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啊,你難道就是這麽懲罰我的嗎?”


    歸去斷魂穀的路上,姬正抬頭看著天空,眼裏有無限悲愴。


    昏沉沉的天上沒有任何迴應,賜予他力量的那位造物主在這個時候選擇了閉口不言。


    “那即使我現在將要拿起屠刀,對曾經我所要保護的弱者實行殺戮你也不會拒絕嗎?”


    正如它從未指示過姬正具體該如何做一樣,它再一次保持了沉默。


    姬正等著它的答複,直到迴到斷魂穀也沒有得到天的啟示。


    事實上除了賜予姬正天道師應有之力的時候,上天從未下達過所天諭。


    就好像它賜予姬正力量的同時,就已經賦予了他絕對的正確,無論他偏向哪一邊,天都不會做答。


    斷魂穀,一片火光衝天,炮彈橫飛,在荒涼的山頭上狂轟濫炸,穿著妖骨的人們拿著兵器衝上山頭,和守山的妖怪相互廝搏,殺喊聲震天。


    血流不止,人們抬著死傷的同伴從山上撤下來,也有人歡天喜地的抱著滴血的妖屍下山。每下來一批人,都會有另一批人衝上去,他們人數眾多,而斷魂穀的妖怪卻終有耗盡之時。


    “統統住手!”


    天上,姬正的聲音宛如驚雷炸開,在天空中久久迴蕩,震得地上的人們耳膜都快要破了。


    他直墜而下,火翼大張,掀起一片火雨從天而落。


    火焰精確地將戰場上的所有人和妖怪都分開,他屹立於天上,冷聲喝道:“這是天諭,無論是人還是妖,全部止戰!”


    “憑什麽?”


    斷魂穀上的妖怪憤然咆哮:“它們灑了我們多少的同胞,現在甚至主動攻上斷魂穀,要將我們趕盡殺絕,我們憑什麽停手?”


    人族也同樣叫囂著:“你算什麽東西,什麽所謂的天諭,不過都是你的一麵之詞!”


    曾經一言既出,八方莫敢不從的天道師如今也失去了威信,甚至還有人族躍躍欲試,想要對他這個天道師出手。


    姬正眼中寒光閃現,縱身躍向地麵,轟然一拳。


    自他落拳處往前伸出一道深壑,不斷向前延伸,附近的人莫不變色,大步向兩邊迴避。


    那裂縫自山腰直擴張到山腳,足足有幾百米之遠,深不見底!


    攻山的人族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得是多大的力量?


    “如果不退,無論是妖族還是人族,我一拳將你們全部打成肉醬!”


    姬正冷冷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嗬……原來你也會對人族出手啊?”


    冰冷的笑聲自山下傳來,姬正放眼望去,卻見一個身披著人皮的家夥走了出來,他身材魁梧,古銅色的肌肉發達無比,手裏攥著一根染血的鋼叉,也不知道殺死了多少妖怪。


    “好久不見了,姬正。”


    竟然也是個熟人!


    姬正同樣沒想到會是他。小狐狸和傾城選擇對人族揮爪,可他卻成了人族捕殺妖族的爪牙。


    “朔曦……”


    已是中年麵貌的朔曦搖了搖頭,皮笑肉不笑道:“你賜我的名我已舍棄,現在你該叫我紅除了。”


    “為什麽你和他們站在一起?”


    姬正問道。


    已經叫做紅除的男人聳了聳肩。“不為什麽,我選擇站在了同族這邊,當年你帶我看見了我同胞,而今我選擇他們不是也理所當然?”


    他長歎了一聲,道:“正是因為知道這份歸屬,我在這份工作上才沒有一絲懈怠,你看,這不就是我的成果?我現在可是整個人族對抗妖族的大統領。”


    姬正一時間如遭雷劈,那這麽說……這些捕殺妖怪的事情,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參與地?


    可事實遠遠不止如此,他緩緩告訴姬正:“當年你死後,我親手抓住了藍青、朝陽和陰川司馬,將他們送進了研究妖族的基地。你知道嗎?那另一位天道師也是在我的眼前被肢解。”


    姬正忍不住渾身顫抖,怎麽可能?做出這一切的劊子手竟然是他曾經親手從妖族手裏救出來的人!


    藍青、陰川司馬更是在c市給他提供了住處,教他人族的各種習慣,對他恩重如山,他怎麽能做出來那樣的事情?


    姬正的眼睛忍不住再一次模糊了,他攥緊拳頭,冷聲問它們:“你為什麽要那麽做?又為什麽要告訴我?”


    “無非是想叫你死得明白而已。這個時代不屬於你了,感謝你曾經為我做的一切,現在請你發揮最後的光輝,將你的身軀給我吧!”


    他猛然對身後的人施令道:“開火!”


    轟!轟!轟……


    上百門大炮同時開炮,五色的炮彈在空中劃出長長的拋物線。


    原來他之所以說這麽多,就是想要拖延時間叫後方的大炮瞄準好姬正,企圖以最大的火力將他拿下。


    就在炮彈即將在姬正身邊炸開的時候,他忽然揮動雙掌。


    颶風隨之而起,將所有的炮彈全部都打落下去,從哪裏來,迴哪裏去。


    一連串的爆炸聲震耳欲聾,大地上五顏六色的,好像開出一朵斑斕的巨型花朵。


    姬正一把擦去眼淚,泛紅的眼裏滿是毅然道:“我說了,全部止戰,無論是妖還是人,誰若敢再出手,我一概殺之,絕不留情!”


    事到如今,除了用絕對的戰力去止殺,姬正已經想不到該怎麽才能讓他們停下來了。


    可即使他放出如此的狠話,卻依舊不得作用。斷魂穀上炮火連天,人們瘋狂地對他傾瀉最強的攻擊,很多人更是直接放棄了麵前的妖族,展開翅膀飛上天去攻擊姬正。


    這可是天道師啊!這世上最珍貴的試驗品,若是能將他抓迴去,肯定能從他身上破解出許多奧秘!


    姬正麻木地進行反擊,烈焰火海、地裂山崩,起落間都是可叫天地失色的可怕攻擊,


    殺人,就好像那天他第一次入魔一樣,開了這個頭,後麵的便好像墮落般不管不顧了。


    一拳轟天,震得冰柱如雨而落,無數人被這冰錐活生生砸死,血肉模糊,大地上哀嚎一片。


    可這些又怎麽比得上姬正心中的悲涼,這個世界已經無藥可救了。


    直到最後,他衝入人群,萬軍之中抓住了朔曦,就像拎起一隻小雞那樣簡單地掂在手裏,然後飛上天空。


    借助搜魂之術,姬正看清楚了當年他幹的好事。


    如他所說,藍青是他害死地,而朝陽竟然被冠上所謂逆君純念的名頭解剖,陰川司馬也是他設計抓住,都是他幹的好事!


    “你這雙手……沾滿了我所熟識的人的血,沾滿了無辜之妖的血。”


    姬正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都有些顫抖:“我想不通,做出這些,僅僅隻是為了名利和地位。你真讓我感到心寒,朔曦。”


    朔曦的眼裏閃過一絲畏懼,他抬起手,似乎想對姬正說什麽,可姬正不想給他那個機會,五指同時用力,直接掐斷了他的脖子。


    這段緣,由他親自掐斷,也當是為他所認識的那些人報了仇吧。


    這一日,姬正屠殺了整整十萬人,大地上到處都是鮮血,碎屍遍地。


    姬正的雙手沾滿了鮮血,站在大地傷茫然掃視過去,他已分不清到底誰的血是無辜。


    再登上斷魂穀,那些妖怪俱是露出驚喜之色。


    “天道師,你終於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主人,帶我們殺光人族吧!”


    “對,我等願為天道師所用,隻要是絕殺人族,我等願拋頭顱,灑熱血,萬死不辭!”


    ……


    姬正搖了搖頭,眼裏滿是疲倦。


    “難道人與妖,已經沒法再走向和平了嗎?”


    “還怎麽走向和平?”


    一頭妖怪厲聲斥責,然後轉身指向旁邊的妖怪道:“你去問問,他們當中的親朋好友,到底有多少是被人族所殺,它們又是經曆了多少戰火,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


    不用等它們生命,姬正已經知曉了。壓根就沒有妖怪想要和解。


    這個局死了,打不開。


    “那便這樣吧……”


    姬正丟下這樣一句話,失魂落魄的轉身往山下走去。


    “主人,你要去哪裏?”


    奢比屍在後麵大喊:“你難道不要和我們一起反殺人族嗎?”


    姬正搖了搖頭,用從未有過的疲憊生音說:“不了。我還是繼續想想我的路吧。”


    他有些佝僂的身子好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落寞而蕭索。


    “這個世界不需要我。”


    這一戰叫他改變了注意,不再想為妖族出頭,也不再想對人族施罰。


    就這樣吧,愛怎麽著怎麽著,他已經無能為力了,也不再想管了。


    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那些妖怪卻不再安寧。


    胡蛇看向奢比屍,問道:“怎麽辦?他走了?”


    奢比屍老邁的眼睛裏精光閃爍,很久後才緩緩道:“他說的對,這個時代不需要天道師了,既然這樣,那天道師何必再存在於世間?”


    隻是說完,奢比屍就又笑了起來,道:“不過我終究念及他曾經是我的主人,給他一個機會,我們且設計逼他一逼,看看情況如何,然後再做決定吧。畢竟他不死,又不靠向我們這邊,就遲早有一天會變成人族的工具,到時候隻會給我們自己找來禍害。”


    姬正恐怕打死也想不到,就連妖族也選擇了背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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