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欣被獜帶到一處平原上,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妖魔,都是獜與他的爪牙。


    這些妖怪看向她的時候,像是看著一件至高的聖物。雨水將他們澆濕,卻澆不滅他們充滿熾熱的虔誠。


    “妖族足足等了一萬年。如今,終於找到你了。”


    妖怪之中響起這樣一個盡量壓抑著瘋狂的聲音。


    眾妖之中讓開一條道路,十幾名看起來比獜還要蒼老的妖怪快步走到她的麵前,神色激動。


    獜早已很識趣地與旁邊的妖怪站在一起。在這裏,他就不是什麽妖怪勢力頭子了。而是和他的手下一樣,都得聽候這些有著萬年道行的大人們的命令。


    帶頭的老人抬手上托,生生將方圓十數米的雨水托上天空,讓薑雨欣不被雨水侵浸。


    他蒼老的麵容上的狂喜幾乎難以掩飾。


    “我是青狡,與這些妖怪都是萬年前逆君陛下手下的無名小卒。誰想,有朝一日竟是我們找到了你,這可真是天大的幸運啊。”


    雨欣哼了一聲。即使是身處群妖之間,薑雨欣依然能麵不改色,道:“想不到,你還懂得憐香惜玉。”


    青狡搖頭,笑著說:“這可不是憐香惜玉,這叫善待寶物。”


    “我們妖族等了你足足一萬年,我們恨不得把你擺在那位大人下麵拜著,怎麽會對你粗暴呢。”


    “你們想放出那位逆君?“薑雨欣問。


    “不錯,就是為了那位至高無上的君王。”


    青狡雙手舉過高空,激動道:“我們這些當年的殘黨叛軍,而今唯一的念頭就是要讓他重見天日。在他的帶領下,我們將重振旗鼓,殺掉叛徒和天道師,打下神界,向偉大的上天證明我們!”


    麵前的群妖隨著他的話語而振奮,他們中的很多都剛剛被告知過那位君王的野心,那可是有實力讓妖族在這三界稱尊的王者!若是能讓他重見天日,攻下神界,山天底下,不就非他們妖族稱尊!


    到時候人肉,甚至是神的血肉他們都能吃上。這樣的日子,光是想想就令他們感到神往!


    “可是你們抓我有什麽用?我又不能幫你們找到他。”


    “不不不,你知道的,你有這樣的力量,隻是等你想起來如何運用罷了。”


    青狡輕輕用幹枯的手掌在薑雨欣臉上摩挲,他眼裏的愛憐絕無情欲,更像是他所說一般,是在欣賞一件絕世的珍寶。


    “我給你想的時間,等了一萬年,這區區一會兒也不算什麽,隻是別讓我著急了,我喜歡和平解決問題。”


    ——


    雨聲漸弱,外麵的大雨漸漸停了。


    傾城與南宮羽已經識相地帶著藍青出去,將這個本就是要給姬正看的房間留給姬正。


    輕輕翻動泛黃的紙頁,簡短的話語每一天都在訴說著寄宿在他身上的感情。期待、心疼、抱怨,再期待……


    姬正曾經無數次設想過與她的重逢,進入冥墟後,因為要調查冥墟妖族實力的狀況,又要等待逆君封印出現,他一直克製自己不去想她,可又總不經意間想在人海裏找一條相似的影子。


    隻是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要找的人從一開始就在自己身邊。虧他還能生出雨欣心愛的人就是藍青這種想法,殊不知每天她做出親昵侗族的對象,都是姬正。


    多可笑啊。


    窗戶輕輕地發出扣響。姬正拉開窗簾,看見了陰川司馬。


    “天道師,不久前獜的手下幾乎全部撤離冥墟了。”他告訴姬正。


    姬正的手指輕輕撚動書紙,說:“他們抓走了雨欣,現在全力撤出冥墟,想必是已經得知了風之心的下落。”


    “這個我也知曉了。”陰川司馬又告訴姬正,他安插在獜那裏的手下最後傳來的消息說獜正著他們一路向西,不停奔馳。


    “所以我們接下來怎麽做?”


    他雖然在冥墟長官萬年,但是始終分的很清楚,這座曾經的妖都是天道師所管。


    姬正合上筆記,轉身道:“帶你手下的妖怪守好冥墟,盡全力不讓那些道家人在冥墟任意妄為。除此之外,你還要穩住市裏麵的妖怪不躁亂。我會親自前往把她救迴來的,然後再去評定那些妖怪的情緒。”


    陰川司馬猶豫著,問出一個他從一開始就很想問的問題:“天道師……你該不會和薑小姐……”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她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


    迴到客廳,在外麵等候多時的兩人一鬼同時站起來。


    “主人。”


    “大人。”


    她們一幅已經準備好全力以赴的樣子。


    姬正走到藍青麵前,看著他的眼睛,保證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會把雨欣帶迴來的。”


    藍青眼裏明滅不定,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姬正本身也沒想等他的答複,藍青信不信是他的事,自己怎麽做才是姬正的事。


    他轉身對南宮羽說道:“接下來我們要去救薑小姐,把她從妖怪的手裏搶迴來。南宮小姐,希望你能助我一臂自力。”


    “是!”南宮羽抱劍沉聲道:“南宮劍家定當追隨天道師,此劍但折無憾!”


    “奴婢此前也早已放出傳歌鳥,讓陸吾他們快馬加鞭而來,後麵妾身會留下特有的氣息,讓他們跟過來的。”


    “那便好。”


    姬正轉過身,三人先後來到屋外。


    姬正張開雙手,一頭發絲無風自揚。龍力沸騰,龍角、龍尾、鱗片瞬間破膚而出,他一身銀光宛如夜裏閃閃發光的星辰,鱗縫之間匯聚的血珠宛如血鑽。


    這是他進入冥墟以後,第一次將龍血沸騰到以往全力戰鬥的狀態。


    他放低身體,將龍爪輕輕按在地上,從鼻間輕輕唿出火焰般熾紅的氣息。


    “我們走!”


    姬正衝天而起,化作一條耀眼的銀虹。


    傾城緊隨其後,南宮羽默念劍訣,寶劍亂羽橫在腳下,縱身一躍,禦風而去。


    大雨已歇,但冥墟的意誌還在暴怒。它從天上降下雷霆,像是召喚無數銀蛇狂舞。


    他在呐喊,在質問。


    你不是看見了?你不也是人所畏懼的妖怪?他們如何慘遭屠戮,他們如何無辜枉死!為什麽還要阻攔妖族的出世?你還嫌妖族的血流的不夠多嗎?這就是天道師所謂的正義,隻有妖族流血的正義?


    姬正沒有迴答他,但他的父親姬長允曾經告訴過姬正一個他想要的答案。


    很久以前,他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帶著滿身傷痕迴到家裏的時候。


    他在父親的麵前哭訴過:“父親,這世上真的有希望嗎?為什麽我看不見?”


    有一次,那個男人撅著屁股趴在凳子上,挨著暴跳的老婆鞭子一樣狠狠抽下的尾巴,摸著姬正頭上的細角,笑著說:“當然有。紅雨,希望就是天上的太陽,不會一直都有的。你隻是恰巧處在黑夜,黑暗如此冰冷、可怕,所以你才更應該勇敢地站起來,去尋找希望。”


    “可我要是一直找不到呢?假如那光又不被別人喜歡呢?”


    “那就讓自己變成太陽,照亮身邊的黑暗啊。傻孩子,永遠也別因為你是什麽人,就感覺自己怎麽不配,你隻要記住自己是誰,然後在該做什麽的時候勇敢地站出來就行了,管那麽多幹什麽。”


    ——


    直到天明,淡黃色的太陽漸漸從地平線上露出身影。


    青狡再次來到薑雨欣麵前,問:“怎麽樣?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嗎?”


    “我實在不知道怎麽放出逆君,而起我的力量昨天就不知道為什麽沒法用了。”


    麵對青狡的催促,薑雨欣已經無數次坦白了。而且她實在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家夥要找她釋放那位逆君?她哪來那麽大的能力。


    “你撒謊!你這力量住宿在你的身體裏,能夠洞悉天下動靜,風就像你的眼睛,大到山河,小到芥子,你都能感覺到,這隻在你的一念之間而已!”


    青狡毛了,他們昨日搬出c市,在此聚集,這麽大的動靜,城裏肯定知曉了。陰川司馬那老家夥肯定會使些手段從中作梗,不會輕易讓他得逞的。


    青他一把掐住薑雨欣纖細的脖頸,無論薑雨欣怎麽掙紮都無濟於事,他幹枯的手掌像是一把鉗子慢慢鎖緊。


    “我的耐心已經耗盡了,是你自己嘴硬,就別怪我逼著你想起來了。”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薑雨欣艱難道。她的臉頰漲紅,眼睛也開始充血。


    哪怕是她真的想幫解開封印,卻也不知道怎麽做。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怎麽做。


    一名老人上前勸道:“青狡,你先放手,不然她就要被你掐死了。”


    “不會的,她可是純靈之物,隻要我不是直接擰下她的頭顱,她哪怕不唿吸都死不掉,最多隻會難受罷了。”青狡道。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她忍受不住,化作風之本源,我們該如何應對?那時候我們要如何抓住風?”


    興許是這位老妖說得有道理,青狡一把將薑雨欣甩在地上。


    “咳……咳咳……”薑雨欣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大口吸入新鮮的空氣。青狡說的話就是在放屁,剛剛她差一點就覺得自己真的被勒死了。


    但繼而在她頭頂響起的一句話忽然讓她變了色。


    “來呀,把她的衣服先給我撕幹淨,記好了,一件件地撕。”


    她惶恐抬頭。


    是那個剛剛勸說青狡的老人,他出言救下薑雨欣,卻轉身就把她推進了更深的深淵。


    幾隻妖怪麵相猥瑣的妖怪很快嘿嘿笑著衝過來,搓著爪子詢問:”大人,方才所言是真的嗎?“


    它們最喜好美色,薑雲若天生國色,他們垂涎已久卻奈何一直無緣享受。


    但是既然上麵的大人要脫下她的衣服,這便上天賜下的褻玩美人的絕好機會,它們肯定不會放過,第一時間就衝了出來。


    青狡揮手道:“隻管做便是。”


    “嘿嘿嘿,謝謝大人!”


    幾隻妖怪再轉過頭,看向雨欣的眼神裏便充滿了下流與饑渴,他們的眼睛裏冒著精光,搓著手走過來。


    “美人,昨夜雨下的那麽大,哥哥擔心你的身體受寒,讓我來幫你把衣服脫下來好好曬曬,嘿嘿嘿嘿……”


    “不……不……”


    雨欣慌亂後退,可是一介弱女子,如何比得上妖怪的力量。


    周圍的妖怪哈哈大笑,這眼前一幕何等的有趣啊!


    薑雨欣拚命搖頭,不行的,這麽多年,她幾乎不與男人接觸,哪怕握手都能免則免。因為她的一切都屬於姬正,絕不容別人褻瀆。


    可是現在,現在怎麽能讓這些妖怪侵犯她的身體!


    青狡忽然微微皺眉。


    “有妖怪和人在靠近。”


    “還有人?難道是陰川司馬?他們那麽快就來了?”


    “不一定,應該是別的妖怪。”青狡搖頭,對一位老妖怪道:“以防萬一,馳狼,你帶一部分妖怪,殺了他們。”


    “好!”


    叫做馳狼的老妖帶上獜,引領一批妖怪離開。


    隨著一路向西的推移,姬正看見了那片廣袤的平原,那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漆黑的地麵散發著濃鬱的戾氣與妖氣,格外顯眼。


    “居然是那裏。”


    “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南宮羽問。


    姬正解釋道:”我父親曾經告訴我,昔年,逆君做出攻打天神的決定後,天下震動,每日都有千萬妖魔應聲前來。逆君就在冥墟之外設立了一處點兵地,點閱八方的妖魔。浩大的點兵持續了數年,濃鬱的妖魔氣息使得那片點兵地被徹底侵染,寸草不得生,哪怕生靈路過,也必然暴死。“


    “所以他們把雨欣帶到那裏,想釋放逆君後,第一時間再接受他的點閱?”


    “怕是如此,獜倒還是個注重儀式感的家夥。隻是,風之心這麽快就已經被找到了?未免有些離譜。”


    話間,南宮羽道了一聲小心。


    他們前麵的路上已經感覺到了妖氣,成群的妖怪蟄伏在前麵,或是藏在樹梢,或是隱於林木。


    看見姬正他們的身影,有帶頭的妖怪當時下令攻擊。


    所有妖怪開始施法,降下雷霆,或是以大法力操縱原始樹木,讓它們並成一排攔住三人前行的道路。


    已有妖怪噴吐火焰,焚燒樹林,烈焰升騰,中更有大群妖怪朝他們衝來。


    “這裏讓我來!”


    南宮羽雙手張開,捏出南宮劍家獨門的劍訣。


    “劍!”


    背後的飛劍錚地一聲飛出鞘,向前方射出,與和常衡對戰時如出一轍,飛劍在禦空飛行時化成化成數百把,它們仿佛每一把都有人控製一般流暢地飛行,拖著淡淡的銀光,在空中交織出一張滿是銀輝的網,替姬正他們攔下絕多數的攻擊。


    不少衝在最前的妖怪的身軀也在第一時間被穿透,身上露出明晃晃的窟窿。


    南宮羽嚴肅道:“我們得快點,敵人眾多,我同時操縱數百把飛劍去對抗敵人,心神消耗太大,撐不了多久。”


    她雙手在空中劃出一個圓,百十把飛劍同時飛迴她身前,萬劍歸一。


    “花飛葉舞!”


    南宮羽將手向前一推。她的飛劍由一把變為四把,三把飛劍尖對準中間的劍尖交匯。無數劍尖交叉而出,仿佛一朵花飛出,並且是源源不斷的飛出,這方天地都好像變成了閃耀銀色。


    姬正眼見妖怪越來越多,南宮羽哪怕劍法了得,也撐不了多久。


    他直接一頭紮進妖群,揮動利爪,在麵前織出雪白寒芒,大開大合,麵前妖怪皆被切成數瓣。


    “快上,擋住他,他隻有一個人!”


    “誰也別想攔住我!”姬正張口吐出一口火焰,烈焰染指之處,妖魔立刻全身焚燒,連慘叫都沒來及發出,當時就被燒成虛無。


    這火非同尋常,也不似常衡那般的三昧真火,而是上天賜予真龍的龍炎,被它沾上,便是肉身連帶魂魄,都被焚燒至燼。


    姬正發力,側身一掌,一條火龍唿嘯而出。


    傾城也在天上,兩袖張開,從中鑽出無數淒厲哀嚎的冤魂,在那些妖怪頭上飛舞,被其貼到臉上的妖怪,瞬間就被吸取渾身精氣,渾身幹癟。


    但這樣的速度太慢了,風之心很有可能已經被找到,那麽雨欣也就失去了作用,她的生命安全同樣就沒了保障。


    姬正可不想剛剛知道她是誰,就要眼睜睜看著她死。這樣的事,他已經經曆過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給我讓開!”


    他大聲怒斥,在妖群之中一頭長發翻飛。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


    雄壯的獸影緊隨聲音而至。


    它從天而至,雙足在地上撲起大片泥土,姬正另一隻手頂住它頂來的碩大頭顱。


    這是一隻灰色的狐形妖物,渾身橙黃,白尾長耳,他有著難以估量的力量,頂著姬正一直後退。


    “主人!”


    但那攻擊僅是落在他身上,然後便如石沉大海,沒了任何動靜。


    “怎麽可能!”傾城不敢相信,怎麽會連一點傷痕都留不下?


    隻有姬正一眼便認出來它的身分。他萬沒想到,戰鬥才剛剛開始,他們就遇見了萬年前的殘黨。


    這是他們三個合力都無法解決的強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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