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人哭哭啼啼、罵罵咧咧的走了。


    有人大聲喊著去請焦大夫,還有嘴裏不斷的嚷著,“太狠了,這簡直就是個狼崽子啊,指不定啥時候就讓他給咬一口,虧得以前,裝出一副心善厚道的樣兒,咱們都被他給騙了啊,這種人,絕對不能處,太可怕了……”


    那些抨擊的聲音說的毫不遮掩,不出聲的某些人眼裏也閃爍著忌憚和猜疑,許懷義坦然以對,表情都不變一下。


    高二叔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別往心裏去,他們懂啥?人雲亦雲罷了,等事情落到他們頭上,就都明白了。”


    許懷義領情的點點頭,“剛才多謝叔了。”


    高二叔擺擺手,“我也不是幫你,我是站在公道這邊。”


    眾人陸續離開,院子裏安靜下來。


    許茂元走在最後,這會兒,看熱鬧的人都已經散去,他盯著柿子樹下那些還沒清掃的血跡,憂心忡忡的道,“懷義,你今天這事兒,辦的也不能說不對,可手段到底過於激烈了些,隻怕以後,村裏人對你,會有些不好的說辭了……”


    許懷義大大咧咧的道,“大伯,我不在意那些虛名。”


    許茂元擰著眉頭,語重心長的道,“可人活在世上,也不能隨心所欲啊,有些東西,總要學著去顧忌妥協的,你今天守了規矩,也占住了理兒,卻失了人心……”


    許懷義挑眉,“您指得是徐村長?”


    許茂元點點頭,“還有整個徐家的,徐有田再混賬,那也是徐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剛才的處置,無疑是把他們的臉麵撕下來踩了,徐家,可是有上百口子人啊,他們都不用特意找你麻煩,隻要冷著你,你以後在村裏就寸步難行……”


    他歎了聲,繼續道,“這人呐,都護短,哪怕他們能理解你的做法,可情感上也免不了遷怒埋怨,尤其是徐村長,之前對你看重,這以後,心裏也難免會有幾分嫌隙了,你有個數兒吧。”


    許懷義由衷的道,“多謝大伯指點。”


    許茂元擺擺手,“都是一家人……”


    許茂元離開後,顧小魚走過來,眼神複雜的看著他。


    許懷義洋洋自得的道,“是不是對為父刮目相看了?”


    顧小魚居然老實的點了下頭。


    許懷義沒繃住,咧嘴笑起來,“被為父剛才帥氣的身姿和冷酷的態度征服了吧?”


    顧小魚這次的頭點下下去了,他不解的問,“您剛才為什麽沒心軟?按理說,所有人都求情,村長也顯而易見的想讓您給他留個顏麵,許族長也給您分析了利弊,您那會兒順著台階下來,會獲得更大的利益,可您為什麽依然固執的非要斷那幾個人的腿呢?”


    許懷義道,“很簡單,規矩是不能破的。”


    “隻因為這個?”


    “還有震懾……”許懷義眼裏閃過冷厲,“以後誰要是覺得顧家隻有咱們幾個,就能隨意上門來欺負,那就大可試試,我手裏的刀和棍子,可不是吃素的,能砍他們的胳膊,也能斷他們的腿,不怕死的,隻管來。”


    “可您失去了民心。”


    許懷義嗤了聲,“我又不當官,要民心幹啥?再說,民心這東西,也不是靠妥協去得的,用這種方式得來的民心,壓根靠不住,今天他們求情,你聽了,以後再求你,你是不是也得聽?你一旦拒絕,那之前做的那些妥協忍讓,就都打了水漂。”


    聞言,顧小魚忍不住問,“所以,民心要怎麽得來才能可靠長久呢?”


    許懷義攤手,很不負責任的道,“這個你得問你娘啊,為父不擅長這個。”


    顧小魚卻道,“可兒子還是想先聽聽您的看法。”


    許懷義這才皺眉想了想,“要按我的意思,大概就是堅守心底的規則信仰,就會吸引到一些誌同道合的人欣賞追隨吧。”


    顧小魚若有所思。


    許懷義這時想起媳婦兒念得一首詩來,覺得很適合眼下糊弄便宜兒子,便高深莫測的道,“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冬去冰須泮,春來草自生。”


    顧小魚,“……”


    他還是去問娘吧。


    顧歡喜聽了他的問題,認真的想了想,才道,“在我看開,最簡單的得人心,便是在其位、謀其政,再深遠複雜的,以娘現在的眼界學識,也教不了你太多,等安頓下來後,娘就送你去上學,屆時還要靠先生來教,還有平時多讀書,你的疑惑,書裏大多都會有答案,你自己去找,遠比旁人告訴你更深刻。”


    顧小魚點點頭,仰著臉,眼裏閃著渴求,“還有麽?”


    顧歡喜摸摸他的腦袋,“平時也要多看多思考,就像剛才發生的那事兒,你旁觀後,有什麽體會感悟,那便是你的收獲。”


    這頭,顧歡喜在教子,另一邊,徐村長也在嚴肅的提點大兒子,“今天發生的事兒,你要引以為戒,以後對徐家人約束的要再嚴厲些,以後徐家的族長是你,但凡他們做了惡,那就是你的失職,你旁的方麵做得再好,隻這麽一件丟臉的事兒,就足以毀了你名聲……”


    “另外,不要對懷義生出啥想法,心胸放的大些……”


    徐長鬆忍不住問,“爹,您就不生氣?徐有田有錯不假,懷義占了理也是真,可他行事是不是太激烈了些?分毫沒有顧忌您的顏麵,那麽多人求情,他順勢退一步,並不會叫人小瞧,相反,還會讓徐家領他的情,也會讓他落個寬厚大度的名聲,可他偏偏卻固執己見……”


    徐村長打斷,“他不是固執己見。”


    “那是啥?”徐長鬆想起之前人們交頭接耳的議論,麵色複雜的道,“難道是他真的心狠毒辣、不容人?還是想借此立威?”


    “這是旁人說的?”


    “嗯,還有說他輕狂不知所謂的。”


    “那你覺得他是個啥樣的人?”


    徐長鬆茫然搖搖頭,“看不透,以前以為的,跟現在看到的,截然相反,也不知道是他太能裝,還是我眼瞎?”


    徐村長笑起來,笑了片刻,又忍不住長歎一聲,“是咱們對他的了解還不夠,他沒有裝,準確的說,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憨厚仁義是他,不講情麵也是他,以後啊,可不能仗著他好說話,就隨便提要求了,一旦觸及他底線……”


    徐長鬆頓時想起他平靜的說出要每個人一條腿的話,還有他舉起棍子,麵無表情落下的樣子,那種平靜、不動聲色的狠,遠比顯露出來的戾氣更叫人畏懼。


    “兒子知道了,爹,那徐有田那邊,怎麽處置?”


    “哼,既然幹出那種蠢事兒,斷腿是活該,你迴頭再去敲打一下,讓他們別惦記著去報複,不然,懷義要是發狠再收拾他們,我是不會管的。”


    “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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