在這隊頗為特殊的長龍上,反射著金屬特有的顏色,馬車環佩叮鐺,包裹著車緣的金銀甚至比陽光還耀眼。馬蹄噠噠響成一片,被戒嚴的街道上,百姓們隻能遠遠看著這難得的盛況。因為是四十大壽,按十年一大慶的傳統,今年的萬壽節是要比以往盛大很多的。其實齊暮帝在位也有一次三十歲是整十的壽辰,但因他剛登大寶未滿一年,還在為先皇守孝期,怎麽著也不能不會大辦的。故在位十一年來,前幾次的萬壽節都是不太隆重的,自然,皇家的不太隆重也是尋常人家無法企及的奢華。

    去往太廟的路上,應該說是整個京城,隻見樹與樹之間用彩綢連接,樹上也用絹花點綴著,時不時還能看到用彩綢結成的“萬壽無疆”、“天子萬年”的字樣從一些屋子的二樓窗子中掛出。總之一句話,整個京城那叫一個金碧輝煌,錦綺相錯,色彩絢麗耀花人眼。恰逢春季,百花齊放,從各地征集來的蝴蝶蘭、早春白玉、醉蝶花等各個品種的盆栽每隔兩丈擺成一個園景,節日氣氛渲染無遺。

    在太廟祈福的情景倒沒什麽必要去大書特書的,無非是一個祭台,上擺豬羊等貢品,皇帝手拿嬰兒手臂粗細的香朝天三拜。之後就是那一群跟去的皇親貴胄、文武百官垂首陪皇帝站著聽國師嘰嘰咕咕說一大堆無幾人能聽懂的祭辭,這番結束後,太廟之行也就完滿了。

    迴程來到乾坤廣場,一天中最熱鬧的活動也就開始了。廣場正北麵早已築起了一個看台,九級台階拾級而上,厚而軟的紅地毯由高台直撲而下,一直延伸出五丈遠,紅地毯邊緣兩排醉蝶花茂盛地開著。醉蝶花本是夏季開放的花朵,因其外形美觀,欣賞價值甚優,如今竟用如此多的醉蝶花來裝飾,也不知為捂開這些花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萬壽節的鋪張由此可見一斑。

    齊暮帝登上九級高台,坐在龍椅上,早聚於此的百姓們皆伏地三唿萬歲,黑壓壓上萬人跪於腳下的感覺,讓齊暮帝的心裏不禁激動澎湃起來。

    主持廣場獻禮活動的是左相之子——左念遠,他在禮部任禮部侍郎,按太子齊若泠的話來說,這真是個不大不小的官職,也許有不少油水撈,卻無什實權,但好歹有個當宰相的爹,前途自是勿需擔憂的。這不,這樣一個在皇帝麵前露臉的機會就被派到他的頭上了。

    老規矩,左念遠上來就是一通讚詞,把我們那個皇帝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之後,活動正式開始了。

    眾樂齊響,效百鳥鳴,內外肅然,隻聞半空和鳴,若鸞鳳翔集。樂止,左念遠唱道:“士族,獻禮。”

    代表士族獻禮的,是剛剛繼承了父親封號的祈昌侯袁天翔,祈昌侯一門世代為官,天朝開國名相袁祈昌之後,正是感袁祈昌之功,天朝開國皇帝才會封其世襲祈昌侯。袁氏一門宰相、三公等高官頻出,在士族中威望甚廣,幾乎次次被推舉為士族代表,此次也不例外。

    袁天翔一身青衣,五官深刻如刀削,本是嚴肅的一張臉刻意帶上笑,倒是柔和了冷峻之勢。他走到台前五步遠,掀袍跪拜道:“袁天翔謹代表士族向吾皇賀壽,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完,鼓樂驟響,一張長兩丈、寬一丈的萬壽圖屏被三十二個大漢抬了出來。屏風上金色的壽字共萬種字體,乃為蜀錦以金線繡之,色彩亮麗之極。蜀錦本已是千金難求之物,更何況是這麽大一副繡圖,用純金拉成細密的絲線以散錯針法繡以萬種壽字,價值更在十萬金之上了。士族出手之闊綽不言而喻。

    齊暮帝對這個禮物很是滿意,他捋著他的山羊胡,笑意連連,“卿家與士族的心意高宏,朕甚欣慰,賞!”

    “謝主隆恩。”袁天翔的任務終於完成,暗舒口氣,退了下去。

    接下來就輪到商人代表獻禮了,代表商人階層的是天下首富印渤。全國各商會集體出資,打造了百座形態各異的玉佛由化妝成老人的百位演員獻於齊暮帝麵前,百位演員且歌且舞,熱鬧非凡。不愧是商人,出手毫不含糊,估計其價值可當今日之最了。

    之後的農、兵、醫和儒學之士等也紛紛送上賀禮,不過條件有限,送上的自是不太珍貴的東西。無非壽桃,金壽字,珍補藥材之類的。雖如此,那些東西的價值也是不下萬金的。

    待一切結束,早已過了午時,齊暮帝迴宮大宴群臣去了。隻是乾坤廣場上卻依然人聲鼎沸,因為皇帝仁慈,特設戲劇、歌舞以顯上下共樂之意。百姓自然樂得觀看免費演出的,本來寬闊的廣場上沒了戒嚴之後,霎時人群擁擠起來,用摩肩接踵、揮汗成雨形容卻是一點都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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