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敢炬之言,都役豎立的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憑什麽?你難道不想要這位置?”


    遠方,很多神都看著那座天闕樓頂的神。


    他雖與眾神一般,有著金色的皮膚,是個不可多得的英俊男子,卻有著火紅的長發與雙瞳,視線掃過,如真火燎烤令神覺得升騰。


    這便是敢炬,傳言稱他是神界極其罕見得可以操縱元素的神,一手離火被其掌握得出神入化。


    “我從不想坐在什麽位置上,隻想我想說的話,能叫神主聽見罷了。既然我們要說一樣的話,那你做與我做,便沒有區別。”


    畢竟普通神幾乎沒有覲見神主的機會,若是做了神將,便有機會得見神主,闡述心中所想。


    都役愣了許久,然後哈哈大笑,豪爽道:“原來如此,好氣魄,兄弟,他日我若能踏上征途,必會邀你與我一同,殺盡逆亂!”


    “理應如此,我便不再打擾你的戰鬥了。”


    敢炬迴應,聲音不卑不亢,也不憂不喜,聽不出來任何波瀾,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眾神震撼。


    “天道師,敢炬鬥膽請天道師移架,前來敝地一敘?”


    神界並不是沒有陰謀陽策,隻是北神界曆來和平,即使有算計,也絕不會是什麽齷齪之事。


    但是他在表明自己的立場之後,竟堂而皇之地提出邀請天道師一敘的話來。那這可就不簡單了。


    敢炬很有可能是要拉攏姬正,讓他站在主戰派這邊。


    因為擂台戰有天道師出席的緣故,不光是東神城,就是別三座城的眾神都來了不少,其中不乏主戰派與持仁派,當下心思各不相同。


    姬正愕然,頭一次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有些棘手。看來那些大人物確實都不容易,就連跟誰吃個飯說句話,都會引起別人的某些揣測。


    不過他還是決定去了,打算聽聽敢炬想說什麽。


    “明尊,我且過去一敘,聽聽他的話。”


    明尊麵有焦急道:“可是……唉,還是希望天道師三思而行吧,畢竟這再怎麽說,也關乎著我神族無數同胞性命。”


    懂了,原來他是持仁派。


    姬正在心中閃過這個念頭,然後邁步向前,淩空從眾神頭頂走過,落到那處天闕欄杆上。


    敢炬就坐在靠欄杆的桌子邊,麵前擺著一盤精致的神果與一隻玉壺。


    見到天道師,感覺還是老老實實起身行禮。


    姬正擺手示意免禮,然後坐在敢炬對麵的椅子上,敢炬往屋裏一揮,抓來兩隻小盅。他拿起玉壺,先是恭恭敬敬地給姬正倒滿一杯青翠的神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才坐下。


    姬正將杯子端起,湊到鼻間嗅了嗅,遠不聞味,近處知香,如花蜜般,芬芳無比。他僅是小酌一口,入喉覺甘,穿腸如火,積胃迴溫。


    “好東西。”


    姬正由衷讚道。


    敢炬也麵露笑意,說:“此乃九靈花境的靈泉花漿,由萬年不枯的花葉入那萬花流下的蜜所匯成的蜜池中,經過無數年醞釀沉澱才得來甜而不沾,是神界曆來不可多得的珍品。”


    姬正點了點頭,仰頭將盅裏的花漿全部飲下,然後道確實應該如此。


    敢炬笑著稱是。


    在下方的諸神看來,這個開場是極好的。


    他胳膊旦在桌上,食指指尖懸於盅上方,輕輕畫了個圓。


    卻見他指尖忽然垂下一條深紅的火柱,勾住盅子,收到敢炬手中。姬正微微皺眉,因為那火焰雖細,卻並非凡火。


    “我今日邀請天道師,並非為了叛逆與權利,隻是想見識真正的操火術而已。”


    敢炬對一臉疑惑的姬正道。


    就這?


    畢竟天道師赦令五行,這在神與妖眾所周知得天道師最基本的本領。


    當然,被上天承認的天道師,即使沒有元素認可,也能隨意召喚元素,將它們變成任意形狀,比那些精通火道的老妖怪更甚。


    姬正心中還是挺疑惑,因為他在心中做了很多種揣測,好的壞的都有,可就是沒想到敢炬就是想請他玩火。


    “你開玩笑了,我哪裏會什麽操火術……”姬正慚愧道,同時指尖輕輕一撚,竄出兩條細小的火柱。


    雖然比起敢炬的看起來威懾力小了很多,但這兩股火焰絲毫不懼,靈巧無比地落到地上後,然後變成一高一矮兩個火人兒,在桌上手舞足蹈。


    敢炬的目光當時就灼熱了起來,火化形,這樣的手法他也會,但姬正隨手變出的這兩個火人動作流暢,且身軀極其逼真,甚至還有著五官,這樣的精細手法,敢炬是做不到的。


    隻見兩個火人你推我讓地玩了一陣,矮的跑到一邊,將姬正的盅子抱起來,搖搖晃晃抱到酒壺邊,然後叮地一聲放下,它扶著酒盅,一幅腰都累彎了的姿態。


    另一個高個的則紮起馬步,伸出雙手各吐出一口唾沫火星,然後環住酒壺。


    唿!


    高個火人渾身火焰一窒,然後酒壺緩緩地被他抬了起來。


    他歪頭找到酒盅,示意矮個火人走遠點,然後緩緩傾斜壺嘴,花漿從壺中劃出一條弧線,穩穩倒入酒盅裏。


    滿滿一杯,一滴不灑。兩個火人一左一右,像是抬著口大缸一樣將酒杯抬到姬正麵前,不停比劃著什麽。


    姬正笑著接過酒杯,順手然後順手一掃,兩個火人瞬間分崩離析,化作瑩瑩火星,做一股紅風卷起,又凝成一條小小的龍,對著姬正張牙舞爪,好似是不滿他先前將自己拍散。


    “妙,妙啊!”


    敢炬激動地渾身都是顫抖著得,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隻火龍。


    這樣的操火術何其精湛,他走遍整個神界都沒找過任何一個神能做到姬正這一步。這才是他夢寐以求的操火術,隨心所欲地操縱著火焰。


    姬正搖頭笑道:“沒什麽,不過是些小把戲。”


    其實他不喜歡將上天賜予自己的能力拿來做使命之外的事情,這次權當是給敢炬上節課才魄力。


    當然了,換做以前,姬正也是絕不可能將火焰操縱得這般精妙的。原因為也簡單,就是上次從要將那個人不知名的地方逃出來以後,他對火與土的感應莫名親切了很多。


    不過姬正相信,被雨欣承認著的自己若是想要利用風的話,絕對比他操縱火還要簡單。


    那條小火龍栩栩如生,火焰的紋路密卻清晰。它繞著姬正,在他麵前不停打轉,偶爾會吐出一小口龍焰,但姬正無論是皮膚,還是發絲,都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反而還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而火龍的體型雖小,吐出這麽多火焰之後,卻也沒有減少。


    因為它自己會不斷汲取空間中的元素補充。


    敢炬隻覺得再給他八隻眼睛都不夠看,已經完全顧不上注意都役與最後一位康熠的戰鬥了。


    姬正隨便掃了一眼,連戰兩場的都役長槍依舊鋒利不減,剛猛十足。


    而那叫康熠的家夥也是有幾分本事,翩翩然若遊龍,迅捷而不失風采,臂上青蛇不時化作青光暴掠而起,張著大口朝都役猛攻,迫使他不得不後退。


    台下眾神是驚奇不已,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這個叫做康熠的神,也是有著幾分手段。


    可姬正看出來了,有些神說那條青蛇是一條妖怪,可事實上完全不是,它身上雖然沒有神的氣息,但在某種很深的本源上,和康熠一模一樣。


    所以這很有可能是和康熠共同降世的天寶,甚至很有可能是與他命運相連的另一段軀體。


    畢竟這樣的例子又不是沒有,相傳渾夕山就曾經有這樣一種叫做肥遺的怪蛇,一頭兩身。


    這種例子其實更像是變異,就像是人族有基因突變之類的說法,這些神生來與眾不同,隻要開發起來,就能展現出與別的的神截然不同的一麵。


    更何況姬正麵前現在就坐著個可以放火的神呢。


    隻是這叫做康熠的神雖然出身不一般,終究還是不比都役,出手不夠果決,攻擊也看起來缺了點底氣,頗有外強中幹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他每次雖然看似很輕鬆的躲過了都役的攻擊,但卻都是花費了很大的力氣,而且開戰到現在,他幾乎沒有和都役硬撼過。也就是說他壓根沒有自信能靠正麵比拚贏過都役。


    所以姬正基本斷定,這個叫做康熠的神最多會堅持不久,但基本上沒有贏得可能性。


    “天道師。”


    康熠忽然盯著姬正,兩眼放光道:“能不能屈尊,與我比劃一下火術?”


    姬正愣了愣,還是沒有拒絕,隻是將玉壺收起,然後將桌子上的東西都拿下去道:“可以。”


    敢炬的火是屬於那種天賜的伴生火,對其有著很高的親和力,即使是對上姬正也不會很害怕,但也僅僅是它不怕。假如換成別的火焰,隻怕是姬正勾勾手指,對麵的火焰就要從主人手中背叛,跑到他身邊示好。


    因為姬正掌握的,是整個元素的認可,一個和全部種類,這之間的差距,不言即明。


    敢炬道了聲得罪,然後指尖揮動,瞬間生成五條火鞭,對著姬正抽去。


    相比之下,敢炬的火鞭比姬正的火人要遜色了太多,就像是五條火舌一樣粗糙。


    姬正隨手一拍。


    噗!


    隻見圍繞著他轉動的火龍瞬間破滅,做一團紅雲,飄灑著大片的火雨。


    火雨落下,隨即凝實成牆,在細微的幾聲火焰唿唿聲中,敢炬的五條火鞭悉數被擋在外麵。


    隨後,火牆一彎,就像一個提起四邊衣角的袋子,想將五條火鞭全部包住。


    敢炬麵色大變,指尖一抖動,將五條火鞭擰成一股,用力一抽,將火布一角抽開,然後繼續直追姬正。


    “太過莽撞,不可取。”


    姬正搖頭,同時翻掌一按。


    轟!


    竟看見火雲變成一個火人,一腳重重踩下,將火鞭踩在腳底。


    敢炬自知不妙,但是已經無法挽迴,便隻得咬牙結印,火鞭搖身變成火蛇。


    姬正的火人另一腳一跺,將桌子震得一聲沉響,那原本做布的火焰直接跳到半空,被他抓住一甩,變成一把炎劍,橫斬下去。


    唰!


    火蛇直接被攔腰截斷,半截倉皇逃竄,迴到敢炬身邊,另外半截則被姬正的火人抓起來,一口吞噬,壯大了幾分身形。


    “好厲害。”


    即使是早就知道天道師的手段,但是親眼見識以後,敢炬還是忍不住感歎。


    “火術與戰鬥一樣,不是所有情況下,自身明明處於險境還能孤注一擲。更何況這個敵人還遠比你強。”


    姬正拿起酒盅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邊喝著一邊教誨。


    說到底還是敢炬的戰鬥經驗不足,一個生活得太過和諧的地方往往會缺乏對血的戰爭的經驗與理解,即使神界的北邊有著時空裂縫裏跑出來的怪物又如何,他們又不是從出生到死都在那個地方死戰。


    姬正雖說也才活了僅僅二十多年,但是有長達十幾年的歲月都在和敵人苦戰,以無數次的流血換來的經驗絕對比他們要豐富得多。


    “天道師教誨的是。”


    敢炬說著,同時五指一點,再次注入更多的火焰,那火蛇扭動著身軀,張開大口朝著姬正的巨人身上猛地咬去。


    既然是指點,姬正自然不會按照以往那般一味地碾壓,而是有意地指導,並且點名敢炬哪裏不行,需要注意。他對於火焰的掌控能力隻有這麽高,所以姬正隻能告訴他自己的經驗。


    “衝得太猛,毫無章法。”


    “退得倉皇,如喪家犬。”


    “謀略,要有謀略,進攻怎麽攻,要打哪裏,會遇到什麽情況,怎麽處理,這些都得想好,你要把火術當做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好像它就是你一樣的去戰鬥,難道你自己戰鬥時就是如此沒有目的,胡亂一氣?”


    ……


    一番訓斥直指敢炬的缺點,他心中雖急,但卻絲毫沒有辦法,甚至亂了陣腳。


    姬正漸漸也緘口不言,但這卻更產生反效果,使得敢炬已經完全不知道如何操縱火術了。就好像一個站在嚴厲的老師麵前的孩子,先前被老師一番斥責,心中焦躁使得思維混亂,後來老師不說話了,他又覺得自己可能是哪裏出了更大的問題,結果更沒頭目了。


    “唉……算了。”


    姬正搖著頭,操縱火巨人一劍斬在活蛇身上,同時一震,將火蛇震得粉碎,將這場火術的對戰結束。


    敢炬咽了咽口水,沒敢抬頭,腦袋就僵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


    姬正隻得道:“你雖然聽了我的話,但是終歸還是太慌了,所以行動出現了紕漏,最後更是大亂陣腳,完全不知怎麽戰鬥了。”


    敢炬隻得老實告罪道:“萬分抱歉。”


    姬正擺了擺手,說:“沒什麽。我並沒有教你什麽,但是我告訴你的,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敢炬恭敬稱是。


    姬正將空空如也的玉壺放迴桌子上。這東西別的都好,就是壺太小,裝不下太多東西,喝了兩口就沒了。


    “那若是沒事,我便先告辭了。”


    敢炬趕忙起身道:“恭送天道師。”


    然後姬正就這樣再迴到看台上,全程完全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但敢炬卻是一副收獲滿滿的樣子。


    姬正倒是沒這麽覺得,他隻是大概感覺到,神族可能並不是很適合一心兩用的作戰。


    一開始的擂台賽上姬正並沒注意,但是敢炬的火術使他很明白得看清了這個問題。


    雖然堂出和都役的戰鬥中,兩神在各自背後凝聚雲獸偷襲的手段是有些意思,但是自那以後,兩神對雲獸的掌控幾乎也不算很高明,而且還多是在兩神戰鬥的間隙展開的互毆。


    下麵的戰鬥不逐漸接近尾聲,如同姬正所預料的那般,那叫做康熠的神族種還是不敵都役,被壓製後,打得節節敗退,隻能苦苦支撐。


    “後麵還會有別的神來嗎?”


    姬正問明尊。


    明尊說:“不確定,按理說這次的擂台戰時間太短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會讓守擂的神多等一等,最多一天,一天之內沒有別的神挑戰的話,我會考驗他一番。如果通過的話,就行了。”


    姬正點了點頭,隻是不知道明尊後來的考驗會是如何了。


    “沒什麽的。”


    雨欣好似看見了姬正心中疑惑,悄聲道:“我剛剛聽見了,有神說神尊的考驗其實很簡單,基本上就是用神主衡量好的力度打出五十擊,受驗者若是挨過去了,就沒事了。據說北神界到現在沒能走過這一層考驗的,也不過幾十個神而已。”


    姬正哦了一聲,雖然還是不很明白,但卻不再說話。


    可是雨欣沒告訴他的是這五十擊的力量有多可怕,北神界至今也不過才舉辦五十幾場擂台戰罷了,通過那場考驗的神,甚至還沒有被淘汰的多。


    最終的結局很快分曉,都役一槍奇快,瞬息而動,停留在康熠脖頸前,隻要他稍一唿吸,就能觸及槍尖。


    已經分出勝負了。


    場下鴉雀無聲,連敗三尊實力強大的神,都役這一站真的是……有夠兇猛。


    有神不禁疑問,難道真的是複仇給與了他這麽大的力量?


    全場寂靜,然後緩緩響起了一陣微弱的掌聲。


    眾神循著聲音望去,一隻雪白的狐狸賣力地拍動著小爪子。大聲叫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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