妡心疼地說:“每日吃了吐吃了吐,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兒,這才兩個月,難不成一直吐到生?怎麽能受得了?”

    張氏笑道:“沒那麽嚴重,我懷你的時候也是開始吐,等過了頭三個月胃口就開了。說來也怪,你爹在家的時候能強些,還從來沒當著他的麵兒吐過,可見這個孩子機警。”

    “機警什麽?”楊妡沒好氣地說,“我看就應該在爹麵前吐,也好讓爹知道娘懷胎多麽不容易。等爹上衙之後,咱們躲在家裏大吃大喝。”

    張氏聽了樂不可支,虛點著她笑,“就你能想個花兒出來。”

    齊楚細聲細語地附和,“我覺得阿妡說得在理,要不姑父哪裏知道姑母的辛苦?姑母您想吃點什麽,我去給您做。”

    張氏精神一鬆,倒真覺得有了食欲,便道:“不用另做,早起喝的白粥就挺好,再切點醃蘿卜條,撒上炒芝麻,滴兩滴香油,然後多拌醋,放點糖。”

    齊楚笑眯眯地說:“行,我這就去弄。”

    楊妡忙道:“我跟你一起。”

    齊楚止住她,“就這點事兒一會兒工夫就得,你陪姑母說話。”

    楊妡便不勉強,假作無意地跟張氏道:“今兒外院宴客,你沒告訴爹,讓他順便給表姐相看個好人物。”

    張氏抿著嘴兒笑,“還用得你說,早幾天你伯母就打過招唿了。二丫頭那邊我管不著,剩下三丫頭、阿楚還有你,你也不用裝害羞,眼瞅著快十二,正該相看起來了……你爹已經答應,肯定會好生掌掌眼。”

    楊妡低笑:“我不是裝的,是真害羞。不過,祖母不會橫插一杠子突然給我定了親吧?”

    張氏思量會兒,搖搖頭,“她就算想定也會事先與我商量,不可能越過我就私下拍板,再者她早就說過不管你,單是二丫頭和你三哥就夠她忙活了。”

    如此看來,魏璟所言並不真切,毛氏來找魏氏並不一定就是定親的事兒。

    楊妡頓時鬆一口氣,可又覺得不放心,鄭重哀求張氏一遍,“要是秦夫人來提親您可千萬別應,我沒法到魏家去,去了就會死。”

    “胡說八道!什麽死啊活的?”張氏狠狠地瞪她一眼,安撫道:“娘又不是沒長腦子,好端端的為啥把你往火坑裏推?再說天底下好男人有得是,聽你伯母說,那天狀元遊街,有幾個進士長得還真是一表人才……咱們府上也就是抹不開臉麵,像那些新貴,老早就盯著杏榜,專等榜下捉

    婿了。”

    兩人說會兒話,齊楚便端了飯菜來,白粥重新溫過,“滋滋”冒著熱氣,醃蘿卜上加了桂花醬,另外還洗了幾根野薺菜,用來蘸著醬料吃。

    張氏胃口大開,將一整碗粥盡數吃了下去,對齊楚道:“你娘生得好女兒被我沾了光了,我看你也別惦記著迴去,把妡兒送過去就成,你倆換換。”

    齊楚紅著臉隻是笑,楊妡卻道:“娘盡想美事兒,您把送了去,說不得轉天表舅母就得給送迴來。”

    “還算有點自知之明,”張氏樂得開懷大笑。

    張氏本來是想把楊妡許配給齊韓的,可那天跟表舅母談過話之後就打消了這個心思。

    楊妡撐不起齊家來,張氏也舍不得讓她受苦。

    表舅母親口說過,他們家不可能住兒媳婦的宅子,用兒媳婦的丫鬟,就算是張氏給了銀錢重新幫他們購置宅院,表舅母也萬萬不能接受。

    那就意味著楊妡要洗衣做飯要打掃屋舍,而且三舅公上了年紀,表舅母身體還不好,照顧這兩人的重擔也得壓在楊妡身上。

    表舅母話說得坦誠,就是齊楚,她也舍不得讓她這麽勞累,何況楊妡,從小養尊處優的,那裏能受得住?

    張氏細細想過隻得作罷。

    楊家的流水席擺了整整五天,每天宴請不同的客人,差不多京都大半文人名士都來吃過酒。

    楊峼與魏璟身為主人,陪賓客們吟詩頌詞彈琴作畫,贏得了不少讚譽。尤其魏璟,凡是有人敬酒,一概來者不拒,眾人都誇他豪爽仗義,真正能敞開胸懷與之相交。

    隻有楊峼知道,魏璟是強顏歡笑借酒消愁。

    每當賓客散盡,魏璟都會在竹韻軒醉上一陣兒,等消了酒再離開。

    如許四天,到了第五天散席之後,魏璟跌跌撞撞地迴到府邸,吩咐小廝又搬來一壇酒,自斟自飲喝了個爛醉,吐得床榻間一塌糊塗。

    秦夫人得知,端了醒酒湯到外院看他。

    “你是誰?長得真像我娘,”魏璟笑嘻嘻地道,一把掀翻湯碗,“我沒醉,喝這玩意兒幹啥,酸不溜秋苦不拉幾的。”說著甩著袖子,琅琅有聲地念:“人生得意須盡歡,會須再飲三百杯,來,再來一杯。”

    秦夫人見狀又好笑,又惱怒,又是心疼,揚聲斥道:“都醉成這樣了,還喝什麽喝?去,拿熱帕子給二爺擦把臉,散散酒氣。”

    小廝急急忙忙

    端來銅盆。

    秦夫人親自絞了帕子,讓小廝拉扯著魏璟,將帕子覆在他臉上。

    帕子溫熱的濕意讓魏璟有片刻的清醒,他拉住秦夫人的手,悲切地叫一聲,“娘……兒子到底哪裏不好,為什麽五妹妹那麽厭惡我?”

    秦夫人大驚,當即打發走下人,溫柔地問:“你說什麽?”

    “祖母說,姑祖母已經答應了親事,可五妹妹親口說她寧可死也不願嫁給我。娘,我是犯過錯,可我答應對五妹妹好,我不想要別人,就想要她。娘,您去求二太太,要是沒有五妹妹,您兒子也活不成了。”

    偎在秦夫人身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秦夫人心如刀絞,魏璟自小懂事,從六七歲上就不在自己麵前哭了。剛學騎馬那年,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下來,腿骨都折了,但是因怕她傷心,硬是忍著沒掉一滴淚。

    那麽點點的小人兒就知道體恤自己,可見今兒實在是傷透了心,忍不住了。

    秦夫人輕輕拍著魏璟肩頭,柔聲道:“好孩子,娘明白你的心思,可你不能這麽糟踐自己,你照著鏡子瞅瞅,這副醉醺醺的樣子誰能相中你,以後千萬別醉酒了……我這就給你祖母講,你姑祖母最聽你祖母的話,咱們備上禮請個媒人誠心誠意地去求,俗話說求親求親,哪個好人家的姑娘不得求上兩三迴才能應?”

    魏璟半醉半醒地應了。

    秦夫人喚了小廝進來伺候他換過衣裳,看著他睡踏實了才愁眉不展地離開。

    一路憂心忡忡,思量萬千。

    她曾經探過張氏的話,張氏不願意的原因無非是怕毛氏苛待楊妡。

    想想也是,毛氏看見楊妡就沒有順意的時候,那一年是把人家嫩生生的手掐出道血印子來,那一年是當著好幾十夫人小姐地麵罵娼婦賤人,這還是親戚,倘或真娶到府裏來,豈不被她給生撕活剝了?

    換成她是張氏,肯定也不願意嫁到這麽戶人家來。

    可魏璟又真是上了心,那麽大的人哭得跟孩子似的,秦夫人怎麽能忍心不遂他的願?

    邊走邊想,邊想邊走,短短一段路竟然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

    進到二門,秦夫人徑自去了德正院。

    毛氏還沒睡下,正捋著佛珠聽丫頭給她讀經書,聞言氣得手底沒收住勁兒,龍眼般大小的佛珠骨碌碌散了滿地。

    秦夫人忙彎腰去撿,就聽頭頂毛氏狠厲的

    聲音道:“就這麽個賤人還真翻了天了?明天我去找你姑母好生說道說道,阿璟這麽出色的人物,能看上那賤貨是她的福氣!”

    又來了,張口閉口就是罵,誰受得這麽粗俗的人?

    秦夫人深吸口氣,直到將地上佛珠盡數撿起,才慢慢直了身子。

    第二天,毛氏吃過飯換了身衣裳,正準備吩咐轎子去楊家,就聽丫鬟傳道:“楊家二表姑娘過來給老夫人請安了。”

    毛氏喜出望外,忙道:“快請進來。”

    話音甫落,門簾被撩起,身穿大紅色杭綢褙子的楊娥笑盈盈地進來,屈膝福了福,“外祖母安好。”

    毛氏一把摟住她,“好孩子,我正要過那府去,你怎麽想起過來了?”

    楊娥笑道:“惦記外祖母了,自打過年時候見過您,這都三個多月了,也不知道你身子骨兒好不好,所以就跟祖母說想來看看您……聽說前幾天您去看祖母了,我本打算去鬆鶴院給您請安的,可換好衣裳就聽說您走了,怎麽那麽匆忙?”

    想起那天被魏氏攆走的情形,毛氏心裏就窩火,神色上便沒隱藏,氣唿唿地道:“還不是因為阿璟的親事?唉,算了,你一個女孩子家不好聽這個。”

    楊娥左右看看,摒棄下人,壓低聲音道:“外祖母,其實我也是因表哥的親事來的,聽說他相中了五妹妹?”

    毛氏板著臉道:“誰挑唆你聽這個,好好查問了打出去,勾引著主子往歪道走。”

    楊娥忙安撫她,“外祖母放心,我豈是那種容易被下人哄騙的人?再說這事兒真沒別人告訴,是我自個兒聽到的……表哥跟五妹妹私下碰過麵,而且……”

    作者有話要說:答案是楊娥,o(n_n)o

    本次隻獎勵答對的同學哦~~~

    至於答錯的妹子,每人給你們一個吻,mua~~下次加油↖(^w^)↗

    第70章教訓

    毛氏神情一凜,“你可聽清楚了,阿璟真的曾輕薄過她?”

    “聽得真真兒的,”楊娥撇撇嘴,“輕薄是五妹妹說的,不過當時情況別人都沒看見,還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呢,興許表哥是被勾引得也未可知。”

    “嘭!”毛氏拍一下太師桌,“好個顛倒黑白的賤人,我就說嘛,阿璟向來進退有度,從來不曾對哪家姑娘有過不軌之舉,就是無意遇到,也連忙低頭避開。那個狐媚子連身子都

    沒長成,阿璟怎麽會去輕薄她?肯定就是她言語輕狂,才教阿璟中了她的道兒,到現在還念念不忘。”語罷,摟了楊娥在懷裏不住嘴地說,“好孩子,幸虧你來得及時,再晚一步我真要備著禮去求親了。這樣貨色,納她為妾也是抬舉了她。”

    楊娥附和著歎道:“外祖母心善,既然表哥對五妹妹有情,兩人又發生過這樣的事兒,幹脆就成全兩人罷了,也是成全兩府的體麵,否則被有心人傳出去,兩府的姑娘都跟著受連累。”

    “好孩子,難為你想得這麽周到。換做我,是半點兒不想看見那個賤人,你說得對,不為別的,我總得為阿璟和你考慮。”

    楊娥見毛氏已聽在心裏,又開始往迴找補,笑著道:“我也是遠遠地聽了那麽一耳朵,怕聽不真切,外祖母再問問表哥。對了,三哥當時跟表哥在一起,我去問問三哥,兩下對起來,如果真有那麽迴事,還得請外祖母從中周旋,萬不可壞了五妹妹名聲。”

    毛氏感慨番楊娥的善良懂事,吩咐廚房做了幾道楊娥素日愛吃的菜,留她用過午飯,才依依不舍地送了她走。

    楊娥一走,她就喚人將魏璟請了來,也不說是楊娥說的,徑自就問:“聽說你跟楊五私下見過,還互相拉拉扯扯的,可有此事?”

    魏璟昨夜酗酒沒睡好,吃過午飯就開始補覺,這會剛剛睡醒,正是精神抖擻的時候,覷著毛氏臉色不善,又想到楊峼說過,真為女子好就得設身處地替她考慮的話。頓時絕口否認,“沒有,隻過年和燈節的時候見過她,可當時有長輩在,另有別的兄弟姐妹一道,絕不可能私下相處。再者五妹妹年幼,進出都有張二太太領著,或者幾位表哥陪著,又怎麽可能單獨出門?”

    毛氏上下打量著魏璟,見他穿身雨過天青色的細葛布道袍,發間隨意簪著青竹簪子,腰間係著青布帶子,打扮雖隨意,卻掩藏不住自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清雅高貴。

    越看越覺得歡喜,不由緩了神色,聲音卻仍是冷著,問道:“你說的可是真話?”

    魏璟淺淡一笑,“祖母明鑒,我幾時哄騙過您?”

    便是現在也沒欺騙,因為去年的上元節,魏劍嘯也在。

    毛氏想一想,覺得魏璟還真是從來沒說過假話,便信了他,垂頭喪氣地道:“沒別的事兒,你去吧……前兩天你飲酒飲得多,這幾天稍歇歇,聽說一個月後翰林院要館選,你若能選中,前途也比你爹強多了。”

    魏璟笑著應道:“祖

    母放心,我會盡力準備。”拱手行個禮,闊步離開。

    卻說楊娥迴到府邸,先去鬆鶴院將毛氏給她帶的東西一一讓魏氏過了目,又簡略說了說在魏府做了什麽,吃了什麽,陪魏氏說會兒話,才迴到流雲軒。

    換過衣裳,便帶著采茵往竹韻軒走。

    其實方才她在魏氏那裏也可以說出來的,隻是,同為楊家姑娘,她怕給魏氏留下個搬弄口舌的印象。

    楊峼卻不同,他是二房院嫡長子,有責任管教教導下麵的弟妹。

    再者,在魏氏跟前,楊峼說話更有分量,更容易被魏氏相信。

    邊走邊斟酌著措辭,等到了竹韻軒,楊娥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詞。可惜楊峼沒在,冬明說楊遠橋將他叫至竹山堂商議事情。

    楊娥隻得在院子裏等著,越等越著急,越等越心焦,足足等了兩刻鍾,才等到楊峼歸來的腳步聲。

    見楊娥在,楊峼有些意外,卻很高興地問:“怎麽想起到這裏來了,有事兒?父親賞給我半包今年的明前茶,正好沏給你嚐嚐。”

    楊娥對茶並無特別的喜好,心思也不在品茶上,使個眼色屏退下人,顧不得適才想好的話語,單刀直入地道:“三哥,我聽到你們說話了。”

    楊峼笑著問道:“什麽話?父親說的你聽見了?”

    “不是,是家裏宴客那天,在桃林旁邊二表哥跟五妹妹說得話。我就覺得不對勁兒,上次你們外出遊學,二表哥還特意跟五妹妹賠罪,原來兩人暗中早有了勾當。三哥,這事非同小可,切不能瞞著長輩,得早些告訴祖母想個法子掩飾過去,別因為五妹妹一個人毀了家裏姐妹的名聲。”

    楊峼搖頭道:“此事已經過去,再提恐怕會生是非,如今知道的人不多,隻我們幾人,別傳到外麵,礙不著名聲……如果提起來,不但於五妹妹聲名有礙,阿璟的前程也跟著受影響。”

    “可是……聘者妻奔者妾,二表哥既然喜歡五妹妹,那就成全他,讓五妹妹給他當妾唄?”

    楊峼當即拉長了臉,冷聲問道:“小娥,你就是這麽想的?五妹妹也是你的妹妹,你覺得家裏有個當妾的姊妹很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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