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下毒?”宋渙深感自己這皇上當得太窩囊了,什麽事都被蒙在鼓裏,還得靠外人無意間告訴他,“侯譽風不是因劍傷死的嗎?”

    侯苒皺眉,看宋渙的神情也不像是裝的,問道:“皇上沒讓仵作驗他的屍首?”

    宋渙道:“驗了,但隻說死於劍傷,朕當時過於震驚,並未囑他詳查便將屍首下葬了。”

    確實,中鴆羽之毒除了五感漸失一種表征外,中毒者身上不會有其他跡象,而且侯譽風自死後到運迴京城又過了一段時間,若保存不好可能已開始腐爛,更難以分辨其中的毒變死者自身中毒抑或腐蟲侵蝕所致。

    侯苒本以為皇上知曉才提起的,如今卻騎虎難下了,隻好繼續道:“侯將軍中的毒會使人失去五感,我為他醫治時,他已是半聾的瞎子了,無解毒之法,隻知道此毒源自西域。”

    “西域……”宋渙頭一個想到的,又是殷世謙那老奸巨猾的東西,殷家是經商起家的,經營的生意遍布大虞各地,甚至連通至西域一線,要得此毒並非不可能,“你可知他是何時中毒?”

    侯苒道:“此毒潛伏三月才發作,應是那年九月初中的毒。”

    九月初……莫非是他請侯譽風進宮的餞別宴上?

    但每迴膳前都有內監試毒,若有人下毒,豈會驗不出來?

    “或者,皇上可從太醫院查起。”侯苒憶起先前那老太醫神誌不清時念念叨叨的話,不由得提醒了一句。

    宋渙奇道:“苒小姐有什麽線索嗎?”

    侯苒卻搖頭:“並無,隻是猜測。”

    “……好,這件事,朕會盡快派人查的,有結果再傳消息與你。”

    “多謝皇上。”

    “謝什麽,朕也是不想侯將軍再出事了,日後這大虞的江山,還得仰仗他為朕守著呢。”

    君主未必要文才武略樣樣精通,但選賢舉能必定是重中之重,上一世他犯過的錯,這一世絕不能重蹈覆轍。

    誤會解釋清楚,要事也談得差不多了,宋渙見外頭天色不早,便打算留小姑娘在宮裏用晚膳,豈料話還未曾出口呢,外麵就一陣慌裏慌張的叫喚,魏高正要去看看,殿門就滾進來一個狼狽的宮人,趴在地上顫聲道:“皇上!侯、侯將軍說要見……”

    魏高一聽是侯將軍來了,哪用得著阻攔,讓那宮人趕緊去傳,自己則匆匆小跑入殿內,開門便飛快道:“皇

    上,侯將軍在外求見。”

    宋渙知他用這“求”字還是客氣的,點頭示意他讓人進殿說話,視線往安靜端坐的小姑娘身上逡巡一圈,似是無奈:“你家大哥的消息倒是靈通啊,這麽快便找來了。”

    侯苒佯裝不知他話裏的意思,低聲迴道:“將軍知我入宮是探望太妃娘娘,如今過了時辰卻未歸,難免忍不住著急,望皇上見諒。”

    宋渙苦笑,心道怎不叫侯譽風見諒見諒他呢,變著法子討好不領情,天天給他冷臉看,還一碰尾巴就炸毛,真是難伺候……

    “侯將軍!”

    魏高聽到外邊一聲喊便頗有先見之明地拉開了殿門,果然侯大將像陣風似的闖進來,直奔皇上麵前去,見著了自家姑娘安然無恙地坐著衝他看來,才定下心,跪地行禮。

    “參見皇上。”

    宋渙擺擺手免了他的禮,心裏有些沒好氣地想,反正也不是真心的,有什麽好跪。

    於是懶得問廢話了,直截了當地解釋完就趕人走:“路上偶遇苒小姐與她敘敘舊,不小心耽誤了時辰,剛準備派人送她迴去的,既然愛卿也來了,可還要……”

    “府裏的馬車停在宮門外了,臣這便帶家妹迴去,不勞皇上費心了。”

    “……”真不給他麵子啊,連拒絕都這般直白,宋渙略微尷尬地咳了咳,道,“那好,你倆早些迴府,興許能趕上晚飯。”

    侯譽風心道若非他拖著侯苒在此談話,又豈會等這會兒天都快黑了才走,語氣也不禁冷了下來:“臣告退。”

    說罷便拉起小姑娘的手,大步離開了紫宸殿。

    這地方他來得不多,畢竟人多眼雜,皇上召見他基本都在禦書房,方才來時也尋了許久的路,因此前頭還有個小太監當帶路的,不好說話,於是一路沉默到出宮上了馬車,才得空問方才之事。

    “沒事,隻是敘舊。”

    侯苒在寬袖下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自己的手,仿佛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微微發燙,熱得冒了一層薄薄的手汗。

    “敘舊?”侯譽風皺著眉,麵上冷淡,有些不高興道,“你與他有什麽舊可敘的?”

    “我……”侯苒瞧了眼他那不太好看的臉色,似乎聞到了一股什麽味兒,若無其事道,“這些年我常入宮探望太妃娘娘,皇上又與娘娘親近,自然會時有見麵的。”

    她別開視線,抿唇笑了笑:“皇上對我也很好,每迴都會

    問我病情如何,還賞賜了好些珍貴的藥材讓我補補身子。”

    ……他對她不好嗎?雖然八年都見不上一麵,但每迴寫信都是分開單獨寫給她的,在外出征也沒少給她寄禮物啊。

    侯譽風心裏憋悶,酸溜溜地問:“你都吃了?”

    侯苒眨了眨眼,佯裝驚訝道:“啊,不能吃嗎?”

    侯譽風臉更悶了:“……”

    當然是能吃的,但他就是莫名地不想她用那些東西,尤其,還是另一個男人送她的……

    “不過我無病無痛,吃不得那麽補的藥,就帶迴山穀送我師父當藥用了。”

    “……也好。”

    侯譽風舒了口氣,目光落在小姑娘發間的銀簪子上,不知怎的,心裏又舒服了點兒,似乎在她用了他所贈之物而沒用其他人的這件事上,得到了某種優越感,讓他覺得頗為滿足。

    不過他舒坦了,侯苒可還有事想問他。

    “將軍,今日軍中事務不忙嗎?怎麽有閑餘來宮裏……嗯,接我?”

    侯譽風收迴視線,默默喝了口茶,才道:“許久不在府裏用晚飯了,迴了一趟,聽聞你午後進宮還未歸,就……”

    ……就忍不住毛毛躁躁地趕去宮裏找你,生怕你出事,被宮裏那些人給欺負了。

    後麵的話不說侯苒也猜得出來,心道這人真是愛瞎操心,她若連這點兒自保能力都沒有,恐怕也沒臉迴穀見師父了。

    不過他能知道緊張,於她而言還是極好的。

    但侯苒真正想問的不止於此:“我方才聽魏公公進來通傳,還以為將軍入宮是要覲見皇上呢。”

    “嗬。”侯譽風低聲輕笑,“我與他有何好見的?”

    近來下朝後,隔三差五便被皇上以商議政事為名召去禦書房,沒看膩就不錯了,難道還指著與皇上多見幾麵嗎?

    “將軍……好像很討厭皇上?”

    這話問得委婉了,連對方好聲好氣獻殷勤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根本不是“好像”吧。

    侯譽風一愣,未料到她會如此問起,思索片刻才道:“並非討厭,隻是……”

    重生之初的恨意已隨著時日逐漸消減,如今,或許隻是習慣了不待見他,且對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討好也一直心有不解,終歸……難以釋懷吧。

    “為什麽忽然問起?”他道。

    其實是因為皇上

    今日說起她才問的,但這麽說,估計侯譽風對皇上的印象會愈發不好,她偏著頭微微笑道:“不突然啊,我小時候便發現了,但將軍大概覺得我還不懂事,並未與我說,如今提起,便好奇問一問。”

    侯譽風對她向來不設防,輕易便說出口了:“我……曾經錯信了他,付出慘痛代價,即便他如今善待於我,恐怕也無法放下戒心。”

    “什麽代價?”她明知故問。

    “死了。”他平淡的神情有一絲複雜閃過,仿佛勾起了不願記起的事,許久才察覺自己說錯什麽,“差點死了。”

    “……啊。”侯苒佯裝驚訝地抽了口氣,順著他的話問,“什麽時候的事了?”

    “許多年前。”他搖了搖頭,含糊道,“我記不清了。”

    許多年前?

    若當真是刻骨之恨,隻怕連哪年哪月哪日都記得一清二楚,豈會忘記?他如此說,分明是有意隱瞞,不願讓她知曉某些秘密。

    ……是他重生的秘密?

    “籲——”外頭傳來車夫喝停的叫聲,隨即隔著車簾道國公府到了,請二人下馬車。

    “走了。”

    侯苒應聲好,侯譽風先她一步跳下馬車,迴身朝她伸手去扶:“小心。”

    她搭上他遞來的大手,借著他的力道也下了地,習慣性要整一整衣裙卻抽不迴手,再欲說話,侯譽風已經牽著她往府門走去了。

    嗬,這人啊,如今真是越牽越自然了,也不知是當她還同小時候一般走不動路,還是真的開了竅呢。

    侯苒心裏無奈,不禁想起今日景王妃說,慶哥兒的周歲宴上要給他們倆相看親事……哎,簡直愁上加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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