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穿行在深山古林當中,姬正從未像今日這般寂寞。


    當初就算是父親死去,母親離他而去,姬正也仍然還有可以追尋的目標,但是現在,他在這個世界已經失去了一切,就連自己曾經的信仰都隨之煙消雲滅。


    悲傷、絕望,他的心溺在這樣的海洋裏,痛苦到無法喘息。


    “天啊……為什麽要這樣懲罰我?我毀滅了一個世界,你就要再創造一個世界,隻為做給我的懲罰嗎?”


    他麵色悲苦,仰問上天。現在他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連曾經對上天的絕對信仰都產生了動搖。


    站在高崖壁之上,姬正已經心如死灰,現在隻想尋求一個解脫,脫離這噩夢。


    他曾經以為自己會和曆代的祖先一樣,死在對抗妖族的路上。


    他也確實那樣死過一次。


    可這次他卻要自己了斷自己的生命。因為他已經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希望和眷戀。


    兩行滾燙的淚水自臉頰滑落,姬正泣不成聲。


    “對不起……我所深愛的你,我所親愛的親朋們,我所熱愛的世界,我來晚了,我沒能改變這個世界,隻能來陪你們了……”


    他縱身躍下萬丈的懸崖。


    風聲緊,一隻溫熱的手拉住了半空中的他。


    “紅雨!”


    魂牽夢繞不見,肝腸寸斷才聞。


    姬正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那張俏臉絕世無雙,銀發如皎潔月光貼在她的臉頰上。那


    正是他以為陰陽兩隔的人兒啊!


    “雨欣!”


    姬正大叫了一聲,腳下一蹬,翻了個空轉,騰空落迴到地麵。


    他嘴角顫抖,眼裏滿是不敢相信地看著麵前的女孩。


    當年姬正與她一同死去,而後姬正卻活了過來,在這個異變的世界裏,所有和他有關係的人都落得個讓姬正痛心的下場,卻從沒有關於雨欣的隻言片語,所以姬正以為她的死已經是無可挽迴的事實了。


    誰又能想到,姬正能在最絕望的時候又見到了她!


    “真的是你嗎,雨欣。你不是……”


    姬正伸出顫抖的雙手,女孩任由他寬厚的手掌在自己白嫩的臉頰上摩挲。這世上隻有他能如此肆無忌憚地對自己做這些事。


    她微微一笑,迷人至極。


    “我可是風啊。風不滅,我不滅,雖然身軀毀滅了,可遲早還會再重生地。”


    姬正恍然,然後再顧不得其它,一把將她拉進懷裏緊緊抱著,好像害怕她會丟一樣。


    姬正嚎啕大哭:“母親死了,小狐狸變壞了,傾城也死了,整個世界都變了,我都快堅持不下去了,幸好最後有你出現……幸好還有你啊!”


    雨欣任由她用力地抱著自己,眼前自己摯愛的痛苦,現在隻有自己才能理解。


    “沒事,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地……”


    雨欣柔聲安慰著姬正,就好像溫柔的母親撫慰一個驚慌痛哭的孩子。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虛偽地,隻有你我才是真實。”


    來到這裏,是她與那位落棋的存在之間的一筆交易。這場布局兇險萬分,完全是一個叫姬正無法走脫的死局。沒有他的幫助,姬正隻能死。


    而且後來的路,也要她來走,這是早就注定好的,唯有這條路走到底,他們才能撥開迷霧,走進真實。


    許久,姬正的哭聲才漸漸微弱下去,他放開雨欣,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可是有你在又怎麽樣呢?這世界已經不再是我所熟悉得了。容不下你,也容不下我。就連上天,都選擇了對我們置之不顧。”


    姬正無比頹喪道。


    “那……何不如試著拋棄信仰?”


    雨欣忽然提出這樣一句話,直接驚得姬正說不出話來。


    “你……這……”


    姬正半天都說不上來一句完整的話。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當然知道。”


    雨欣輕聲道:“反正上天已經舍棄了你我,放任了這個世界的變化。既然無藥可救,那何不如放開一切,為你我自己活一次?”


    這個提議相當大膽,簡直就是慫恿姬正去做那逆天者,拿著上天的力量為自己的喜好活!


    姬正想了很久。


    假如接受這個建議,那姬正就背棄了曆代天道師的道路,可若是不堅持,姬正也實在想不通要怎樣才能化解人和妖的恩怨。


    假如執意按著天道師的道路去走,那姬正很有可能要大開殺戒,將這世上有罪的妖怪和人族殺個七七八八才行。


    那是姬正無法想象的殺戒,他不願去做,也不敢去做。


    日落日出,一宿過去,當第一縷夕陽灑在他的身上時,姬正站起了身,雙拳緊緊攥住。


    “就如你所言,讓我為自己而活一遭!”


    從今天起,他要舍棄身為天道師的身份,做一個逆天者!


    身後的雨欣眼裏有喜悅閃現,因為唯有選擇置身這個世界的運轉之外,做一個旁觀者,他們才能以最小的代價走出這條試煉路。


    ——


    人族征討斷魂穀大敗而歸的消息很快穿迴了這個世界,在整個天下掀起來一場浩然波瀾。


    “什麽天道師瘋了嗎?竟然對同樣是人族的我們動手!難道他果然選擇了妖族,要和人族對抗嗎?”


    “不必多問,肯定是如此,他本來就和我們不是一類的,其心也必異!”


    “痛快啊!天道師幹得好,就該趁著那股氣勢,將整個人族都殺幹淨才好!”


    ……


    人族與妖族之間都在討論關於姬正的事,一方震怒一方稱快。


    更有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消息,稱天道師已經決定與妖族攜手滅殺人族。他已功參造化,可溝通上天,獲得世間最為強大的力量。


    “記得紅除大統領嗎?當年就是飲了天道師的血才得以長生。”


    “真的?果然是這樣啊,我早就說不對勁,怎麽可能有人五百年不老呢,原來是喝了天道師的學啊!”


    “他的血可真是寶貝啊,搞不好喝了能延年益壽,還能獲得溝通上天的力量也說不準!”


    ……


    這條消息使得人族更加蠢蠢欲動,按捺不住一顆追求力量的心。


    長生、力量,這就是這個世界現在最大的財寶,它能勾動人心中最大的貪念,叫他們忘卻生死。


    “快,暫停對妖族的大軍進攻,派兵去搜尋天道師的下落。”


    “背叛人族的家夥,他是我人族最大的醜人,要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他!”


    “我要將他扒皮抽筋一定要探知到天的秘密!”


    ……


    幾日過後,人族四處發兵,瘋狂搜索姬正的下落,高層給他們下達的指令是:找到天道師,生死不論,隻要完整就行。


    有的妖族也按捺不住了,直接展開了殺戒。


    第四天,有妖怪將一部搜尋天道師下落的人族殺死,把百十顆死不瞑目的腦袋抖落到地上。


    “天道師已是我妖族盟友,你們人族若想動他,得先問過我們願不願意!”


    這是妖族對人族的一次公然挑釁!


    “天道師這個吃裏扒外的,果然投靠了妖族。”


    “我就說吧,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個天道師絕不是什麽好東西!”


    “對啊,要不然他怎能會和妖族同流合汙?”


    ……


    人族眾說紛紜,卻統一認為姬正已經成了他們的敵人。


    姬正本人知道這個消息是在大街上聽來得,他和雨欣走在城市裏,被雨欣的風包裹著,人們認不出他的本來麵貌,也掃描不出姬正體內來。


    “紅雨,好像有人要古意害你。”


    雨欣告訴姬正。


    姬正點了點頭,心中有些許疑惑。


    “是誰在背後打我的注意?”


    姬正很快就想到了一個答案,道:我知道了,是那些妖族!”


    絕對是斷魂穀的那些妖怪在任意妄為,想要將姬正拉進套組的陣營之中,與它們一起征討人族。


    可是無論是人還是妖怪,都沒想到姬正現在已經決定了不在過問這個世界的事情。


    他要按自己的習慣活一把試試!


    因為有了雨欣的陪伴,姬正的情緒相對穩定了不少,而且不再那麽自暴自棄。


    畢竟雨欣是姬正現在最重要的人,她僅僅是陪在姬正身邊,都能叫姬正感到安心。


    “走吧,這些事情隨他們去,我們過我們的就行。”姬正拉起雨欣的手緩緩從街道上走開。


    到時候真有妖怪或者是人來討伐他的話,姬正絕對會將他們都殺掉。


    因為現在他的身邊跟著雨欣。


    幾日後,人與妖族的糾紛越演越烈,因為天道師相助的噱頭,越來越多的妖怪主動加入了討伐人族的行列之中。


    各地人族一時間死傷慘重,搜捕姬正的行動受到了很大的阻礙。


    同時也有許多妖族在尋找姬正的蹤跡,它們想要將找到姬正,請他出馬,帶領整個妖族反殺人族。


    甚至有的從逆君時代活下來的妖怪覺得,就算是將姬正奉為新任的妖族君王都無妨,畢竟他身體裏本就流淌著妖的血。


    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對付人族,隻是為了不計一切地將這個種族從世上抹除。


    五百年,僅僅是五百年,這個世界所演化的人與妖之間的矛盾比幾萬年前的人族與妖族還要劇烈。


    那已經是一種不死不休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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