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口氣顯然放鬆的太早了。


    就聽許懷義又陰陽怪氣的道,“我原本以為齊王是個老實人,誰知道,竟也看走眼了,嗬,你猜他跟我試探什麽?


    他居然還想讓江先生去給小魚當老師,聽聽,這是人話嗎?


    這胃口也太大了,占便宜沒夠啊。


    既想用假死脫身,跟咱們徹底斷絕關係,又舍不得江先生的人脈資源,妄圖繼續捆綁,為他齊王府所用,我呸,天底下哪有這麽多美事兒?


    果然,皇家人就是皇家人,看著再老實軟和,骨子裏都是自私自利且不要臉。


    我現在真是有些後悔,當初不該把江先生扯下水的。


    唉,這人情欠大了。”


    顧歡喜聽的心裏也有些堵,蹙眉問,“你拒絕了吧?”


    許懷義立刻拍著胸脯道,“我肯定不能答應啊,我可沒那麽大臉,逮著人家可勁的薅,我含沙射影的擠兌了他幾句,他應該打消那心思了。”


    “那就好……”原本還有些糾結要不要跟江先生透露一下小魚還活著的事兒,現在不用掙紮了。


    “對了,他還試探我對小魚當世子的態度……”許懷義譏笑道,“那點小心思還真是不加掩飾。”


    顧歡喜心底一沉,“那你怎麽說?”


    許懷義道,“我裝傻充愣唄,整個大雍奉行的都是嫡長子繼承製,他還想搞例外?就算我不摻合,韓鈞也饒不了他,他為了小魚吃了那麽多苦,圖啥?不就是那份家業和位子?


    齊王敢有旁的心思,他肯定翻臉。


    不過,在齊王眼裏,韓鈞到底是半個江湖人,在朝中沒有根基,就算不同意,也影響不了大局,他忌憚的是我的態度。


    我若無所謂,他就能完全照自己的心意來,若我旗幟鮮明的支持小魚,他就得顧忌一下我的感受了。”


    聞言,顧歡喜一臉無語的問,“他還真有二心?小魚既嫡又長,不選他還能選誰?孟家女生的那個不是說在宮變那晚沒了嗎?總不會是李婉玉生的兒子吧?”


    許懷義搖頭,“那倒不會,你忘了肖家女了?”


    “去年新娶的那位王妃?”顧歡喜還真是將她忘了,那位齊王妃實在太低調了,不管是婚前還是婚後,在京城都沒多少存在感,唯一的高光時刻,就是被設計拐賣的時候,“對喔,她也生了個兒子。”


    許懷義意味深長的道,“她以後還能繼續生,齊王即位後,必會充實後宮,他還會有更多兒子,小魚是占了嫡長子的身份,卻不是他唯一的兒子。


    對一個父親來說,或許最看重嫡長子,但其他兒子那也是自己的骨肉,他不可能不疼的。


    那些兒子們若也很優秀,你覺得他會狠心不給機會?


    再說,就是他不動搖,還有枕頭風呢,還有皇子們各自的外家勢力,齊王不可能全不理會。


    身為帝王,要平衡朝局,某些時候更要遵循大勢所趨。


    他性子又軟,可太容易被挾裹著立儲了。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他本身就不是嫡子,他以庶出身份上位,天然的就會對庶子抱有一種微妙的憐惜。


    所以,小魚這個嫡長子的身份,既是優勢,也可能化為劣勢。


    唉,將來,有的爭啊!”


    顧歡喜聽完,頭疼的按著太陽穴,煩躁的道,“現在不就已經開始了?都玩起試探了,這還沒當皇帝呢……”


    等當了皇帝,還指不定要怎麽亂!


    眼下許懷義倒是不怎麽愁,大大咧咧的道,“上輩子,應該就是小魚上位了,不然孟瑤能發動那麽多人去找他?不就是想提前下注嗎,隻是被咱們截了胡,這輩子,肯定不會變的,齊王這種平庸的都能撿漏當個皇帝,咱小魚差啥?


    放心吧,小魚肯定是最後的贏家,保不齊還會開創盛世,成為千古明君呢,咱們也能跟著記入史冊,流芳百世。”


    顧歡喜,“……”


    兩天後,許懷義在一處隱秘的莊子裏,見到了顧小魚。


    按照他的步調,沒打算這麽快的,卻不想,韓鈞主動帶他來了。


    一路上,倆人皆沉默不語。


    有些事兒一旦揭開了,再強行湊一塊,彼此都尷尬。


    許懷義倒是不尷尬,他就是對韓鈞多少還有些氣,不願意理會罷了。


    而韓鈞心懷愧疚不安,在許懷義麵前不自覺的矮了一頭,更是不知道說啥好,說啥都不對。


    直到進了莊子,他才自嘲的道,“錦兒堅持要見了你之後,才肯用元錦的身份迴到齊王府。”


    許懷義眼神閃了閃,沒接話。


    韓鈞又語氣複雜的道,“他是在拿自己的前程作賭注,賭我會妥協,也賭齊王會讓步,而他也確實賭贏了,可是……”


    他頓了下,低聲提醒,“他到底還是個孩子,不知道這種拿捏的手段有利有弊,你該明白的,為了他好,等下還是要勸一勸,以後莫要再用了。”


    許懷義轉頭,淡淡瞥他一眼,“怎麽?這招以後對你就不管用了?”


    隻要在意,這招就會屢試不爽。


    這也是天底下所有疼愛孩子的父母,為什麽永遠是輸家那一方的原因,因為他們拗不過孩子。


    韓鈞麵色一變,脫口而出,“我可以一直疼他縱著他,因為我就一個親姐姐,一個親外甥,可齊王能嗎?


    他以後會有無數個兒子,錦兒不是唯一,就沒有要挾的籌碼,偶爾任性一下,齊王不會放在心上,但若把這個當成達成目的的手段,遲早會讓齊王厭棄。


    甚至,也會連累到你,沒有哪個當父親的,願意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更親近別的男人。”


    許懷義聞言,不置可否的哼了聲,“小魚是個聰明孩子,這些道理,根本不需要誰教,你就是多餘擔心。”


    “那他為何還要這麽做?”


    “嗬,你說呢?”


    麵對許懷義嘲弄又不屑的反問,韓鈞狼狽的轉開臉,沮喪的道,“我不知道,有時候,我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許懷義活動了一下手腕,忍著想打人的衝動,冷笑道,“因為,你們沒給他選擇的機會,就打著為他好的旗號,替他安排了一切,讓他隻能照著你們規劃好的路,脅迫著往前走。


    可他是個人,隻要是人,就會有自己的想法。


    他不願意事事都聽你們的有錯嗎?


    他又不是你們的囚犯,想反抗難道不對嗎?


    隻是可惜,他如今勢單力薄,自然不是你們的對手,便隻能用這最下下之策,來達成目的。


    你們不但不覺得羞愧,反而還警惕他的這種反抗,還要我幫著一起壓製,嗬嗬,你可真是個好舅舅啊!


    將孩子逼到這份上,你們真有本事,我現在也想用小人之心揣度你們了,是不是要把小魚當成個傀儡擺弄?”


    韓鈞聽著他一聲比一聲誅心的指責,腦子裏猶如雷鳴,嗡嗡的響,他難以置信的搖頭否認,“我怎麽可能會有這等惡毒心思?你是最清楚的,我為了錦兒,可以連命都不要,怎麽會逼他害他脅迫他?”


    許懷義嘲弄道,“可你做的事兒,就是這樣呐,甭管有意還是無心,反正,你沒有尊重小魚的想法。”


    “我是為他好……”


    “最悲哀的就是這句為他好了,嘴上說著為他好,行的卻都是傷害之事,你讓小魚是感激你還是該怨恨?”


    韓鈞再無顏以對。


    許懷義沒再理他,徑直去見小魚了。


    顧小魚早已在房間裏等的不停兜圈子,若不是如今還不宜過多露麵,他早就按耐不住的到大門口迎著去了。


    許懷義推門進來時,他還愣了下,怔怔的看著,恍若在夢中。


    不止他,許懷義此刻,也不免有幾分恍若隔世的感覺,唏噓感歎後,心頭的滋味就複雜難言了。


    倆人一時都沒出聲說話。


    屋裏的氣氛安靜的有些凝滯。


    許懷義在糾結要不要見禮的問題,讓他這會兒彎腰實在有點難啊,不是拉不拉得下臉來的事兒,而是情感上接受不了。


    畢竟現在,在他心裏,眼前的顧小魚還是他兒子。


    天底下,哪有當老子的給兒子行禮的?


    不過,若是顧小魚擺皇孫的譜,那他願意不願意的就不重要了。


    好在,顧小魚沒挑戰他的承受力,迴神後,無比自然又激動的先衝著他行了一禮,“爹,您來了?”


    許懷義瞬間踏實了,含笑“嗯”了聲後,朝他招招手,等他走近了,兩手掐著腰抱起來掂了掂,“瘦了,最起碼得五斤,沒好好吃飯?”


    不知為何,聽到這再平凡不過的一句話,卻叫顧小魚猛的鼻子一酸,熱氣竄上眼眶,差點哭出來,心頭的彌散著難以自拔的委屈。


    可他不知道該如何說,隻能倔強著抿著唇,像被拋棄的小獸。


    許懷義在心裏歎了聲,眼神又不自覺溫軟了幾分,拉著他走到桌前坐下,然後打開帶來的一口箱子,將裏麵的東西一樣樣的擺到桌麵上。


    “你之前用的那些東西,大都帶著你的印記,實在不好給你送來,萬一被人發現,就解釋不清了。


    不過你放心,都給你好好收著呢,那院子也給你留著,現在是沒辦法,等將來,你能掌控自己人生的時候,隨時可以把那些舊物拿走。


    不過,你娘給你另做了兩身新衣服,永琰和長治他們都沒見過,你可以隨便穿,還有鞋子,你小子就偷著樂吧,我都沒穿上你娘做的鞋子呢。


    這些書,你也可以安心收著,沒做記號。


    對了,還有這些玩具,在京城也不算太稀罕了,有人看到也不怕啥,你悶了就玩會,別光悶著頭讀書,容易讀傻了。


    人啊,一定得學會給自己找樂子,不然活著多無趣?


    更得學會自己找糖吃,不然日子就過的太苦了。”


    顧小魚摸索著新做的衣服,已經泣不成聲。


    許懷義掏出一條棉帕子,略顯粗魯的在他臉上胡嚕了一把,嫌棄的道,“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咋還哭上了?你以為你是阿鯉啊,可以哭的梨花帶雨、招人心疼?傻小子哭,隻會讓人想揍,懂不?”


    顧小魚自己拿著帕子用力在眼睛上按了按,啞聲問,“娘和阿鯉還好嗎?”


    許懷義隨意的道,“都挺好的,她們娘倆白天演戲,晚上就大吃大喝,都養胖了,不像你,男孩子不是更應該豁達開朗點兒?就是天大的事兒,該吃吃,該喝喝,該睡就睡,身體是抗爭的本錢,最不該折騰的就是自己,懂不?


    你得先扛住了,才能談以後!”


    顧小魚點著頭,一雙眼濕漉漉的看著他,“我就是,舍不得……”


    許懷義沒好氣的在他額頭上彈了下,“傻不傻?又不是陰陽相隔,再也見不著,有啥好舍不得的?


    無非就是沒之前見的那麽勤罷了。


    這也是應該的,就算你還住在靖寧伯府,老子也不會任由你往後院跑了。


    你自己多大了,沒點數嗎?


    男孩七歲就得搬前院住,跟女眷保持距離,你呢?


    哼,趁我不在家,整日賴在你娘那兒,還跟阿鯉膩膩歪歪的,當我眼瞎?”


    顧小魚聞言,頓時心虛的漲紅了臉,“我,我……”


    許懷義嗤笑了聲,“少打鬼主意!老子還沒死呢,以後好好在齊王府做你的世子,以後再努力當個太子,敢學小姑娘哭哭啼啼、傷春悲秋,老子就揍你!”


    顧小魚,“……”


    他爹真是啥話都敢說!


    對上他一言難盡的眼神,許懷義挑眉,“怎麽?你不想當世子、太子?”


    顧小魚默了片刻,老實的點了點頭,“想的。”


    許懷義攤手,“那不就結了?以後就為這個小目標奮鬥吧,少整其他有的沒的,對男人來說,權利地位勝過世間其他的任何一樣誘惑,等你擁有,是你想象不到的快樂。”


    顧小魚問,“那我若是不想呢?”


    許懷義無所謂的道,“那就不去爭唄,你的人生,肯定你做主,隻要你將來別為自己的選擇後悔就行了。”


    “隻要不後悔就行嗎?”


    “也不能這麽絕對,大多數事,隻要不後悔就行了,可有些事,也是需要考慮是非對錯的。


    畢竟,太自私任性的話,你活的倒是爽了,別人呢?


    尤其是你身邊的親人朋友,你總不能全然不顧他們的死活吧?


    所以,人活在世上,就沒有絕對的自由,帝王也不行。


    除非無情無義,當個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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