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依聞言,睫毛微顫,心頭一苦。


    她攥在手中的絲帕緊緊的糾纏著之間,亦如糾纏著自己的唿吸。


    “不打緊,容爺說什麽,就是什麽吧!隻要芷心妹妹開心了,容爺自然也就開心了... ...”鸞依輕笑,遠山眉黛的青灰色中藏匿著淡淡的釋懷:“隻要容爺開心,鸞依做什麽,都是沒所謂的!”


    這句話清淡如同鴻毛落雪,落在容稷的耳根裏,卻刺得生生作疼。


    “你不後悔?”


    “會容爺,我五歲執筆,光是這卷宗佛文也是抄寫了千遍萬遍,這裏麵從來都沒有一個悔字!”


    “嗬!很好!”


    容稷無聲幹笑,目光一帶,落到了遠處的繡架上,要走的,終是留不住!


    更何況,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不應該來到自己身邊!


    “明天我命手下的錦衣衛護送你們二人出城... ...”


    “不叨擾容爺,我們... ...”


    “我的話還沒說完!”容稷目光一收,就落在了鸞依的臉上:“紀綱大人傳下命令,將緇衣門生擒的亂臣賊子絞首示眾,以儆效尤!為了引蛇出洞,特地砍了他們的小頭目‘餘善’的首級,現在正跟屍體分別高懸在城南錦門出口!”


    “你說,如果你是緇衣門的人,看到自己的人橫死的慘象,他們會是什麽感受,又會不會出動?”


    容稷說這番的時候,踱步來到了鸞依的身側,他離得她很近,緊到能察覺到唿吸頻率的變化。


    他口中嗬出來的氣息很快因為天寒就幻化成了一團白霧,打在鸞依的鬢角,耳根,像是一柄掃過她毛孔的寒刃,不寒而栗。


    而桃兒跪在地上,身子更是抖做一團,死死地揪著自己的裙擺。


    “現在時局混亂,為了不至於在你父親麵前坐下把柄,我必須讓錦衣衛寸步不離的跟著你!”容稷來到桌前,隨手扶正了被打翻的茶壺。


    他抬手講茶壺中僅剩茶水到倒入茶盅,品了一口之後,輕輕地將茶盅放到了桌上,轉身,出了紅鸞居住。


    ——————————————


    翌日,大雪節氣,宜祭祀,出行。


    老天爺真是應景,浮雪如銀,下了整整一夜,鸞依出了正門,腳下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


    容稷並沒有相送,而馬車前已經立著兩匹駿馬,駿馬之上,飛魚服陪著繡春刀的兩個身影已經等候了多事,蓑衣上落了一層薄雪。


    馬車啟動,落雪被碾壓,在無垠的銀色裏碾壓出兩行深深的轍印。


    “小姐,容爺這次派錦衣衛護送我們,與其說是護送,倒不如說是監視。”


    桃兒壓低了聲音,她神色慌張,坐立不安。


    “你當他這個千戶的位子是怎麽坐上去?沒有洞穿一切的眼力,他也提不起手裏的那把繡春刀!咳咳... ...”


    天氣太冷,風兒挾著雪沫兒從外麵刮了進來,鸞依止不住的嗆咳。


    “小姐... ...”桃兒慌忙幫她把胸前的披風遮得更嚴實一點:“你身子骨都這樣了,你犯不著為了我鋌而走險,再著說了,如今餘善也慘遭毒手,我一個人或者還有什麽意思?倒不如讓我提刀跟他們拚了!”


    鸞依伸手扣住了桃兒的小手,“現在可不是說傻話的時候。你跟餘善於我而言都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如今餘善出了事,我身邊可以信得過的人兒就隻有你一個了,無論如何,我也會想盡辦法護你周全... ...”


    鸞依側頭將桃兒攬入懷中,她才十五歲,還太小,見多了刀光血刃,死別生離!還沒有見過這世間闌珊之處的旖旎輕語。


    她必須活著,全當是另外的一個自己。


    驀地,馬車一停。


    鸞依素手挑起了馬車上的門簾,遠遠的就望見城門口,高高懸掛著三具無頭的屍體,上麵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他們身上的黑色夜行衣上滿是血汙,沿著衣角墜落,凍結,一點點累積,蜿蜒出一條血色的琉璃冰淩。


    落雪拂過,映著那樣的琉璃珠紅,鸞依直覺的心口被刺穿,疼到唿吸一滯,眼淚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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