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長年練家子的,身體恢複能力也強些,在穀裏休養了三日,侯譽風體內的餘毒便清除幹淨了。

    本來說撒手不管的墨奚也沒閑著,一直在研究侯苒帶迴來的黑瑪蛇毒,除了吃飯睡覺外,其餘時間都把自己關在藥庫裏搗騰毒液,倒也收效甚好,短短三日分製出麻藥與解藥,隻是劑量如何控製還需些時間加以嚐試。

    不過眼看著開春將至,莫說侯家二老心焦著等大孫子和孫女兒迴家過年,向來被放養的墨奚也被爹娘催著迴家去了,於是也不耽擱了,三人收拾東西一並離開了山穀,分別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啟程的時辰早,到達京城也不過申時左右,兩人迴府後,因中毒一事侯譽風被侯老夫人叫去好好關心一番,有幸被冷落的侯苒則先迴自己屋歇了個午覺,等休息夠了,天色已晚,索性著人把晚飯送到屋裏來,草草吃完便沐浴準備上榻睡覺。

    但不知是下午睡得太久了,這會兒躺下來竟了無睡意,精神得不得了,橫豎再躺著也隻是耗費時間,她閉著眼想了想,起身披衣下床去,喚丫鬟來點燈研墨。

    “小姐,這麽晚還有要事嗎?”

    ……也算要事吧,隻是不太急,並沒有非要此時做。

    侯苒抬眸望了丫鬟一眼,執筆的手緊了緊,複垂首淡淡吩咐道:“研好了便退下吧。”

    “是,小姐。”

    丫鬟不敢多留,聽話地放下手上的活兒便退了出去。

    等房門輕輕關上了,侯苒才收迴飄遠的視線,重新落到自己麵前的白紙上。

    自那日提起過,近段時間她總是不時地想到那件事——

    當年侯大將軍身死之前已然失明,即便猜測到殺他之人是元帝,但也僅僅是憑幾句虛言,若對方有意隱瞞身份或嫁禍他人,騙他一個半聾的瞎子並不難。

    可她卻是真真切切看到了,那些人身上同樣的奇怪刺青,必然是他們所屬組織的標誌,雖時隔多年記憶已有些模糊,她還是想嚐試著,將那個圖案畫出來,尋個機會讓侯譽風看看,興許他就能認得是何人屬下的殺手了。

    不過這話說得簡單做來難,她一不是畫師,二不擅長丹青,要真畫出來可頗費功夫,而且那是個紋樣複雜的刺青,即便她記得清,也未必能絲毫不差地還原,因此花了近兩個時辰才勉強勾勒出大致的模子,太耗精力了,隻好收起圖樣先歇息再說。

    怎料這一收

    便是數日。

    侯家尚無主母,過春的大小事宜仍由侯老夫人來操辦,作為侯家即將及笄的嫡小姐,侯苒自然也要跟著學的,至少幫老人家分擔些,忙得日日沾枕即睡,更別提想什麽畫圖的事兒了。

    這段時日,宮裏也發生了數件大事。

    一是神策軍統領林華以年事已高為由請辭,皇上恩準,並聽從了老將軍的舉薦,下旨封侯譽風為新任的神策軍統領,因林老將軍德高望重,在朝中說話有一定的分量,因而反對的聲音並不大,沒過幾日侯將軍便奉皇命正式上任了。

    二是原兵部尚書閆律被關入大牢徹查後,此位一直空置,皇上有意提拔兵部侍郎林昱輝為尚書,雖遭到了以殷右相為首的數名大臣強烈反對,但所提的理由無非就是年紀輕、資曆不足,並未說出其實質性的弊病,再有一幹武將表示附議,侯譽風也默認了支持的態度,最後皇上仍決定任命林昱輝為兵部尚書,即日上任。

    第三件事與第二件事有些關聯,那便是當時讚成提林侍郎為兵部尚書的左相突然被查封了府邸,原因是有大臣向皇上上書稱左相受人收買,家中藏有幾箱來源不明的黃金,懷疑是為官以來積攢的賄款。左相百口莫辯,皇上直接便將他收入牢中,革職徹查,另調任翰林院三品學士謝明瑄為左相,與右相殷世謙平起平坐,共同協理朝綱。

    說來左相為人謹小慎微,行事從來是以右相之見為先的,當日在朝堂上公然與殷世謙持相反意見不止,還站在了殷世謙頗看不順眼的侯大將軍一邊。

    故而此迴出事,眾臣猜測很可能便是右相大人搞的鬼,沒準那些黃金是右相大人派人偷偷放進左相的府裏,然後再賊喊抓賊地捅到皇上麵前,讓皇上治了他的罪。

    畢竟殷右相的野心顯而易見,自然是希望左相位置上坐的人對自己言聽計從了。

    不過,新上任的左相謝明瑄,也不見得就是個聽話的。

    先前在翰林院看似默默無聞,兢兢業業爬到了三品官的位置,數年來恪守本分,也未有特別出彩的表現,於是有大臣舉薦他的時候,殷世謙並無反對,甚至在侯譽風諫言說謝大人可能年紀尚輕之時,還出言反駁了他。

    豈料這謝明瑄上位後,非但沒有唯他馬首是瞻,處事上還頗有自己的見解,在朝堂上多次出言頂撞,全然不同往日那明哲保身的態度。

    且謝明瑄是正經的科舉出身,又在翰林院那幫文縐縐的老學士裏濡染數年,不說學富五車,至少

    能甩那商賈起家的殷國舅一大截,有時辯駁起來邏輯縝密,滴水不漏的,幾乎迴迴都把殷世謙堵得直想吐血。

    當然,要這麽輕易便繳械投降,殷世謙也愧對他自己的野心了,派人去查探想收拾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然而謝家家主興平侯還健在,好歹是上過沙場飲過熱血的鐵漢,即便如今退居二線,那也不是等閑之輩,豈容得了這些心懷不軌的人將爪牙伸到不該碰的地方?登時來多少砍斷多少,甚至順著對方伸過來的手往迴探去,意圖將幕後之人也一並揪出來對付。

    這可不得了,殷世謙自知身上的髒事兒多了去了,要讓興平侯抓到把柄隻會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迫不得已收了手,暫且咽下惡氣等來日再還。

    不過殷世謙若能再查深一些,興許還會發現,他要對付謝明瑄,麵對的不單單是興平侯府,還有一個靖國公府。

    這八年來,侯譽風雖遠離京城,與謝家的私交卻從未斷過,謝家世子妃榮安郡主宋寶瑜,自少時便與侯家苒小姐來往密切,即便後來嫁作人婦,每逢舉辦茶話會、賞花會等,都定然少不了苒小姐的份兒,可見二人的感情是真的好——這不,今兒天朗氣清的,景王妃又帶著自家女兒與小姑娘一同入宮看望賢太妃了。

    “哎哎……瑜兒你慢點兒走!苒苒,快幫我扶著你瑜姐姐……”

    榮安郡主已有了四五個月的身孕,腹部微微隆起,覆在衣裙之下不太顯懷,走路也還是挺利索的,加上也不是頭胎了,她自己並未太在意,不過景王妃吩咐到了,侯苒自然要照做的,聽後便快步上前攙著她走,順手搭了脈。

    脈象平穩有力,胎兒安好。

    “娘——”榮安郡主是心累,平日被家裏那位管得死死便罷了,難得出來放風,還被自家娘親管這管那的,“我這都是第三迴了,您還緊張什麽……”

    “你也知道第三迴啊。”景王妃可不放過她,“你說你都當三迴孩子的娘了,怎的性子還安不下來呢?走個路都比旁人急的,也不顧著點兒自己身子。”

    “我……”她哪裏不顧了,再說走得也沒多快吧,真是的,“好好,我讓苒苒扶著慢慢走,行了吧?”

    景王妃抿了抿嘴角,心道女大不中留啊,連管教都聽不進了,忍住繼續嘮叨的衝動領著兩個小輩繼續走。

    元帝登基後,殷太後從鳳鸞宮搬到了慈和宮,其他留在後宮的太妃們也都換了居所,唯獨賢太妃所居的綺

    霞宮未曾換人,因它本就地處偏遠,元帝也曉得太妃娘娘是喜靜的性子,於是由著她繼續住在那兒,也算恩典了。

    到了綺霞宮門前,明明過去許多年了,仍是當初第一次見的模樣,侯苒這些年時常會來,早已不陌生了,小心地攙著榮安郡主跨過門檻,進殿行禮。

    “快起身。都是自家人,何必在意虛禮。”

    賢太妃先扶起的是榮安郡主,目光卻一直在郡主身旁的小姑娘上,隻覺得她似乎長高了,也瘦了些,不似幼時的圓潤可愛,但愈發地亭亭玉立了。

    真好。

    即便今生都無法相認,能看著女兒平平安安長大,也算是她最大的福分了。

    “你們都坐。”賢太妃微微含笑,柔美的容顏依舊看不見歲月的痕跡,隻是眉眼間的憂愁消散了許多,淡然溫和,“青兒,去拿準備好的點心來。”

    “是,娘娘。”

    剛泡了茶倒開,早已做好的點心便端上來了,有侯苒愛吃的紅豆糕,也有景王妃母女倆愛吃的各色酥餅,榮安郡主這一路來早就餓了,一個接一個地吃了不少,看得景王妃都開口說她管不住嘴。

    賢太妃笑道:“懷了身孕是吃得多些,二姐隨她去吧。”

    景王妃一臉嫌棄:“我這不是……怕她吃撐嗎?哎,這孩子啊,別提多費我心了。”

    賢太妃知姐姐是嘴硬心軟的人,沒再糾纏這事兒,轉向另一旁默默吃糕的侯苒問:“苒苒,好吃嗎?”

    侯苒點頭:“嗯,很好吃。”

    其實八年來禦膳房的廚子都換幾輪了,這紅豆糕卻還是同樣的味道,不淡一分,也不膩一分,猜也能猜到是出自誰之手的。

    可賢太妃不說,侯苒也隻能當作不知。

    並非不想相認的,但認了以後,又會招來多少不好的事情,誰都無法預料。

    所以,維持現狀便是眼下最好的做法,至少,除了無法以母女之名相稱外,彼此安穩平定的生活都不會被打破,如今隻希望對方都好好的,偶爾能見上一麵,聊以慰藉,足矣。

    “說起來,苒苒今年十月便及笄了,是嗎?”

    侯苒聽後一愣,那邊剛勸住自家女兒停嘴的景王妃便轉過來糾正了:“三妹,你怎麽又記錯了,小姑娘是八月的生辰呢。”

    “……哦,是。”賢太妃很快迴過神,有些不好意思道,“年紀大了,記性可不好。”

    “得了,你才三十好幾便年紀大,那二姐我都過四十的人了,豈不是老得沒法見人?”景王妃心情愉悅地笑侃道,“不過說來也是,苒苒啊,及笄後便是可以嫁人的年紀了,我家瑜兒也是十四定的親,及笄後便成親了。你呢,可有瞧上京中的哪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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