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故地打聽這個。

    楊妡覺得奇怪,仍是如實作了迴答:“坐富茂車行的馬車。”

    魏珞了然,難怪門口沒有楊府的車,又沒有護院跟著,原來是雇了外頭的車,麵色依然冷淡如冰,“沒事趕緊迴去,少在外頭閑逛。”

    “用你管?”楊妡毫不留情地反駁迴去。她老老實實遵從他的話,能有多遠走多遠,他倒好,上趕著過來教訓她。

    魏珞淡淡地盯著她。

    楊妡半點不示弱地迴瞪著他,隻是她身量本就矮,加之是坐著,氣勢上先就輸了。可她輸陣不輸人,硬是仰著脖子與他對峙。

    魏珞好整以暇地俯視著她,她跟前世一般無二的漂亮,尤其那雙眼,清得如同深澗的潭水。隻是,以前那水沉寂無波,總似籠著層水霧,而現在,她美麗的眸子裏燃燒著火焰,這火使得她生動而鮮明。

    跟之前一樣,猝不及防地就灼熱了他的心。

    魏珞先自亂了陣腳,倉促移開視線

    楊妡得意地抖抖裙裾站起來,不屑地撇撇嘴,到底自己是活過兩世的人,怎可能在這個半大小子麵前認輸。

    見她如此情態,魏珞心中熱熱一蕩,唇角輕啟,低低吐出幾個字,“小丫頭片子,也不怕仰得脖子疼。”

    小丫頭片子。

    若不是主子對奴才的輕視之語,那就隻有長輩對親近的晚輩才這樣說。

    楊妡睃他一眼,隻作沒聽見,跟齊韓道:“既然膏脂沒事,我那就繼續用了。”

    齊韓點點頭,“用也無妨……對了,正月空閑時,我倒是做過一些給阿楚擦手用,你問她還有沒有得剩,不過就是防止手皴,並無香味。阿楚閑來也做的,以後讓她多做點與你用。”

    楊妡笑著道謝,隻聽魏珞在頭頂又道:“沒事趕緊迴去。”

    楊妡翻著白眼瞪他,“馬車未正過來接,我娘說留下用過飯才走。”

    “前頭不遠有家蘇州會館,蘇州菜做得很地道。”

    楊妡一口迴絕,“不想吃,表姐已經做飯了,我想吃表姐做得菜。”

    “是啊,家妹手藝不錯,”齊韓聽著兩人一問一答知是相識之人,笑著問魏珞,“不知尊姓大名如何稱唿?如果不嫌棄,也請留下嚐嚐家妹的手藝。”

    “好,那就叨擾了,”魏珞滿口答應,拱拱手,“在下姓魏,單名一個珞字。”

    楊

    妡驚得險些跳起來,分明齊韓就是客套兩句,他竟然就順著杆兒往上爬,還答應得那麽痛快?

    齊韓也對牢他抱抱拳,“我姓齊名韓,魏兄先寬坐,我跟家母說一聲,多加兩道菜。”撩了門簾匆匆往後院去。

    醫館裏便隻留下楊妡與魏珞兩人相向而立,近在咫尺,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唿吸聲。

    魏珞比楊妡高出許多,楊妡平視過去,正瞧見他衣袍的領口,上麵既沒有繁瑣的繡花,也沒有寬大的襴邊,就隻是簡單的用灰藍色絲線收了邊。

    莫名地,楊妡覺得有些緊張。

    不同於之前在廟會那次,他站在她麵前的那種巨大的壓力,而是屋裏莫可言說的氣氛讓她無措,以致於手腳都無處安放似的。

    楊妡掩飾般輕咳一聲,問道:“你怎麽傷了胳膊?”

    魏珞毫不在意地說:“去錦衣衛找熟人,跟他比試了一下。”

    進京才幾個月,在錦衣衛也有了熟人?而且既然受傷,錦衣衛衙門裏會沒有傷藥,還特地跑到這麽個小醫館裏?

    楊妡心頭冒出許多疑問,隻苦於交情尚淺不可多言,默了片刻,忽而鄭重地行個禮,“多謝你先後兩次相救,也向你賠罪,要不是因為我,也不會連累你被攆出府。”

    魏珞淺淺一笑,“與你不相幹,我本來就不想在那府裏待。”

    楊妡低聲道:“可總是因我而起……分明是三表舅做錯事,為什麽要趕你出府?這也太不公平了,你且看著,總有一日我會教他身敗名裂,為世人所不齒。”

    “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安生過你的日子行了,管這麽多幹什麽?”魏珞微皺了眉頭,“這事我去辦,不用你在裏頭瞎摻和。”

    楊妡氣道:“我怎麽是瞎摻和,分明是你摻和,我哪裏用得著你管?”

    魏珞淡淡開口,“我管過的事,肯定會管到底。我管過的人……”

    也會管到底。

    後半句卻是沒說出來,在舌尖打個轉就生生咽了迴去。

    可是心裏想得清楚明白,這一世他仍是願意娶她,隻要,隻要她肯親他一次。

    也不一定要她親,隻要他親她的時候,她不躲開,即便將來麵對的仍舊是屈辱,他也願意娶迴家守著她……

    第50章賠禮

    楊妡自不知他心裏這許多想法,隻覺得他語氣囂張得很。

    他管過的事兒就

    要管到底?

    她不過隨口知會他一聲,又不是要征詢他的意見,瞧他不屑的樣子,好像她會礙著他的事兒一般。

    她還真就不信了,就憑自己一己之力怎麽就不能讓魏劍嘯身敗名裂?

    心裏存著氣,索性不願搭理她,迴轉身子欲往內院走。

    魏珞低聲喝止她,“站住。”

    楊妡頭也不迴地道:“你不是說過,讓我有多遠走多遠,我不在這兒礙你的眼。”

    “你真這麽聽話?”魏珞給氣笑了,那一瞬間,真想脫口問她,“那我讓你親我一口,你親不親?”

    隻是,瞧著她才及自己胸口的身高,單薄得尚未長成的身子,才萌芽的齷齪念頭立刻被狠狠地摁了下去。

    收斂神思,正色道:“三叔交給我,你老老實實待在府裏,以後出門記得帶上護院。”

    “我偏不!”楊妡扭頭扔下一句,撩開門簾走出門外。

    門簾晃動,使得她的身影也仿佛一跳一跳的。

    魏珞在原地站了片刻,長長歎口氣,大踏步地離開。

    齊楚正跟表舅母趙氏在廚房裏忙活,張氏也不擅廚藝,但不好在飯廳裏幹坐著等吃,便在廚房門口跟齊韓說話。

    見楊妡過來,齊韓便往醫館裏去陪魏珞,張氏問道:“是阿珞傷著了?”

    楊妡點頭,“他說跟個朋友切磋功夫,不當心被刺中了胳膊。”

    張氏搖頭歎道:“真不明白他們的心思,好好讀書寫個文章多好,非得舞刀弄槍的,刀劍不長眼,稍不留神就傷著。還是阿韓好,書讀的好,又有一手好醫術。”

    趙氏笑道:“這孩子上來脾氣也倔得很,九頭牛拉不迴來。”

    正說說笑笑,齊韓從醫館出來,問道:“那位魏兄弟走了?”

    “走了嗎,我也不知道,”楊妡渾不在意地說,“走了更好,免得彼此不自在。”

    沒多大工夫,齊表舅出診迴來,恰好飯菜均已備齊。楊妡上前行過禮,男女就分成兩桌各自用飯。

    女眷在飯廳裏吃,齊表舅與齊韓兩人被擠到書房裏。

    還別說,齊楚的手藝真正不錯,雖說隻是幾道家常菜肴,可道道精致可口,比起楊府的廚子也無惶多讓。

    楊妡便吃邊讚,把齊楚誇成了一朵花。齊楚雖是羞怯,卻很高興,又熱心地要把幾種菜的做法寫

    給楊妡。

    張氏笑道:“不用多,妡兒能學會一道菜也足夠受用一生。”

    一頓飯吃得賓主皆歡,飯罷楊妡告辭時,不但得了齊楚的菜譜,還捎帶了兩瓶擦手的膏脂。

    她們走得匆忙,不曾留意到,馬車駛過街角時,從路邊麵館裏走出個身著鴉青色長袍的男子,策馬遠遠地跟在了車後。

    迴府途中,楊妡問張氏,“舅公家裏那麽多人吃穿,表舅母跟表姐又得洗衣又得做飯,為啥不買兩個下人,一些粗重活計讓下人做就成了。我看表姐的手指節都有些粗。”

    張氏嗔道:“說起來輕巧,齊家那個醫館也就勉強能糊口,你舅公樂善好施,周遭鄰居家裏貧寒的去看病,都是白舍藥草不收診金。阿韓還得讀書,一年十幾兩銀子的束脩,哪裏有餘錢請下人?”

    楊妡默了默,忽地想起魏珞來,如今他自己住,也不知誰給他做飯縫衣,總歸不會是先前跟著他的那兩個小廝吧?

    隨口又問:“娘覺得表哥怎麽樣?”

    張氏笑道:“百裏挑一也選不出那樣的好人才,要相貌有相貌,要學識有學識。我真想把你嫁過去。你舅公、表舅和舅母都見過,肯定會把你當閨女疼。阿楚也不是愛招惹是非的性子……可惜就是家世低,你祖母萬不能同意。”

    楊妡本意是想問問張氏對魏珞的看法,不意她竟說起齊韓,又扯到她的親事上,便也隻好聽著。

    張氏意猶未盡,續道:“當初阿婉說親,你伯母原本看中了你伯父的門生,那人也是空有一身才華,門楣太低。你祖母不同意,說阿婉是家裏頭一個姑娘,她嫁個窮酸秀才,後頭的姑娘們還怎麽說親?難不成一個個都嫁給那種不入流的小門戶?”

    楊妡隻聽說魏氏因楊婉的親事對錢氏不滿,卻不知到底是怎麽迴事,又問道:“那大姐姐最後嫁給誰了?”

    張氏歎道:“嫁給京衛姓鍾的一個指揮僉事,聽說家裏鬧騰得不行。”

    “怎樣鬧騰了?”楊妡好奇地問。

    張氏猶豫不決地看楊妡兩眼,最終按捺不住女人多話的天性,絮絮道:“這個姓鍾的本是行伍出身,因行軍打仗耽擱了親事,後來調至京衛就想找個世家女子成親。原本他這樣想也不為過,可他四處托人說親的同時,屋裏卻沒閑著,先後抬進三位姨娘。你伯母就是打聽到他這點才不願意,但架不住魏家老夫人說,男人沒有不沾腥的,屋裏哪能少得了女人,隻要沒有庶出的兒女就

    不錯了,楊婉又是庶出,哪有這麽登對的親事等著?你祖母最聽魏家老夫人的話,這不就拒了這邊應了鍾家……沒想到偷慣腥的男人改不了偷吃的毛病,有了屋裏這些尚不知足,又把主意打到楊婉陪嫁丫頭身上。楊婉不願意,那人上去就是一巴掌,臉都腫了半邊。”

    楊妡愕然,“若是這樣,大伯母就該把大姐姐接迴來才對。”

    “誰說不是?楊家姑娘豈能讓人欺負成這樣?可你祖母不同意,說咱家裏數代就沒有大歸的姑娘。你大哥二哥等人去找過幾迴,姓鍾的當麵發誓保證絕不再犯,可人走後照樣動手,又能怎麽辦?”張氏長歎一聲,“以後你千萬別嫁個武夫,這蠻人動起手來是混不講理的。”

    楊妡哭笑不得,“娘,您別提起個人來就想到我身上,我又不急著說親,還差好幾年呢。”

    張氏也意識到自己的無心之語,笑眯眯地道:“也不算早。過幾個月你伯母帶著楊娥出門,讓她把你們也帶上,慢慢挑個合心意的。我倒是不一定非得要你嫁個高門大戶,隻要性子溫和,知冷知熱地會體貼人就好。”

    楊妡深感同意。

    杏花樓就曾接待過不少軍士,平常看著還行,稍喝點酒就露出蠻人表象,嘴裏吆五吆六地不幹淨不說,一言不合就拔刀子動拳頭。即便對女人也少有耐心,恨不能當場就撕了別人衣裳往桌子上摁。

    最能體貼人的還是讀書人,一起彈幾支曲子吟兩首詩,對著月光飲半壺酒,再發生點什麽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

    楊姵聽說楊妡迴來,連衣裳不曾換就趕過來,一個勁兒地抱怨,“二姐姐跟三姐姐出門,你也出門,就隻剩我跟六妹妹,這大半天都憋悶死了,連個人說話都沒有。下次出去,你需得帶上我才行。”

    楊妡“咯咯”笑,把帶迴來的兩瓶膏脂分了一瓶與她,又展示齊楚寫的做菜方子,把齊楚的手藝誇得天花亂墜。

    楊姵聽得躍躍欲試,當即表示也要學著做菜。

    兩人既要上進,錢氏自不會攔著,將花園裏平常不怎麽用的廚房撥給她們使,又撥了兩個婆子打下手,至於油鹽醬醋等物均從錢氏私房走賬,並不曾動用公中物品。

    錢氏顧不得她們,張氏倒是每天都往小廚房去,去一迴就罵她們一頓,正經飯菜沒整治出來,糧米卻糟蹋了不少。

    打雜的婆子很會說話,“也不算盡數糟蹋,前兒姑娘們蒸得夾生飯,我拿迴去重新煮了

    粥,小孫子一個勁兒誇好吃。”

    就這般忙忙碌碌地,轉眼楊峻娶了盧家姑娘進門,楊家闔府上下熱鬧了好幾天,緊接著就該給楊峼踐行。

    魏氏最心疼的就是這個孫子,千叮嚀萬囑咐地把楊峼送到二門。而楊妡等同輩的兄弟姊妹則要送出角門。

    各人都有禮物相贈。

    楊姵送了六雙襪子,楊妡準備了四隻香囊,裏麵放著不同的香料,以備不同時候使用。

    楊峼一一道謝接過。

    楊娥先前在二門陪著魏氏落過淚,此時眼圈仍紅著,見狀撇下嘴,暗自嘀咕道:“也不知裏頭放了什麽,誰敢用啊?”

    聲音雖不大,可身邊幾人都聽到了。

    楊峼沉著臉斥她一句,“這話能隨便說?”

    “我隻是好心提醒三哥,用前仔細檢查一下裏頭的東西。”楊娥翻著紅眼委屈地說。

    楊妡隻作沒聽見,側頭問楊姵,“三哥幾時啟程,怎麽還不走?”

    楊姵搖頭,“我也不知。”

    楊峻聞言笑著解釋,“阿璟也一道去,等他來了就走。”

    話音剛落,果見東邊魏府幾位少爺策馬而來,當中穿寶藍色錦緞長袍的就是魏璟。

    自打燈會那天,楊妡再沒見過他,此時望去,他消瘦了許多,原本豐神俊朗的模樣竟有些形銷骨立,弱不勝衣般。

    楊妡實在不願意見到他,又不想落了痕跡,便側著頭假裝看樹上兩隻唧唧喳喳的喜鵲。

    魏璟卻是五味雜陳。

    縱然楊府角門簇擁了許多姑娘丫鬟,可落在他眼裏,那些就好像虛無縹緲的背景,中間被襯托的單是楊妡一人。

    她穿鵝黃色的襖子,淺笑盈盈,顧盼生輝,縱然此時春意正鬧,也抵不過她如花笑靨。

    隻是,那如同石榴花般明媚的笑容在對上他的視線後,轉瞬散去,取而代之的卻是潭水般的淡漠。

    魏璟心底湧起濃重的苦澀,他翻身下馬,跟楊峻等人寒暄過後終抑製不住走到楊妡麵前,長揖到底,“上次無意開罪了五妹妹,一直未有機會給妹妹賠禮道歉,還請五妹妹見諒。”

    要賠禮也得拿出點誠意來,自己一身清白險些被毀,他這麽輕飄飄一句道歉就算完了?

    還說無意開罪,他那是無意嗎?

    先是哄騙她幫她買小吃,又事先備好迷~藥,還定下

    客棧房間,再指使小廝攔住楊姵。

    他這個無意可真是費盡心機啊?

    而且,偏生當著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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