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發生的事兒,在村裏掀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幾乎每戶人家都在私底下悄悄議論,好聽、難聽的聲音都有,許家老宅也不例外。


    李秋花是罵的最兇的那個,以前她也編排許懷義,但旁人都誇許懷義好,讓她罵的不是那麽有底氣,但現在,她終於等來了證據,能證明許懷義果然像她罵的那樣狠辣無情、六親不認,她簡直覺得揚眉吐氣。


    其他人沒她這麽高調,但也免不了要嘀咕幾聲。


    許茂山沒出言附和,也沒製止,而是單獨叫了二兒子進東屋說話,第一句就是,“以後離著顧家遠一點……”


    聽到這麽一句,許懷禮下意識的為自己辯解道,“爹,我沒惹他啊,現在我連去山裏,都繞著顧家的大門走。”


    許茂山淡淡瞥他一眼,“你以為光明麵上做出這幅樣子就行了?我要的,是你背地裏也別再搞什麽小把戲。”


    聞言,許懷禮麵色就變了,“爹,我背地裏啥也沒幹……”


    許茂山不耐的打斷,“行了,跟我這兒否認沒用,你要讓村裏人,尤其是老三信你才行,他今早上咋處理那仨個人的,你也聽說了,這份狠勁兒,你們兄弟幾個加起來都比不了。”


    許懷禮聞言,頓時不甘的道,“光會耍狠有啥用?他把徐家都給得罪幹淨了,以前徐村長讓他糊弄的替他說好話,以後可就沒這好事兒,就是村裏其他人,怕是也會被他這種激烈的處理手段給嚇著,他之前攢的那點名聲,這一下子就得給敗壞沒了……”


    在他看來,許懷義這是走了一步臭棋,簡直蠢透了,就算是為了立威,這做法也過於狠辣絕情了,這是才出了點風頭,被人捧幾句,就骨頭輕了,就狂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活該落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他原本的打算,是攛掇那幾人去顧家偷東西,能順便教訓許懷義一頓最好,就是不能,把顧家的糧食銀子都偷走,讓顧家以後的日子過不去也行,誰想,那仨個蠢貨不但沒偷到東西,還被抓了,不過,引起的後效,卻也不差。


    沒偷走東西,卻毀了許懷義名聲,也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這結果,他還是挺滿意的。


    但許茂山看著他眼裏流出的自得之色,卻失望的搖搖頭,“你是不是覺得,在這件事裏,他吃大虧了?”


    許懷禮沒吭聲。


    但沉默便是默認。


    見狀,許茂山忍不住罵道,“蠢貨,他哪兒吃虧了?東西沒丟,還長了威風,他明明是最大的贏家,你是不是還挺得意自己耍的那點小手段給他添堵了?大錯特錯!你那是給他送機會去了,他就差這個立威的機會了!你啊,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許懷禮被罵懵了,“不可能,您的意思是,他打斷那仨個人的腿,不是一時衝動,逞能耍狠?是故意的?是順勢為之?”


    許茂山冷笑道,“不然呢?你當他跟你一樣蠢?”


    許懷禮不信,“可,可這麽做,並不劃算啊?立威重要,但以名聲為代價,還丟了徐家的支持,他,他圖啥呢?”


    許茂山剛聽說時,也想不明白,還當許懷義情況的失了分寸,但現在,他慢慢琢磨過味來了,“圖啥?他圖逃荒路上沒人敢打顧家的主意。”


    許懷禮也不傻,聽到這兒,總算反應過來,顧家就三口人,加上一個領養的兒子,那也才四個,四個人裏,隻許懷義一個人能頂事兒,可顧家有騾車,有糧食,還有不少銀子,這些東西,擱在平時,大家也就是眼紅一下,再說兩句酸話,可逃荒的時候呢?


    那就是人人覬覦的寶貝啊,關鍵時候能救命的,誰不想要?就是不敢明搶,也會想方設法去占這個便宜,許懷義到時候要咋辦?


    他最近在村裏人眼裏,憨厚仁義好說話,好像誰家有事兒,他都能搭把手,可逃荒路上,他還能這麽幹嗎?


    人都是自私的,他再仁義也不會願意委屈自家人,去成全外人。


    所以,他才拿那三個蠢貨當筏子,目的就是震懾,震懾那些想打他主意的人,那些人如今生了畏懼之心,誰還敢再去惦記?


    許懷禮想明白後,臉色一變再變,半響,咬牙擠出一句,“老三,老三真是太奸詐了,耍的一出好手段,以前咱們都被他騙了……”


    許茂山神情複雜的擺擺手,“過去的事就不提了,以後你記住,別再針對他了,那三人的下場你也看見了,要是被他知道是你在背後攛掇,你可不會顧念什麽情分。”


    許懷禮聞言,頓時脊背一寒,嘴上卻強撐道,“他敢!”


    許茂山恨鐵不成鋼的指著他鼻子罵道,“你想試試?行,我不攔著你,反正老子還有三個兒子,不缺你這一個……”


    聞言,許懷禮趕緊跪地上認錯,“爹,兒子錯了,兒子這迴肯定聽您的話,以後離著他要多遠有多遠,絕不再去招惹他。”


    許茂山沉聲警告,“最好如此,不然,誰也保不住你。”


    他有直覺,許懷義真要收拾老二,絕不會給他這個當老子的麵子。


    許懷禮從東屋出來後,就有些惶惶不安,唯恐暴露了自己,想去找徐有田打聽幾句,又覺得這時候上門實在太敏感。


    殊不知,他在這裏糾結壓根沒意義了,因為徐長鬆已經從徐有田嘴裏套出話來。


    他們之所以動了心思去顧家偷東西,是因為許懷禮在他耳邊念叨了好幾次,說許懷義發達了,挖人參壓根不是賣了五十兩銀子,而是一百多兩,買了幾百斤的糧食後,還餘下不少,現在數遍全村,就數他家底最厚實。


    又罵許懷義有了銀子,也不知道孝敬長輩,還罵他蠢,攥著那麽多銀子,不知道拉攏兄弟,以後逃荒路上,擎等著被人搶吧。


    還說顧家在山腳下,住的那麽偏,四下不靠的,家裏就是進了賊,都沒人聽見。


    總之,徐有田從他的話裏總結出一個結論,去顧家偷東西是很容易成功的,一旦成功,那就有糧有銀子,眼下的煩惱全都解決了。


    他能不賭一把?


    徐長鬆問出這事兒後,先告訴了他爹,後續要咋辦,肯定得他爹拿主意。


    徐村長想了想,吩咐道,“你去跟懷義說一聲。”


    徐長鬆遲疑的問,“這合適嗎?”


    徐村長沉下臉,“咋不合適了?又不是讓你添油加醋的去挑撥,你就實話實說,至於許懷義咋想的,那是他的事兒了。”


    徐長鬆被數落了一頓,憂心忡忡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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