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編花圈呢。

    壇中的花兒大多還未□□,倒是些邊邊角角的位置開了幾朵野花兒,嬌小細嫩,小姑娘輕易便能摘下來,將柔軟的花莖一圈圈纏在那根圍成圓的細藤上,頗有耐心的模樣。

    不過對舞刀弄劍的大老爺們兒來說,這姑娘家的玩意兒著實沒什麽意思,侯譽風隻看了小會兒便失了耐心,淡淡開口:“好玩嗎?”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侯世子平常說話的語氣就這樣,不冷不熱,但其實並無惡意,可侯苒對他還不算熟悉,加上這人走得悄無聲息的,她壓根兒就沒發現身後站著個人,這猝不及防的出現把她嚇得一激靈,像以前在醫館當學徒偶有偷懶,被師兄抓包了似的,下意識就猛地站了起來,轉身時順勢退了半步,不料人沒站穩,反倒一腳踩住了身後曳地的裙角。

    “啊……”

    不出意料,侯苒一屁股狠狠坐在了地上,疼得眼角泛淚的同時,滿心苦悶——好了,本是想挽迴印象分才偷偷跑來的,蹲守半天,好不容易人出來了,結果又在他麵前摔了一跤,哎,早知便不來了,這下會被他嫌棄死的吧……

    一旁的侯譽風哪裏曉得小姑娘的心思,剛才是想拉她,可惜侯苒人矮手也短,沒夠著,隻得眼睜睜看她跌坐在地。不過幼時禹哥兒也經常摔倒,從不喊疼,很快便自己爬起來了,應該不嚴重才對……這小姑娘怎麽坐著不動?

    “起來。”侯譽風朝她伸了手,語氣依舊淡淡,“地上涼。”

    小姑娘聞言抬起頭,靈動的圓眸又泛起了一層似曾相識的霧氣,睫毛上沾著晶瑩的淚珠,仿佛下一瞬便要哭出來了,好不委屈,看得侯譽風不禁皺了眉,百思不得其解——

    奇了怪了,他是長得嚇人還是說了什麽嚇人的話,為何每次見了麵,這小姑娘都要跟他哭上一哭?想他尚未離家以前,禹哥兒也是五歲上下,明明乖巧聽話,鮮少會哭鼻子的,都是半大的孩子,怎麽換成小姑娘便不同了呢?

    帶兵打仗他倒是在行,可哄孩子……

    上輩子他到死都未曾娶妻,更別提有自己的孩子了,這活兒是真幹不來,然而眼下周圍也沒旁人在,他總不能把小姑娘丟下不管,思前想後,還是帶到祖母那兒比較靠譜,於是二話不說,俯身便將那坐在地上的人兒抱了起來。

    ……嗯,抱上手還挺輕的,比他在軍營扛過的石炮輕多了。

    這迴他吸取教訓,換了個姿勢抱,單臂托住她的臀,讓她穩穩

    靠在自己懷裏,抱好了,還自我感覺頗佳地低頭,想看看小姑娘什麽反應,可惜一眼對上那雙水汪汪的眸子,他立馬又敗下陣來,邁步便走,隻想著趕緊到祖母的屋將這燙手山芋送出去為妙。

    “等,等一下……”侯苒完全沒想到他會抱起自己,沒留神就鬆了手,這會兒準備離開才發現掉了東西,忙迴頭去看,脫口而出,“花花掉了,要撿……”

    “……”侯譽風是生怕她一個不順心就哭出來,到時去了侯老夫人那兒麵前不好交代,隻好停下腳步迴頭看,果然有個小花圈掉地上了,便三步並兩步過去撿起來,遞到她麵前,“這個?”

    “嗯。”侯苒點點頭,雙手並著小心翼翼地接住,且細心地把壓彎的小花掰直了,那張小臉才終於由陰轉晴,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若非那眼睫上還掛著淚花兒,真看不出剛委屈得快哭的人是她。

    侯譽風抱著她走,正準備鬆口氣時,小姑娘又拉了拉他的衣襟,把那巴掌大的花圈遞給了他:“送你的。”

    “……為何?”

    侯苒見他沒有立刻拒絕,心裏輕唿了口氣,垂下雙眸,故作內疚的模樣小聲道:“不想大哥哥生我的氣。”

    侯譽風:“……”

    他什麽時候生她氣了,怎麽自己都不知道?

    “我把這個送給大哥哥。”侯苒仍舊遞著那小花圈,揚起雙眸望著他,軟軟地說,“大哥哥不生氣了,好不好?”

    早在迴屋的路上,她便開始思索對策了,侯譽風的脾氣如何她是不清楚,但哄人的道理卻是互通的,無非就那麽兩條路。

    一是老老實實認了錯,保證自己不會再犯,然後聽對方說說教,等道理都講完了,基本也就消氣了,比如禹哥兒經常用的是這招,隻要態度誠懇,沒有哪位長輩會重罰一個知錯就改的好孩子的。

    二是送禮討好,撒嬌賣乖,盡挑對方愛聽的話說,最後裝可憐博同情祈求原諒。招數聽起來很是幼稚,但特別管用,隻要犯的不是什麽大錯,幾乎屢試不爽。這三年來她賴在侯家兩老膝下,別的不敢說,單就嘴甜和演技兩樣是練得爐火純青,一哄一個準。

    不過這些都是對人不對事,要使在侯譽風身上,她沒把握哪招能奏效,所以方才坐在地上不起來,還故意裝可憐望著他,純粹是在試探——

    倘若他不為所動,掉頭就走,那證明這人是個正兒八經的死腦筋,不吃軟,適用於第一招。

    倘

    若他並未離開,而是迴頭理睬她了,那代表這人麵上冷漠,其實還是會有心軟的,即便心軟的程度很小,但也足夠她順著竹竿往上爬了。

    侯譽風瞥了眼那個舉到他下巴的小花圈,粉黃相間,沒有他厭惡的花香,卻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泥草混雜的氣味,略微刺鼻,再次皺了眉頭。

    “不好。”他梗著脖子微微離遠了些,正要把下半句話說完,“我何時生……”

    “嗚嗚嗚……”侯苒反手便在腿上掐了一把,眼淚說來就來,立馬單純不做作地哭出了聲,“大……大哥哥討厭我了……嗚嗚……”

    侯譽風:“……”

    怎麽又成他討厭她了……這小姑娘就不能聽他把話說完?

    “侯苒。”

    侯苒正演得起勁,聽見耳邊有人叫自己名字了,勉強收勢,鼓著兩邊腮幫子看他。

    “聽著。”侯譽風停下步伐,用自認為最溫和的表情和語氣,一字一頓道,“我沒生氣,也不討厭你,好了嗎?”

    “……”這話怎麽聽怎麽敷衍,誰知道他心裏是不是真這麽想的,侯苒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問他,“那為什麽不要這個?我特地做了,想送給大哥哥的。”

    “我不喜歡花。”他解釋,歎了口氣,用拇指抹掉她臉上的淚,動作粗魯,說的話也一點兒都不溫柔,“別哭了,醜。”

    侯苒:“……”

    要不是還演著哭戲,她真恨不得立刻給他診一診,看這人是不是又中毒瞎了眼了,居然說她醜?她長這麽大了,對,加上前世活的那些年,從來都隻有誇她容貌好的,如此評價還真是頭一遭……可惜人還坐在他懷裏,不得不低頭,侯苒隻得默默忍下這口血,來日再吐。

    事情和平解決,小姑娘也不再哭了,侯譽風得以鬆口氣,抱著她繼續走。

    侯府的花園離內院尚有一段距離,加上懷裏多了個累贅,他走得不快,步伐也平穩許多,侯苒安安分分坐他臂上,百無聊賴,目光便開始不安分了。

    捫心自問,前世聽來的那些,所謂冷血寡情、殺人飲血的世人傳言,光看這個人的長相,著實難與之相聯係,想她上一世穿到山林姑娘身上,將重傷昏迷的他救迴家清理傷口,第一次看清那張被血汙掩藏的臉時,任她再見多識廣,也不由得驚歎。

    ……世間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他的膚色不算白皙,是常年征戰在外的緣故,刀刻般的英

    俊麵容冷漠逼人,隱約流露出一絲肅殺,劍眉入鬢,鼻梁高挺,削薄的唇永遠抿成一道直線,似乎在隱忍某種痛苦。

    彼時他雖雙目失明,但幽暗深邃的黑眸依舊透著凜然的英銳之氣,每每她靠近床邊或是與他說話之時,那雙眼便會警覺地轉向她,仿若能看見她似的,讓她總是不由自主想避開視線,很快卻又反應過來——別傻了,他瞎的,根本不可能看見。

    時隔數年,如今眼前的侯譽風才十四上下,許是未曾曆經往後的種種變故,臉上少了些歲月的滄桑,多了幾分幹淨的少年氣,竟比當年所見更加好看了。

    唯獨那眉目間的神情,冷歸冷,總覺得裏頭藏著點兒……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東西,明明滅滅,讓人難以看透,卻又無從探知。

    “……”侯譽風本極力忽視,但小姑娘的目光過於粘人了,離得又近,盯得他漸漸不自在,隻好略微垂首,麵無表情地問,“看什麽。”

    淡淡的三個字,將侯苒遊離的思緒驟然扯了迴來,對上那雙如墨漆黑的雙眸,她才意識到這會兒人家可沒瞎……登時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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