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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著褶皺白衣,帶著一臉稀疏雜亂的短胡茬,雙足不著履,身量極高這樣一個少年非常迅疾地衝到了客廳,麵對前麵一堆高低不平的米粒陷入沉思,旋即又起身看著牆上一張羊皮地圖,手指自一個叫明孜的小點上開始在附近來迴搜索。


    一個恬靜的少女悄悄地跟著他走了進來,輕輕地坐到了旁邊,雖然她是為他而來,卻並沒有打擾他的意思,隻是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少年看著地圖上七個箭頭犯起了糊塗,緊皺眉頭一言不發,忽然猛然大聲叫起來:“剛才報信的人可在?”


    屋外一個人趕緊應道,“小人還在!”


    “可確實是從西南方向上過來的?”


    “是的。”


    “噢?”這一聲不知是迴答,還是又繼續提問,但他沒等外麵的人迴話,卻又自言自語起來:“黃、王二賊一除,他們便會南下幫著其他人,而北麵又已經全部蕩平,怎麽還有人能過來?”少年退後幾步,迴身看了看地麵由米粒堆成的地勢圖,最後竟趴到了地上,開始仔細觀察地麵高低起伏情況,那少女也隨著他的動作將身子前傾,有些不明所以。


    “完全沒有可能啊?這著實太奇怪了,從哪裏冒出這些人來,既然放了烽火,那必然這些來曆不明的對手有相當的規模,否則光幾個烽火台和警戒塔的幾百個弟兄就會直接解決問題,除非他們從邢大哥他們身邊經過卻沒有人看見,軍隊裏哪來的瞎子?而且兩千人會全是瞎子嗎?”少年念叨著。


    這當然沒有可能,所以,這裏肯定有令人想不通的問題,少年一時想不出來,最後幾句反問幾乎是聲嘶力竭,因為他知道現在的城裏隻有五百老弱殘兵,城牆上都站不滿,而且城牆也沒有修好,還有不少處有缺口。


    當少年轉過頭去再看了一下地圖時,忽然皺起了眉頭,再稍加思索,竟渾身一顫栗,朝後退去,正在退時,腳下一腳踩空,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隻見他手指指著地圖,一時說不出話。


    “子睿,你沒事麽?到底是什麽軍隊?”少女焦急而關切地問道。


    不過這個叫子睿的人自始至終沒有迴答旁邊的詢問,而是用更大的聲音對外麵命令道,“快去再探他們有多少人,現在到了何處,再請宋先生來,關閉城門,讓所有的士兵準備,就說我們要打仗了。”


    喊完長籲一口氣,少年努力平息心中緊張,站了起來,走到少女身邊,麵色矛盾地說:“吾有事,汝速離,勿要使我分心。”


    少年旋即喚來下人命道,“爾等眾人速與夫人與邢息二位樂師一起去桂陽,還有……如此如此。”


    言畢,竟不再看少女一眼,依然不著履地跑迴了自己的寢居處。


    當我再次從屋內出來時,被稱為平安風雲侯的少年已經全副甲胄,狠力紮緊發帶束好頭發,鬆開時連手都在發抖。劍架上兩把劍全被我背在了背後,試了試拔開的感覺,還算順手,再自槍架上提出長槍,看到了槍尖的一抹金光,這才發現今天竟然是個晴天,而且已經日頭高懸。


    “好天氣不一定有好事。”我嘟囔著,“見鬼,今天說不準得死啊!”


    半死不活的次數多了,那時的我竟然絲毫沒有膽怯,也許就如周倉說過的那樣,我終於變得麻木了。


    但是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還有很多人沒有去探望,這時也許真是留遺囑的時候,可是,我真的心有不甘。


    咬著牙,上了馬,直奔到西城門口,在那裏我終於看到了烽火台的信號,一條黑柱而上,越來越寬,也越來越淡,漸漸消失在天邊的雲中,可驚疑不定和慌張卻漸漸蔓延到這裏所有人的身上,慢慢濃烈了起來。


    注意到軍隊中的情緒變化,我便將臉上的嚴峻表情消去,換上了微笑。


    “把城內居民集中到縣衙門口的坡地上,我要說話。”說完,便一路沿著城牆走了下去,西城的防禦難度較高,東北兩邊有條很寬的護城河流過,而南麵城牆下麵便是一款崖壁,崖壁下便接著另一座山,便由著那山上春來的綠色漸漸蔓延到武陵山中,混成一色,綠得頗為幽怨。


    “侯爺,這來的是誰?”有人正要動身,卻聽到城樓上其他人問我的話語,便也停住,朝我看過來。


    “董卓。”不過我並沒有理睬他的眼神,隻是很是平靜地把這個名字說了出來,而另一邊隻管沿著看著城牆的情況,本來停下來的人聽到這個名字便立刻飛快地跑掉了,城上麵立刻有些局麵失控,大家議論紛紛。


    我停下腳步,揮止他們的議論,讓大家全湊過來,作了我的最終決定。


    我坐在了城牆上,腿放在了城外,便如曾經看到的魏延的坐法,因為這城牆很是矮,我覺得在上麵跳下去也沒什麽大礙,我拍了拍城垛上新的土,眯著眼睛看著前麵不斷起伏的山地,慢慢感覺後麵開始擠滿了人,看來很多人都想靠近我聽我的話。


    “我需要兩百個自願的人,其他人和百姓一起走。”我長舒一口氣,口氣愈發顯得冷靜:“我們哪裏都去不了,他們都是騎兵,但我們必須要有人守住這裏,讓大家有幾個時辰離開,我算第一個,本不打算拉你們,但是我一個人擋不住多少時候。到時候大家被追上還都是死。”


    說到這裏我頓了一下:“所以,沒什麽家眷的人留下來。其他人就趕緊和老百姓一起撤吧,我肯定是要把血流在這裏了,我現在需要和我一起流血的人,把董卓在這裏拖到天黑,那時,無論我們在外麵的人迴來不迴來,至少那時也讓他們也人困馬乏,不得已在這裏歇一個晚上了。”


    “我現在去和明孜百姓說這事,到時候你們要走的便和他們一起走吧,留下來的人直接在這裏準備箭矢滾木,現在就東麵沒有護城河,對方要攻也是這裏,再怎麽樣,這裏也是主要被攻擊的地方,到時候其他各麵牆我隻留十幾人,其他人都在這,你們商量誰留下吧,要是你們都想走,我也不攔你們。”說完站起轉身離開,留下城牆上一片沉默。


    其實我和百姓沒那麽多煽情的話說,他們好像以為我會去很久,所以等我片刻就迴來的時候,我們兩邊都是大吃一驚。


    他們自然是吃驚我這麽快就迴來,但我確實隻說了一句話:“董卓的軍隊要來,他們一向軍紀不太好,我們頂到天黑,你們趕快自官道離開。”如果算上開始為了壓下他們的議論紛紛時說的“明孜的百姓們,請聽我說。”那就是兩句。


    而我吃驚的是五百人竟一個都沒走,一個個見到我都肅穆行禮,卻又沒有言語,之後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我稍微幫著手捆上幾個檑木,還是有些疑問地問道:“你們都留下麽?要走還是趕緊走啊!留下來的……你們知道嗎?”


    其他人竟不敢答我的話,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兵摘下頭盔喘著氣,稍微歇了一會兒才平靜地這樣和我說話:“平安風雲侯,您別見怪,您說的我明白,我已經是快六十的人了,我就是荊州人,吃這口當兵的飯的時候才十五歲,現在家裏早沒什麽人了,就算有,我也不認得是誰了。”


    我決定行個晚輩禮,這讓他有些吃不住,忙說受不起,等我迴複常態,他才捋了捋頭上的碎絲銀縷,對我繼續說道:“我說這話您別介意啊,說實話我自小到大,從來沒看過您這樣的官,這種時候命令就是,還為我們考慮啥。我們知道您是好人,但這時候咱們怎麽能把您扔下而隻顧自己逃命,以後要是別人問我們,當年平安風雲侯怎麽死的啊,我們出去的人哪有臉說,說他為了保護我們和百姓逃走而戰死的;但要是這次我們留下真的戰死了,要別人以後記起來,問其他人啊,你們知道當年劉老頭怎麽死的,那邊答著啊,和平安風雲侯為了保護百姓一起打董卓戰死的。這咱就算死也算值了,也算風光一把了,再說我這麽大年紀的人,死就死了,本來也沒幾天的命了,還不如在這裏做點該做的事情。”


    我還是很恭敬地再次行了一個對長輩的禮,他也不再說什麽了,繼續手頭的活,而我也隻是換了個方向,看著旁邊一個非常壯實的年輕人,他隻比我矮點,但塊頭卻比我大,臉型輪廓粗獷,棱角分明,此時他的腦袋上還纏著包紮傷口的棉布,上麵滲出一絲血跡,一看這個身形和樣貌,就猜這人定是以前黃巾軍的人。


    他似乎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也趕緊說了起來,不過顯然他的口齒不是很伶俐,隻是一邊撓著腦袋一邊很是憨厚地說:“俺們以前一直罵當兵的隻會欺負老百姓,不保護老百姓,這迴換作俺是當兵的了,俺可不能讓人戳俺的脊梁骨,這是俺該幹的,俺當然留下。”


    我拍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傻笑。而旁邊明孜本地人則直接很冷淡地和我說了起來:“這是我的家,讓人隨便糟蹋侮辱我的家,我算人麽?”


    旁邊一個也接了過去:“董卓算是秦人吧,我們楚人當年沒打過他們的先人,該是我們把這帳要迴來些的時候了,讓他莫要小覷了我等。”


    朝他們點點頭,也沒說什麽話,便一路巡視下去,主要看那些沒有夯築好的地方的情況,和他們商量如何補救,不過基本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我幫手的,因為他們都搶在我前麵幹,而且都把屁股頂向我。


    城是小了些,沒多少時間便走了一圈,最費力的一段就是往南邊走的時候,因為有一段相當陡的城牆向上,那是我們順著城牆在上山,而向東邊轉過去下來的時候又總覺得自己一失足就得滾下去,所幸這兩段都不是很長,但即使這樣五百人在整個城牆上麵似乎還是稀拉了一些,不過真打起來時,估計絕大多數都會在東麵這邊上,不過南麵這段還是有用處的,我走到北麵城牆時,看著南城高起來的坡地,心中便把這仗怎麽打有了個大概。


    城牆上忽然有些騷動,隻聽有人在西城門那邊大聲喊了出來:“風雲侯,派出去的小斥候迴來了!”


    “大人,來的有三千人,黑衣黑甲,騎馬而來,沒打旗號,迅疾異常,幸而現在他們在繞路,而且現在在一個山梁下正在過河,但一個時辰之內肯定能到明孜。”那孩子上氣不接下氣,幾乎是滾下馬,站在壕溝邊便對剛剛跑到西門城樓之上的我喊道。


    “知道了,你快進城休息一下,下麵有累的事情讓你做。快開城門!”我趴在垛口上笑著對他說,最後一句才對旁邊人說,大家都笑了起來,結果當城門開的時候,城下麵的那個半大小孩,牽著馬卻不知所措。


    “您知道來的是誰嗎?難道不是敵人?”就在城門的正下方時,一臉稚氣的他還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仰著頭,但是吊橋還是拉了起來,直到把他擠進了城,我看不到為止。


    “是敵人。”這聲並不是對他說的,因為聲音很小,而我一邊說著,一邊挺直了身體看著前麵。


    北城門又被打開了,這迴是我送那個剛來的小孩走:“馬我給你換過了,是最好的馬,現在你得走北麵山梁,順著山路走,我們好幾百人來迴蹋過,應該比較好找,走到路上一個南人寨子的時候,你就折向西邊,他們那裏下山的路被他們開好了,山下有他們的木薯田,你別踏了人家的苗,人家才種的,到了河邊順著河向南走一些就有一座我們剛架的橋,很怪,沒有橋樁就對了,是岸兩邊釘了木樁,用繩子拉起來的,過了河,要爬一個山梁,大概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山上有我們的警戒所,記著,到那應該到晚上了,就在那裏休息一個晚上,夜路很不好走,明天換匹馬,哦,不,你到了那裏,如果天色還亮,就讓他們放煙,天黑了就放火,希望在山裏的他們能看到。記著,讓他們走山路,別走大道,對方全是騎兵。恩,就這樣了,你快走吧,我不留你吃午飯了,幹糧在鞍上的袋子裏。行了行了,我又沒死,哭什麽哭,快走!”最後,我竟發起了火,他收住了眼淚,啜泣著,趕緊上馬,迴身要和我說什麽,還是狠狠一抹眼淚拍馬走了。


    “可憐這孩子了,不過明孜就靠你了。”看著他背後的一騎飛塵,我輕聲地說,忽然感覺這小子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一樣,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


    日頭稍稍西斜,相對平時的天氣今天算是個暖和的日子,隻是暖得讓人打冷戰。等待的這段時間顯得那麽短暫,卻又如此悠長,城牆上的人正在趕緊整理收拾箭矢盾牌,目光卻不斷在西麵山丘上掃過。


    “請問宋先生呢?”終於有人想到了他,本來以為在這種事情沒人想到他了。


    “你是誰?”


    “我是他的護衛,您把他召走時,我就跟著他,但是他進了您的府門就不見了。”


    “對,你認為他能打仗嗎?”


    “不能,您想想先生那個樣子。”


    “我和你的看法一樣,那你認為我讓他走,他肯走嗎?”我笑了起來,心中開始有些想笑。


    “不會,我們家先生人有些迂腐,您要在這他哪能走,肯定陪著你。”


    “嗯!你很了解你們家先生嗎。”說著我便貼到他耳朵邊很是輕聲地說了起來:“我先把他召來,然後命令下去隻要他一進來,就讓人用綢緞把他包了一塊給送到桂陽去了。你別在外麵說啊,我可不想讓宋先生在大家麵前沒麵子。”


    “您還……”旁邊人很多都對此很有興趣,看著我們這般模樣便聚了過來,對此我們兩個人旋即都肅容而起,隻管各幹各事,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要說宋這會兒難保不憋氣,他還以為我要和他討論什麽事情呢,結果見都沒見到我就被我給打包給送走了。不過他總算有幾個伴,路上我的夫人和兩個樂師還是能和他們談起來的。


    “風雲侯,我們想是不是把東北兩個城門的吊橋燒掉,免得他們要是爬上了城牆,斬落了吊橋,他們必然就能從幾個方向上攻上來,我們本來兵就不多,到時更為被動。”我正在作最後的巡視,有個老兵對我說。


    “不用,燒了對手就知道我們心虛了,會更加放心的猛攻,不過你說得也對,來人,下令個城門把吊橋釘死。”


    所幸,明孜隻有三個城門。


    日頭又斜了下去些,我把這五百多人分成了五營,設了五個校尉,三個在東城牆上,一個另外幾個城牆上和城南的坡地上,一個城內作預備隊,交待下整個作戰的步驟和各種情況下的應變。


    形勢對我們非常不利,對方如此而來顯然對我們有所了解,而我們隻能做到知己不能知彼,我想過很多其他的方案,當我知道對方全是騎兵,想想這段的地形後全部給推翻了,我隻有死守這條路,畢竟我們有數千百姓在後麵的路上,這迴,我真的玩不起險。


    長籲一口氣,對幾個新提拔的校尉說道,“在自己身邊挑選自己的繼任,你們死了,就讓他們帶著大家上,我死了,你們五個中就由老劉當頭,照著我的計劃來,我們支撐的時間越長,我們活下來的可能越大。七路人馬迴來得越多,對方就越支持不住。


    實際上,我還很是擔心,如果對方真的打下明孜,而在外的他們隻有明天一天的幹糧了,到時候,對方三千多人就是死守明孜,我們一時可能也打不下來,縱有一萬多人也危險了,更不要提如果來救的人心急而從丘陵處行軍而來,被他們用鐵騎衝散屠殺那就更糟了。


    “我們一定要守住!”我最後對大家大喝了一聲,雖然他們緊靠著我,而他們似乎對我這一聲沒什麽準備,靜在那裏半天沒說話。


    “吊橋釘好了!”當最後一個東城門的迴複也到時,我的影子也和我的身高一樣了,也就是說,我們想走也走不了了,不過從西城牆上直接跳下去,也許也算是一種方案,不過看來大家對此都不予考慮。


    “他們似乎來遲了些,路上不知道為什麽耽擱了。”我感覺輕鬆了些,他們在外呆得時間越長越好,別來最好。


    當然我不報這種奢望,所以心情還是感到有些緊張,而士兵們並不比我好,看他們分揀箭支時的手不時的顫抖我就能知道,我不想怪他們,他們也在努力遏製自己的失態,但是確實很難。


    “風雲侯,我和您說個事情。”一個明孜城本地的士兵忽然放掉所有的驕傲,有些低聲下氣地說,說的時候,還不斷瞟向城內的民舍,旁邊幾個明孜士兵也圍了上來。


    “什麽事情?”我心中感覺有些不妙。


    “平安風雲侯!”忽然,有人大喝道,“前麵有我們的士兵迴來了,可能是我們在烽火台的弟兄!”


    “他們幹嗎迴來?望山裏一躲不就行了,對方肯定沒時間去找他們的。”我承認在看著前麵的丘陵處的士兵我有些感動,但是我還是大聲嗬斥出來,這聲音足以讓整個城牆上的人都知道了,不過我還是朝後麵說道:“拿點酒食出來。”


    當我再轉迴來,命道:“撬開鐵……”忽然,我覺得後麵有些不對勁,便停下話語趕緊轉向後麵,知道了那些明孜士兵為什麽要和我那樣說話的緣由了。


    “她們怎麽還在?”我幾乎暴跳如雷地說道:“這是要死人的時候,你們怎麽還讓老婆老娘留在這裏。”


    “孩子我們送走了,但她們說要麽殺了她們,否則他們不走,我們沒辦法。”


    “不行你們早點告訴我嗎?現在怎麽辦?”我繼續咆哮道,心中沒了頭緒,手中捏緊長槍,猛砸在地,一聲悶響,讓四周都沒了聲音。


    “侯爺,要不要鑿開門,讓他們進來?”旁邊人陪著小心問道,其時他們已到了城下,很多人因為長途地奔跑而疲憊不堪,大多數人都耷拉著腦袋,隻有前麵的幾個領頭的人看著我們喘著粗氣,有些緊張地不時朝後麵看去。


    心情很不好的我終於再也忍受不住了,竟朝跑這麽長的路來支援我們的人發起了火:“你們幹嗎迴來?對方大兵來襲明孜,不會特意繞道對你們發動攻擊,就算打,你們遁入叢林之中,對方定不會浪費時間而對你們有所動作,你們過來幹什麽?真的這麽想死嗎?”我立在城頭,旁邊的人都在勸我,隻說快點放進城來,讓兄弟們歇歇,有和下麵人熟悉的人甚至都開始打起了招唿,並問起西涼人的情況。


    而他們已經開始撬鑿固定鎖鏈的大鐵釘,而我也沒有攔他們,畢竟多幾百人,我就有信心守到明天,心中便開始把整個計劃作變更。


    忽然眼前有人大喝道:“小心,他們是西涼人……啊!”一聲慘唿伴隨著血光一現,把我從思緒中狠狠地拉了出來。


    “他們是西涼人,快射箭!”立刻明白是怎麽迴事的我,不顧一切地大喊起來,身體隨之彎了下去,隨著旁邊一陣弓弦響聲,前麵一陣箭雨已至!


    箭雨已至!衝我而來!而我此時已俯身衝下城牆,因為我看到他們隊前被人砍斫的兄弟!


    隻是此時一切對我來說都顯得慢了,我的眼淚都比我更早出現在它該出現的位置。


    麵對斜陽,烏雲想擋著它,我不讓,我紮入了烏雲中,直到把它打散,可是原本烏雲下的人,卻躺在地上,身邊的草上,開遍了紅花。


    我的眼睛紅了。不是,是一隻紅,一隻還是原來的樣,天邊紅藍相交之處,黑色的鐵流湧進,也隻有黑色,無論怎麽看都是黑色。


    “退迴城裏去!”我知道我們收拾完了城下的西涼人,雖然我想不起來怎麽收拾掉的。還算恢複清醒的我對城上跟著我跳下來的人喝道,緊接著我又對城上的人喊道:“放繩子拉我們上去!”


    “平安風雲侯!這個兄弟還有氣!”


    “所有我們的兄弟全帶走,別留給敵人弄髒了他們。”


    兄弟們默然地爭相扛起曾在一起的夥伴,靜靜地向城牆走去,雖然地麵已經開始顫抖,但我們的步伐依然紮實,我們的腿都沒有發抖。身上扛著兄弟的在前麵,沒有人搶先,直到最後一個我,這時候我還聽見了城上麵的弓弦聲,身後響起了一聲重重的倒地聲,我沒有迴頭。


    我是最後一個上的城,看著自己的影子從垛口拉到了女牆,輕輕地說了一句:“終究還是到了。”


    初平元年二月二十八日,涼州軍出現在了荊州的土地上,從一個我們從沒有想到過的地方和方向上。


    那天,正處斜陽下的我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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