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就是在市井間也要被人指著鼻子罵。

    空穴無風,這話到底是如何傳出來的?

    魏氏急忙讓珍珠到外院請了楊峼過來。

    楊峼麵色非常平靜,“……那天正好在角門遇到外祖母上轎子,外祖母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她說我要是個男人就把母親肚子裏的弟弟弄死……想必門房跟轎夫都聽到了。”

    “那些吃裏扒外的家夥,迴頭一個個都發賣了去。”魏氏咬著牙恨恨地道。

    楊峼淡然道:“也不見得是他們,外祖母嗓門一向大,當時角門也正有人經過……再說京裏既然傳開了,賣不賣不差什麽。”

    魏氏一個頭兩個大,心裏隻把毛氏恨得要死。

    毛氏要害張氏的孩子,她隻覺得不應該,而現在毛氏是要斷楊峼的官路,這不啻於往魏氏心尖尖上捅刀子。

    楊峼苦讀十餘年,不就是為了能謀得一官半職?

    楊峻是長房長孫,以後能承爵,而楊峼沒有承爵的機會,隻能在官場上一步步地捱。

    誰知道就鬧出這樣的事來?

    毛氏這張嘴,真該給她上把鎖。

    看著楊峼無可奈何的樣子,魏氏眼圈一紅差點哭出來,忽地就想起楊遠橋的話,也許真該跟魏家斷了往來,讓毛氏就在她那一畝三分地裏折騰算了。

    楊峼見魏氏難過,反倒笑了笑,安慰道:“祖母別著急,其實也沒事兒,隻要母親平平安安地把弟弟生下來,不就說明流言是假的了?即便外祖母說過那話,可我決計不會做虧心之事,便是有人想做文章也沒法下筆。”

    魏氏想想也是,連著念了兩聲“阿彌陀佛”,“佛祖保佑,讓張氏順利誕下麟兒。”

    雖然楊峼的解勸讓魏氏寬慰許多,可流言畢竟在京都流傳開了,楊峼的名聲多少受到了損失,最起碼先頭曾托人遞話的幾戶人家,忽地就大張旗鼓地相看起親事來。

    錢氏自然明白,那是人家在表明態度,不考慮楊峼,要重新選婿了。

    好在到了六月,楊家又出了件喜事,盧氏有了身孕。闔府上下自楊歸舟到楊峻,都樂得合不攏嘴,錢氏更是高興得不行,一天好幾次往盧氏那邊跑。

    因為這樁喜事,加上楊歸舟的生辰將至,錢氏完全顧不上楊娥的親事。

    楊娥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去鬆鶴院的時候不免就帶出幾分怨氣,話裏話外擠兌

    錢氏沒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魏氏也正因盧氏有孕而歡喜,便替錢氏分辯道:“你大伯母進進出出為你忙活了一年多,這會兒你大嫂有孕,她年紀輕又是頭一胎,你大伯母多照顧她也是應該,你就別跟著添亂了。”

    楊娥憋了滿腹的酸楚,便想到毛氏那裏尋求點安慰。

    魏氏對毛氏餘怒未消,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沒事就抄幾卷經書幫你大嫂供上,一個姑娘家不安生在家待著,就知道四處串門子。”

    楊娥被魏氏這麽一搶白,眼圈當即紅了,可她倒是識趣,知道此時魏氏絕對不想見人流淚,遂強忍著給魏氏行禮告退。

    出了鬆鶴院,眼淚便忍不住簌簌而下,她怕給人看見不敢往大路走,隻尋了處僻靜地方默默飲泣。

    剛站定,便聽附近傳來女子清脆的嬉笑聲,“每年就這處素馨開得最好,色澤白不說,香味也比別處純正些,咱們隻撿了那些快開的花骨朵采,也不用很多,抹在身上的不能太濃,濃了就太過刻意失了本色。”

    聽聲音就知道是楊妡。

    自己心頭苦澀到極處,而她竟然還興高采烈地采花製膏脂?

    楊娥恨極氣極,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泄憤般將那片素馨花踩了個七零八碎。

    楊姵驚呆了,氣不忿想上前理論,楊妡一把拉住她,勸道:“不用理她,咱們再往別處采。”

    兩人看都沒看楊娥,帶著丫鬟提了竹籃頭也不迴地離開。

    雪白的素馨花經過這番踩踏被泥土沾染,又混雜了草莖綠色的汁液,看著狼狽不堪。

    楊娥忽然就坐在地上哭起來,越哭越是傷心,既對魏氏憤懣,又無比地想念毛氏。如果換成毛氏,肯定早就把她摟在懷裏心肝肉地哄著了,盧氏懷孕算什麽,哪個女人不生孩子?

    還不定是男是女呢,而且剛剛上身,能不能平安生出來還兩說?

    一邊哭,一邊不滿地嘟噥。

    采芹隱約聽到,大驚失色,卻不敢上前勸慰,隻警戒地四下打量著,免得被人窺見。

    終於哭夠了,楊娥掏帕子擦擦眼淚,仍是抄小路迴了流雲軒。

    采芹伺候她重新梳洗過,又將她身上被草汁染綠的裙子換掉,打散頭發另外梳了。

    楊娥瞧著鏡子裏的自己,新月眉柳葉眼,鼻頭小巧雙唇水嫩,除去膚色稍嫌黯淡,怎麽看也算是個清秀佳人。

    而且戴上精致的赤金鳳釵,更顯端莊大方。

    雖不若楊妡漂亮得跟狐狸精似的,但與楊姵跟楊嬌比卻是不遑多讓,為什麽這姻緣路上卻是如此不順暢?

    她自懂事開始,一直覺得自己以後是要嫁給魏璟的,不但是因為魏楊兩家曆代通婚,而且毛氏也多次暗示讓她嫁迴去,在她的庇護下生活。

    楊娥當然願意,魏璟是多麽出色的人物,比府裏幾位兄長都俊秀清雅得多,才學也是極好的,更重要的是,不管嫁到哪家去,都不可能比在魏家更自在更舒服。

    沒想到魏璟竟然不同意。

    想起那天在花園裏偷看到的一切,楊娥心裏就發冷。

    在她心目中清貴如高山遺雪般的魏璟,低聲下氣地求懇楊妡,說隻要她答應嫁他,可以任她驅遣,而且永不納小。

    楊妡卻鄙夷不屑地拒絕了他。

    她夢寐以求得不到的東西,楊妡卻嗤之以鼻。

    楊妡有什麽底氣,她怎麽敢這樣?就憑一個被趕出府門,隻會拉弓射箭的庶子?

    楊娥對著鏡子咬了咬唇。

    不管魏璟喜不喜歡她,她是決定要嫁過去的,要得到毛氏的庇護,要成為武定伯世子夫人,站在高處看著楊妡在塵埃裏掙紮,為衣食奔波,而她定要狠狠地踩上一腳,殺殺她的傲氣。

    想到此,楊娥帶著勝利者的姿態笑了,唇角彎一彎,吩咐采芹,“去請羅姨娘過來……”

    此時楊妡她們剛采迴素馨花,正吃著齊楚剛做好的盤香餅。

    齊楚特地做了甜、鹹兩種口味,甜的裏麵放的是玫瑰豆沙,鹹的裏麵放了蔥油。

    楊姵邊吃邊嘟噥,“二姐姐也真是,沒招她沒惹她,突然就竄出來,那麽好一片素馨全讓她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鬼附身?待會一定得跟我娘說一聲,找個道士做個道場,冷不丁得嚇人一跳。”

    楊妡笑道:“算了,大伯母忙的夠嗆,咱們幫不上忙不說,還要格外添亂,等過了這陣再說。”

    “怎麽不幫忙,祖父生辰咱們可是要待客的,”楊姵咽下口中食物,淺淺抿口茶,“家裏已經定了德慶班,在凝碧樓唱兩折子戲,公子少爺們許是要到夕照亭去吟詩作畫,咱們就別往那邊去了。我娘說就在芙蓉閣擺上茶點招待姑娘小姐,正好空水河裏有魚,我還想讓人準備幾副魚竿或者漁網,咱們釣魚玩兒。”

    芙蓉閣離空水橋不遠,離晴空閣

    和晴照閣都非常近,倒是很便宜,楊妡隨口答應,“好啊,等釣上魚來還可以烤著吃。”

    楊姵立刻圓睜了眼,“好主意,好主意,我這就告訴我娘。”

    錢氏聞言,笑罵道:“都這麽大的姑娘了,天天除了吃還是吃,淨會尋思歪點子。行,既然閑著沒事幹,那天姑娘們的吃喝就交給你了,要是招待不周唯你是問。”說是如此,卻吩咐了管事婆子,“空水河裏的魚少,她們就是忙活半天不見得能釣上來,讓人買幾簍活魚先放進去,再找幾個會釣魚或者網魚的媳婦子在旁邊伺候著,萬一釣不上來也有得吃。烤魚的炭、鐵網子和各種簽子都準備妥當,別到時手忙腳亂地掃興。”

    管事婆子連連答應,“夫人放心,這事兒都是做熟了的,不但是魚,便是牛羊肉也叫人醃一些,各式菜蔬果子定然也都妥妥當當的。”

    楊姵喜得抱住錢氏胳膊扭來扭去,諂媚地道:“娘真好,天底下最好的娘,秀外慧中能文能武,考慮還這麽周全,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錢氏繃不住笑,點了她腦門道:“少在這兒添亂,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楊姵歡歡喜喜地離開。

    錢氏隔窗看著她的背影歎氣,“都十二了,還這麽沒心沒肺地就知道吃玩,真是丁點兒心事都不擔。”

    明年,李昌銘就要納兩個側妃進府,而後年楊姵十四,王府會遣嬤嬤來教導她宗室各樣的規矩。等出閣之後就更不自由了。

    楊嬌跟楊妡也是,過不了幾年先後腳就嫁人了。

    姑娘家的好日子就這幾年,自然是楊姵怎麽高興就怎麽來,反正家裏宴客的日子不多,便是由著她們的性子散漫上一天又如何?

    楊姵得了錢氏支持越發興得慌,拉著齊楚合算那天待客要備哪些酒菜,哪幾樣點心。

    宴客時當然不會讓齊楚親自下廚,而是錢氏既然發話姑娘們的中飯由楊姵安排,楊姵就得盡心盡力地準備周全了。

    兩人商議了足足兩天,添了減減了添,終於定下個四冷四素八葷的菜單子,興致勃勃地交給錢氏看。

    錢氏點點頭,吩咐丫鬟另外謄寫了,又在旁邊備注上,哪些是大廚房做了送過去,哪些是二房院小廚房裏準備,哪些是烤魚的媳婦們添置。

    每一樣東西每一道菜都能找出相對應的人來。

    齊楚見了不由咋舌,“夫人想得真周到。”

    錢氏笑道:“人

    多事兒多容易亂,記清楚之後要是出點意外很快就能追到根上,該擔的幹係誰也脫不掉……以後你們嫁到大家庭裏,少不得也得這樣管起來。”

    楊姵與齊楚忙活著吃食,而楊妡卻覺得,來客都是大家閨秀未必人人都願意那麽吵鬧,以前常玩的吟詩做對還是得預備著,而且不能讓這邊的喧嘩擾了思路,於是又另外將晴照閣不遠處的聞鶯亭也吩咐人打掃出來,到時候擺上文房四寶,想寫詩的就寫詩,愛作畫的就作畫,各隨其樂。

    離壽筵還有三天,楊妡三人再加一個楊嬌將待客時候需要準備安排的事情又商議了一遍,覺得萬無一失再無錯漏之處,才把最後定好的單子交給了錢氏。

    錢氏仔細過了目,誇讚道:“想得還挺周到,看來都有管家的天分,正好現在府裏忙,家裏兩個孕婦要人照顧,等壽誕過後一人分派給你們一處地方管著,早早把管家的事兒學起來。”

    她們這般忙碌,楊娥也沒閑著,跟羅姨娘私下見了好幾次,也細細地擬定了計劃。

    而文定伯楊歸舟的六十壽誕在眾人的期盼中終於到了……

    第86章見過

    一大早,楊妡就穿戴整齊與楊姵一道去了鬆鶴院。

    誰知他們還不是最早的,院子裏已站了許多丫鬟,見她們進來,齊齊上前行禮。

    其中有幾個臉麵看著很生。

    通常客人不會這麽早就到。

    楊妡正覺詫異,就聽楊姵驚喜道:“大姐姐這麽早就來了?”

    那幾個麵生的丫鬟笑應道:“也才剛到一刻鍾,老爺跟夫人惦記著府上老太爺,就早點過來。”

    是說楊婉與她夫婿。

    楊妡入府兩年有餘,還從沒見過這個早早就出閣的大堂姐,頗有幾分好奇,含笑點點頭進了廳堂。

    楊歸舟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穿件繡著五福捧壽圖樣的灰色道袍,烏發高束成髻,插一根墨色竹簪,神情清臒目光有神,看起來仙風道骨般。

    楊妡行過禮,目光流轉,便瞧見了楊婉。

    楊婉正值桃李之年,眉眼跟楊娥有點像,膚色也暗淡,就連穿著也跟楊娥極為類似,穿件玫瑰金的褙子,頭上一對明晃晃的赤金鳳釵。

    她身邊的男子側身站著,瞧不見麵容,就隻有個健碩的背影,一看就知道是行伍出身。

    許是察覺到有人在窺探自己,男子猛

    地迴過身,銳利的目光頓時鎖在楊妡身上。

    楊妡大吃一驚,本來聽張氏講述,她以為這個大姐夫鍾光啟應該會像魏劍嘯似的,眼底充滿了縱欲過度的紅血絲,沒想到他目光甚是清明,完全不像聲色犬馬之人。

    唯緊蹙的眉間時不時閃過的一絲隱忍與不耐,顯示出這人絕對是個急脾氣。

    楊妡忙屈膝福了福,“大姐、姐夫安。”

    楊婉笑著應道:“有一年多不見,阿妡出息得越□□亮了,聽說已經定親了。”

    楊妡佯裝羞澀地點點頭,再抬頭,無意中瞧見鍾光啟耳後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青色胎記。

    不由地心頭一緊,這個人她以前見過!

    那是柳眉死去的第二天,杏花樓來了一群軍士,吆五喝六的不但點了好幾位妓子陪酒,也讓她在旁邊彈琴唱曲。

    她因為柳眉的事兒憤懣不平,不免就帶到臉上。

    就有個軍士“咣當”將酒盅扔到她麵前,罵罵咧咧地說:“娘的,爺花了銀子就是來看你這張死人臉?”

    上前一把揪住她胸前衣襟,右手狠狠捏住她腮幫子,滿嘴汙濁的酒氣撲向她,“麵皮兒倒挺嫩,夜裏就你伺候爺。”

    軍士手勁都大,她疼得眼淚嘩嘩往下淌,卻還得賠著笑道:“大爺,你看姐妹們都排了隊等著伺候您,嬤嬤嫌我手笨嘴拙不讓我丟人現眼,我就一手琴彈得還湊合,要不我再給爺彈兩曲好聽的?”

    這時鍾光啟上前攬過軍士肩頭,盯著她看了兩眼問道:“你是哪裏人?”

    楊妡自記事就長在杏花樓,長大後也曾問過杏娘自己的來曆,杏娘隻說花五兩銀子從個落難婦人手裏買的,其他一概沒打聽,不過那婦人倒是說一口地道的京都話。

    於是戰戰兢兢地迴答:“就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

    鍾光啟又審視般上下打量她一番,對準她眼眸,“不像,你從西北來的!”

    她正待反駁,杏娘帶了兩個妓子風風火火地進來,把她臭罵一頓趕了出去。

    後來隻聽說,那天杏娘又加了兩道菜送去兩壇好酒才將那群人哄住。這酒菜錢,最後著落在楊妡身上,她拿出三兩銀子交給杏娘。

    杏娘指著她的鼻子罵:“哭喪什麽?就是你親爹親娘死了,也得給我笑著唱。”

    楊妡正沉浸在往事中,忽覺衣袖被扯了下,卻是楊姵擠眉弄眼地示意她往門口看。

    卻是楊娥到了。

    她今天穿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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