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義心裏再多想法和猜測,也無法對外人言,隻能等到晚上進了房車,跟自個兒媳婦念叨一下,不然這種隻能幹著急等消息的焦灼滋味,太煎熬了。


    哪怕他憂心如焚,也鞭長莫及。


    早點出仕的念頭,更是空前高漲起來。


    顧歡喜雖也擔心,卻沒他那麽焦慮,每天按部就班的過,看看賬本,陪陪孩子,其他時間,就抄書看書,偶爾有靈感了,也自己寫幾頁,如今生意紅火,吃喝不愁,小日子過得順遂又愜意。


    村裏人都知道她不愛串門子閑聊,所以很少有人來打擾她,老許家也沒再上門找茬,顧歡喜讓人去盯了幾迴,見他們在莊子上燒起了木炭,雖時常為了點蠅頭小利就拌嘴吵架,卻也把攤子給撐起來了,掙得不多,倒也夠吃喝的,她暫時放下心,多餘的精力,就用來琢磨新的首飾花樣。


    跟蘇喆的合作異常順利,人家不愧是首富之子,做生意的頭腦仿佛與生俱來,不管什麽東西到他手裏,都能賣的出去,還能在京城炒起一波熱度。


    像那些假花擺件,就引得許多權貴之家爭搶,那些木製玩具,更是受孩子們的追捧,幾乎一上架,就被搶購一空,許多搶不上的,賴在店鋪門口哭著不肯走。


    生意好,獲利就多,到月底結賬,哪怕顧家隻得兩成利潤,賬麵上的數字,依然漂亮的叫人咋舌。


    銀子多了,想法也多,最樸素的觀念,就是買房置地,顧歡喜和許懷義也不例外。


    許懷義一直揪心著登州和青州的事兒,但跟京城隔的實在太遠,古代傳遞消息又慢,他焦慮也無用,便用旁的事兒來轉移注意力,比如在學院更勤奮的讀書習武,比如開始修習內功心法,比如跟著孫鈺接觸上層圈子裏的那些人際關係來往,一時間,倒也忙的再顧不上其他。


    買房置地,都是拜托蘇喆幫忙。


    湖田村附近的地都被他買完了,想再置辦,可不容易,誰叫京城不缺富貴人家呢,哪有閑置的地給外來人口占,所以,得往相鄰的州縣尋摸,那他就沒辦法了。


    蘇喆底下人手多,人脈也廣,不光買地有門路,就是城裏淘換大宅子,都不費勁兒。


    沒用幾天,就有了結果,離著京城百十裏外的渠縣,有個五百畝的莊子,要價五千兩銀子,單看每畝地的價格,多少有點貴,但莊子上收拾的很齊整,有宅院,有果園,還有個麵積不小的湖種了荷花、養了魚,這附加值一下子就提上去了。


    許懷義跟媳婦兒商量了後,沒猶豫多久,就拍板定了下來,趁著他休息的時候,去辦了過戶手續,莊子上原來的人,他親自看過後,覺得還算老實,便也沒換,隻添了幾條規矩,便由他們繼續留下打理莊子。


    倒是在城裏買房子,多費了點工夫,倒不是房子不好找,蘇喆底下的管事辦事還是挺利索的,給介紹了好幾套大宅子,但許懷義去看過後,總是不滿意。不是位置不合適,就是院子設計相不中,反正,沒那種想立刻掏錢的衝動。


    這一拖拉,就進了臘月。


    登州的戰況也終於有了突破性的進展,誰敢信啊,堂堂兩萬正規軍,對陣四萬左右的亂民,竟然折騰了一個多月,來來迴迴打了七八場,才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消息傳迴京城時,一場鵝毛大雪正紛紛揚揚的揮灑在天地間,從早下到晚,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已經能沒過鞋麵去,若夜裏還不停,恐有雪災之險。


    百姓們憂心忡忡,朝廷上也為此傷腦筋,北邊的戰事還沒停,登州也在打仗,災民們的救濟一直沒敢停下,就怕再激起民亂,內憂外患,處處需要糧食錢物,可國庫是真的空虛,再有雪災,拿啥去安撫?


    這時候,登州勝利在望的消息傳迴,不管是朝堂還是百姓,都沒太大的歡喜,甚至,建興帝在大朝會還大發雷霆,原因無他,隨著亂民的潰敗,登州府為什麽會爆發民亂,也隨之掩藏不住,當真相暴露於人前,得知登州府衙上下,一眾官員竟把賑災的銀兩和糧食貪了個九成,拿出去的一成,摻雜著沙子、麩子、幹草去糊弄災民時,百姓們都憤怒了。


    自古治貪,屢禁不止,上麵撥下來的錢物,哪個衙門過一遍手,都得截留一點,這簡直就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了,平時也都睜隻眼閉隻眼,但像登州這樣,貪婪的如此喪心病狂,完全不顧災民死活的,還是頭一迴。


    而且,他們不但貪,還狠,為了減少糧食的消耗,暗地裏悄悄處置了不少災民,這才最終逼的災民忍無可忍、暴亂抵抗,隻為掙一條活路。


    真相大白,天下嘩然。


    朝堂之上,市井之間,提及此事,皆是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把登州上下的官員押解進京,該砍的砍,該關的關,菜市口不人頭滾滾,簡直難消人們這口恨意。


    精武學院裏,也不禁止學生們討論朝政,這還是太祖皇帝開國建朝時,立下的規矩,甚至他還曾鼓勵學生們積極發言,針砭時弊,為朝廷提供治國治民的良策,一經選用,可以跳過科舉,直接派官,這誘惑不可謂不大。


    許懷義居住的寢室裏,晚飯後,相熟的幾個也都圍攏在他這兒烤火喝茶,連蘇喆都從另一個院子,冒著風雪湊了過來,隻少了喬懷謹,他最近時常請假,等閑見不得人影兒。


    趙三友從炭火裏,扒拉出個栗子來,忍著燙,一邊剝一邊問,“喬公子還沒忙完呢?登州的民亂眼瞅著都平叛了,青州的事兒……還沒個定論?”


    王秋生意味深長的道,“青州的事兒,或許比咱們想的要複雜。”


    趙三友沒反應過來,隨口道,“哪裏複雜了?不是沒鬧起亂子了嗎?聽說,喬知府還帶頭捐糧捐物,唿籲著城裏的那些富戶,積極安置沒去逃荒的災民呢,附近州府,有聽到這等好消息的,都開始往青州跑了……”


    王秋生屈指敲敲桌子,“登州的官員上下沆瀣一氣,逼的災民暴亂,你覺得青州的官員就不貪了?”


    趙三友輕嗤了聲,“哪裏的官員不貪?真要計較,計較的過來嗎?”


    王秋生提醒,“平時是不計較,但現在,有登州民亂在前,不光青州,其他幾個受災嚴重的州府,都要徹查一遍,不然朝廷隻派平叛大軍就行了,何必把錦衣衛和戶部的人都給送去?還有巡檢禦史,這陣仗,就知道不是走個過場了。”


    “朝廷動真格的啊?”


    “能不動真格的嘛,死了那麽災民,總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們懂,朝廷的人自然也懂,就算心裏不把百姓當人看,明麵上也得擺出姿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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