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準楊姵頸後幾處穴道用力摁下去,楊姵哎呦哎呦地喊幾聲舒服,但是半點不擔心脖子斷。

    楊妡站在旁邊細細看青枝的動作。

    楊姵穿件月白色繡著傲雪臘梅的襖子,圍著領口細密地繡了一圈纏枝梅。青枝兩手大拇指就按在纏枝梅上,其餘四指規規矩矩地摁壓著周遭穴位,絲毫沒有逾距之舉。

    可楊妡分明記得清楚,昨天青枝給她捏肩時,手指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脖子好幾次,還曾試探著沿著她的脊背往下摸。

    但她認真地盯著青枝眼睛瞧過,裏麵沒有半點做錯事的心虛,就好像摸她脖子是件非常天經地義正大光明的事情。

    楊妡又私下問過藍蒲等人。

    她們四人住一間屋,沐浴時偶爾也會請同伴幫忙擦背,青枝力氣大經常幫別人搓,並不見有什麽反常之處。

    為什麽偏偏待她不同?

    楊妡下意識地咬緊了唇。

    青枝給楊姵捏完脖子,笑著問楊妡,“姑娘脖子酸不酸,要不我也替姑娘捏一捏?”

    楊妡想一想,答道:“現下不累,待會兒洗澡,你幫我搓搓背,順便捏捏肩。”

    青枝痛快地應著,“是。”

    吃過夜飯,楊妡照例四下走動消食,等轉過一圈迴來,青枝已經備好了水。

    跟往常一樣,水麵上漂著剛摘下來的月季花,旁邊另有一桶熱水備著添加。此外,長短不一的棉帕以及澡豆等物都已妥當。

    楊妡當著青枝的麵兒脫去衣衫,抬腳踏進盆裏。

    水量剛剛好,正好沒過她胸口,溫度也剛剛好,有點熱卻還不到燙的地步。

    楊妡誇讚一句,“你現在做事越來越周到了。”

    “是姑娘教得好,”青枝目不轉睛地盯著楊妡,眸子裏閃動著熱切的光芒。

    楊妡微微一笑沒有作聲,等泡過一陣,輕聲道:“你幫我搓背吧。”

    青枝應著,走到楊妡身後,一手搭在她肩頭,另一手不輕不重地搓。

    楊妡肌膚嬌,被熱水泡得已經有些發紅,又被這麽一搓,頓時呈現出粉嫩的紅色。青枝咽了口唾沫,手底變得輕柔,近似撫摸般滑過楊妡脊背,至肩胛骨下方,不受控製般往前蹭去,終於拂上楊妡的乳,輕輕地揉捏著。

    楊妡身子一僵,緩緩轉頭,沉聲問道:“青枝這是幹什麽?”

    “我……

    ”青枝低下頭,猛地又抬起來,直迎上她的視線,低聲道:“姑娘,讓奴婢伺候您吧。”

    “怎生伺候法兒?”

    青枝吸口氣,急切地說:“我會讓姑娘舒服,真的,我不像男人,男人會弄痛女人,可我不會。我隻會讓姑娘舒服,姑娘長得這麽漂亮,身子這麽嬌嫩,不該讓男人糟蹋。”忽然跪在地上,仰著頭看著楊妡,“姑娘想想,我進府四五個月了,服侍姑娘一向盡心盡力,可曾有過一絲半點兒的疏忽?我心裏仰慕姑娘,隻會姑娘好,絕不會害了姑娘。”

    仰慕,又是仰慕,還真是個好借口!

    楊妡譏諷地笑笑,盯住她問道:“你上個主家是不是因為這個辭了你的?”

    “不是,我上個主家是南地來行商的男人,南地的人最會算計,想讓我多幹活還嫌我飯量大,天天不給我吃飽。我餓得難受就把他家的碗跟盤子摔了,他扣了我半年的月錢把我賣了……他是想動手打我,可他瘦得跟雞崽似的,連我的勁兒大都沒有。姑娘,男人就沒個好東西,不是圖你的錢就是圖你的色。”

    “那你圖什麽?”楊妡自盆裏出來,取過屏風上搭著的帕子包裹住身體,居高臨下地問道。

    青枝仍是跪在地上,“我隻圖有個知心知意的人,互相做個伴兒。”

    楊妡冷冷一笑,“你覺得我會跟你行那種苟且之事,一輩子讓人瞧不起?”

    “不會的,隻要做得妥當不可能被人知道。”青枝聲音雖低卻很清楚,“我再上個主家是個小官員家的姨娘,小官員沒法升遷又不敢得罪正室妻子,就拿姨娘撒氣,隔三差五就對姨娘拳打腳踢,姨娘無處訴冤隻能抱著我哭……我們好了兩年多,誰都不知道,直到後來小官員得罪人下了監牢,家裏女眷奴仆都被賣了,我們這才失散。姑娘,我會小心,決不可能連累姑娘半分。”

    “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醜事早晚會敗露。”楊妡看著她淡淡道,“我這裏留不得你了,念在你這幾個月還算盡心,賣身契我可以還給你,你迴去收拾東西,明兒一早就離開。”

    “可是奴婢對姑娘真心一片,並不敢強迫姑娘行那種事兒,求姑娘別趕我走。”青枝跪步上前,“咚咚”磕頭哀求。

    看著她匍匐在地的模樣,楊妡心底突然升起無限的悲涼。

    想必前世原主小姑娘就是因為被男人傷害過,恨透了男人,再加上青枝無微不至的照顧,才心甘情願地拋開京都的生活隱居在玉屏山下。

    魏珞肯定知道,所以才會厭憎她,想要遠著她。

    想想也是,他在寧夏保家衛國,她卻在京都跟個婢女苟合,誰知道了會不寒心?

    而且,知道的想必不止魏珞一人,楊妡還清楚地記得當年包有放火燒人之時,說過的那番話。

    他說,魏珞為了夫人享受榮華富貴拚卻了性命,又說魏珞生前不得人伺候,所以他要送她們去黃泉下伺候魏珞。

    是不是,包有也知道了內情?

    堂堂一名驍勇善戰的將軍,他的家眷卻做出如此令人不齒之事,魏珞該有多麽寒心?

    想到魏珞,楊妡心一陣陣地抽痛,也不知他當年對原主小姑娘是怎樣一種情感,以致於如此被羞辱如此被傷害,可重活一世仍舊願意娶她?

    第123章表白

    又思及,去燈市那天,魏珞曾問她,“假如我不在家,你會不會因為寂寞而喜歡別人?”

    她迴答了不會,她說有了珍珠絕不可能再看上魚眼。

    可腦子那麽蠢笨的人,到底會不會想明白?

    楊妡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想清清楚楚地跟他說,她隻單喜歡他一人,別人長得再俊俏,生再富貴,文采有多好,在她心目裏,總不及他萬一。

    若他留在京都,她就在秋聲齋等他休沐,若他仍想去寧夏,她也會跟著他去。

    這麽好的男人不牢牢地抓住,她還怕別人搶走了他。

    楊妡揚聲喚紅蓮,“把衣裳拿進來。”

    紅蓮急忙應著,將衣服抱進去,瞧見地上跪著的青枝,嚇了一跳,卻不敢多問,垂手靜靜地站在旁邊。

    楊妡一件件將衣裳穿整齊,才淡淡地說:“青枝犯了錯,把她賣身契找出來,明兒一早送走。”

    “不,姑娘!”青枝猛地抱住楊妡雙腿,“姑娘別趕我走,我可以不進屋伺候,我可以幹粗活,掃院子倒夜香都成,隻求姑娘將我留在身邊,我能遠遠地看上姑娘兩年就成。”

    楊妡冷冷地俯視著她,“你這幾個月的規矩白學了?主子的話也敢不聽?”

    “姑娘,奴婢不是不聽,是實在不想離開姑娘。”

    “既然如此,”楊妡緩慢卻堅定地說,“紅蓮,去二門把上夜的婆子喚幾個來,打一頓再發賣出去,賣得越遠越好,再不許迴京都半步。”

    紅蓮掃一眼

    楊妡,低應道:“是。”

    青枝不可置信地仰望著楊妡,“姑娘怎麽能這樣?”邊說邊站起來,神色之間盡是不忿。

    她這一站,比楊妡與紅蓮都高處半個頭,身形又健壯,將淨房門口堵了個結實。

    紅蓮警惕地張手將楊妡護在身後,急切地道:“青枝,你別衝動,別亂來。”

    楊妡麵色不變,輕蔑道:“你說,對於冒犯主子又不服管教的奴才該怎樣?不打死你,已經是念著你這幾個月的用心上。”頓一頓,又道:“你若老實捱了這頓棍子,我仍將你賣身契還給你,隨便你往哪裏去,找你那個姨娘也好,重新尋主家也好。倘或你仍強著不服管,就隻能賣到京外。你別不服,你即便能跑出這個院子也跑不出二門,更沒法逃出府去。”

    青枝動容,思量片刻收斂了怒氣,複又跪下,低聲道:“我認罰。”

    紅蓮長舒口氣,扶著楊妡走出淨房,極快地吩咐藍艾往外麵叫人,又飛速迴來仍守在楊妡旁邊。

    婆子們拿著繩子提著棍子氣勢洶洶地過來,沒往別處去,就在晴空閣院子裏,將青枝摁在地上劈裏啪啦地打。

    靜靜的夜裏,聽不見青枝半聲□□,隻有棍子敲打在人身上發出那種沉悶的“通通”聲。

    晴空閣的丫鬟們都心驚膽顫地站在廊下看著。

    楊妡卻跟往常一樣,麵色平靜地坐在妝台前散開了發髻。適才沐浴時,她發髻未解,頭發就濕了一點點,這會兒已經快幹了。

    她慢條斯理地梳著,少頃外頭安靜下來,紅蓮進來迴稟道:“已經打完了,我讓婆子將青枝帶到二門看著,天一亮就送出去。”

    楊妡“嗯”一聲,“你把她的賣身契連同這個月的月錢一並送過去,還有她屋裏的東西。”

    紅蓮應聲出去。

    楊妡把長發結成三股麻花辮垂在腦後,起身挑亮蠟燭,在炕桌上鋪好紙筆,打算給魏珞寫封信。

    可研好墨,才知道根本無從下筆。

    該說什麽好呢?說她想他了,還是有事跟他商量,還是直接說她就認定了他,誰都不喜歡。

    楊妡提著筆猶豫許久最終隻寫下一句話,“中元節,你有沒有空去廟會?”

    忽然就明白了魏珞當初寫給她的信為什麽就隻“平安”兩個字,怕是跟她一樣都有滿腹的話卻說不出來吧?

    第二天,楊妡將信交給楊遠橋,“爹幫我送

    給表哥。”

    信未折,楊遠橋一眼就看清了上麵的字,笑道:“要去廟會,正好我帶著嶙哥兒也去見見世麵。”

    楊嶙拍著手在旁邊叫,“去見世麵。”

    他已經快三歲了,話還是說不利索,就能說個短句子,稍長一點就說不了,還不如楊灝嘴皮子利索。

    張氏有些著急,天天吩咐奶娘丫鬟不停地逗他說話,楊遠橋卻不以為然,樂嗬嗬地說:“貴人語遲,咱們嶙哥兒嘴上不說,可心裏有數兒。”

    楊遠橋有子萬事足,每天下衙迴家第一件事就是逗著楊嶙玩,早起上衙前也必須看上楊嶙一眼才安生,完全把楊妡忘在了腦後。

    張氏卻不然,揮著手道:“你們爺倆到外頭玩去,我有話跟妡兒說。”待楊遠橋抱著楊嶙離開,便鄭重問道:“怎麽半夜三更地發作起丫鬟來了?”

    楊妡已料到是這事兒,早想好了一套說辭,“青枝笨手笨腳,倒水時差點把我燙著,說她兩句竟然還敢迴嘴。也不是這一件事兒,往常她也不怎麽服管教,正好趕在我氣頭上了。”

    張氏並不懷疑,歎一聲,“看著挺老實的,不像那種奸猾的。”

    楊妡暗暗冷笑,青枝看著確實老實,可就是這般老實的人竟然敢打主子的主意。也就是她前後加起來活過三十歲了才不怕她,要是換成原主小姑娘,被這麽身強力壯的人苦苦糾纏著,未必能夠應付。

    這種事兒,隻要有過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等三五次後,誰還能說清當初到底是被逼無奈還是兩廂情願?

    原主小姑娘生長在深閨後院,幾乎足不出戶,看得書也有限,除了佛經跟女四書再無其他,又從哪裏知道磨鏡之事?

    未必不是青枝死纏爛打動手動腳。

    可前世,到底真相如何,已經無法去探究了。想必魏珞也不一定願意提起這件事。

    ***

    五天以後,六月三十晚,魏珞休沐時才看到楊妡的信,忍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屁顛屁顛地去了竹山堂。

    楊遠橋還在內院沒出來,晨耕也去吃早飯了,隻有晚釣在。

    晚釣已知自己是要作為陪房跟著楊妡去秋聲齋,往後少不了跟魏珞打交道,便笑著招唿道:“表少爺過來了,前兩天五姑娘來借書沒找到,正好剛才找到了,我去二門讓婆子送進去,勞煩表少爺幫忙照看一下,若有客來,請他稍等片刻。”

    魏珞起先沒反

    應過來,稍思量才意識到晚釣是要往內院給楊妡送個信,不由咧開嘴笑道:“行,你去吧,我正好看會兒書。”

    晚釣笑一笑,隨意尋了本詩詞冊子往二門去。他並不擔心楊遠橋說他擅離職守,一來魏珞是未來女婿又是常客,二來楊遠橋重要物件都在書房內室,門上掛著鎖,而外間都是家中子弟或者親朋好友常借的書籍,並無私密之物。

    二門上婆子拿到書,就打發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頭送到晴空閣。

    小丫頭才七八歲,口齒倒伶俐,脆生生地道:“晚釣哥哥說姑娘前陣子尋書,正好今天魏府表少爺還了迴來,問姑娘是不是這本。如果不是,晚釣哥哥另外找出好幾本差不多的,請姑娘什麽時候空閑了就去看看。”

    楊妡心眼轉得快,一下就意識到是魏珞來了。不由莞爾,果真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行事方式,若是晨耕,絕對不會用這麽婉轉的方式。

    紅蓮也意識到,抬頭看看天色,笑道:“姑娘若是去就趁涼快,待會太陽毒起來肯定熱。”

    楊妡點點頭,對著鏡子理一下妝容,帶了紅蓮往竹山堂去。

    隔著老遠,楊妡就看到竹山堂四門大敞,魏珞穿件青蓮色道袍,正跟晚釣說著什麽。兩人差不多年紀,身量也相當,晚釣隻稍稍瘦弱一點兒,可兩人站在一處,魏珞身上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度卻生生將晚釣壓了一頭。

    那是經曆過戰場的磨礪,經曆過生死的掙紮之後才有的沉穩與淡定,就連李昌銘在他麵前都有些失色。

    楊妡心裏升起與榮有焉的自豪,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步子。

    魏珞聽到腳步聲迴過頭,見是楊妡,先前鎮定的神色立刻浮起溫柔的笑意,晚釣看在眼裏,笑著對楊妡行個禮,“五姑娘安,我去沏茶。”

    紅蓮也識趣地留在了外麵。

    楊妡上下打量魏珞一番,見他束著腰帶,戴著玉佩,腰間還係了荷包,渾身上下的衣飾無一不是出自她的手,唇角彎一彎,笑著抻了抻他的衣袖,“正合適,我特意放寬了一指,還怕表哥穿著會鬆快。”

    魏珞順勢去握她的手,手指觸到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時,心緊跟著柔軟下來,溫聲道:“中元節正好我有空,我陪你到廟會玩兒。”

    楊妡乖順地任他握著,“先去廣濟寺看方元大師,迴來時候去廟會逛一逛。”

    但凡楊妡有所求,魏珞豈肯不應,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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