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蔣雲鵬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床前圍了一大堆人,有父親,有警察,還有同學以及早幾年退伍迴鄉的戰友。

    當時,蔣雲鵬用那獨眼男孩子的血,在那塊大石頭上,塗上了3個一米大小的字母“sos”,“sos”是國際通用求救信號。求救信號是在蔣雲鵬被麻醉的前一刻,被一架軍用直升機發現的。當時那架直升機上,有20來名荷槍實彈的陸軍特種兵,正在進行各種複雜條件下的實戰訓練。指揮官見到求教信號,立即下令迫降。

    銅礦場那十幾名挎槍漢子,是一群烏合之眾,哪是特種兵們的對手?

    特種兵們解救了二百多名受害者,並抓獲了眼鏡青年,同時擊斃和抓獲了他的眾多手下。

    眼鏡青年叫馮小鳴,是銅礦場的負責人,是本省有名富豪馮一鳴的兒子。

    一警察送來了蔣雲鵬的手機。蔣雲鵬對警察說:“同誌,有個問題要請教,我們一上馮小鳴的車,手機就沒了信號,不知那車上安放了什麽儀器?”

    那警察說:“很簡單,車箱底部安裝了一個電波幹擾器。”

    采礦工們的身心,大都受到了深深的傷害,政府正在安排他們接受一係列治療。

    對餘有多與自己之間的那種心靈感應,蔣雲鵬疑惑不解,他找到了餘有多,準備進行深入了解。餘有多一見蔣雲鵬,猛地撲過來,一把把他抱住,激動地說:“兄弟,你是我的恩人哪!這叫我怎麽感謝你才好!”

    蔣雲鵬再次仔細打量餘有多,發現他的相貌,與自己有四五分相像,心想,怪不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蔣雲鵬問:“餘大哥,你的家在哪兒?祖上是不是姓蔣?”

    蔣雲鵬知道遺傳學上有這麽一種說法,有極少數同姓同宗的兩個人,哪怕相隔十代二十代,也有相貌酷似的情況發生,這種現象,稱為“返祖現象”的一類。現代偶有婦女生出毛孩子;老母豬生出小象仔,也是一種返祖現象。蔣雲鵬猜測餘有多的祖上與自己同宗,不知哪輩是從蔣家抱養過去的。

    餘有多說:“我家在石林縣狗獾子山區。沒聽說祖上有哪個姓蔣,我們一直都姓餘,金勾餘,成吉思汗鐵木真的後代!”說到這兒,餘有多麵有得意之色。

    蔣雲鵬知道,在當地,幾乎所有漢族餘姓,都自稱是鐵木真後代。說是當初朱元璋滅元時,元朝皇族有一部沒來得及逃到大漠,為了免遭殺戮,就改了姓。本想把鐵的“金”旁當姓的,但又害怕疑心極重的朱元璋猜到。於是,再把“金”字改裝改裝,變成“金勾‘餘’”,當作了姓氏。

    政府對那批采礦工有不同程度的補助,餘有多也領到兩萬來塊錢。因蔣雲鵬幫助警方破獲了一起大案,公安部門給他發了1萬元獎金。

    蔣雲鵬很想弄清楚,自己與餘有多,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關係。

    幾天後,蔣雲鵬到了石林縣,在縣城住了一夜,次日進入狗獾子山區,找到餘有多的老家時,已是午後。

    竹林影映,黃牆青瓦。

    堂屋裏,餘有多和一個看上去年逾七旬、鳩麵皓首的老婆婆,正相對坐著吃午飯。桌子上,有一隻大土碗,碗裏是肥肉砣子燉白蘿卜。那老婆婆,正是餘有多的母親。

    餘婆婆一見到蔣雲鵬,愣了愣神,眼睛一亮,卻又馬上暗淡下去,搖著頭,口中喃喃:“我以為是他迴來了,不是,不是!”

    像是不甘心似的,餘婆婆揉揉眼,湊近蔣雲鵬的臉仔細打量,突然一把揪住蔣雲鵬的衣領,厲聲喝問:“說!江光是你什麽人?他現在在哪裏?”

    餘有多過來拉開他的母親,說:“媽,你幹什麽?”

    蔣雲鵬說:“婆婆,我姓蔣,叫蔣雲鵬。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江光是誰。”

    餘婆婆問:“那你是不是北水縣的?你父親叫什麽名字?多大年紀了?”

    我說:“我不是北水的,我是佛翁的。我父親叫蔣輝章,今年55歲。”

    “佛翁縣的?”餘婆婆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父親有哥哥嗎?”

    蔣雲鵬說:“沒有,我父親從小是孤兒。”

    “那你父親有叔叔嗎?”

    蔣雲鵬說沒有。

    餘婆婆好生失望,喃喃地說:“怪了,怪了,這就怪了!那死鬼究竟是誰?43年了,他會死到哪兒去了呢?”

    蔣雲鵬猜測,餘婆婆與她說的那個“死鬼”江光,一定發生過一段不尋常的故事。

    蔣雲鵬說:“婆婆,你可不可以講一講那個江光的事情,說不定他是我一個遠房親戚呢。我了解他的情況後,然後想法幫你找找看。”

    餘婆婆看了蔣雲鵬片刻,說:“我知道,要找他可能是沒什麽希望的了,這個負心漢!但再不講,我和那人的事情怕是要帶到棺材時裏去了!”

    餘婆婆名叫餘秀,今年才60歲,生活的艱辛,歲月的滄桑,在她的臉上刻下了城裏70多歲的老太婆才有的皺紋。從她的敘述中,蔣雲鵬了解到了她與一個叫江光的人,發生在40多年前的一段往事。那段往事,老套中又帶著新意——

    43年前的一個深秋,17歲的少女餘秀,去山地裏挖紅薯,見一個衣服褸襤的小夥子,蹲在地壟裏,偷刨紅薯吃。餘秀尖著嗓子一喊,把在山上打柴的母親喊來了。餘秀的母親對那小夥子一番盤問後,把他帶迴了家。

    那小夥子叫江光,長得濃眉大眼、眉清目秀,他說自己是北水縣人,家裏的房子失了水,除他之外,全家人都燒死了。

    餘秀的母親對江光說:‘你騙不了我,你一定是個‘地富反右壞’分子!受不了批鬥才逃出來的,現在,我們貧下中農要對你進行改造。你願意在我家接受改造呢?還是願意到我們隊裏接受改造?或者把你送迴北水老家接受改造?”

    江光嚇得半死,忙說:“我願意在你們家接受改造。”

    餘秀的母親說:“那好,秀,帶著他擔糞去!”

    餘秀對江光說:“走吧。”

    於是江光跟著餘秀擔糞去了。

    狗獾子山區土地貧瘠,地廣人稀,地多是些石灰岩山地,石多而土少。江光挑著滿滿一擔糞,跟在餘秀身後,走了約兩裏山路,才到了一塊青菜地。

    餘秀的父親是個癱子,他本是個石匠,後來在一次事故中被石頭壓斷了腰。

    餘秀母親的想法,一是趁這機會,想讓江光多幫著她家幹幹活,還有一個想法,就是如果可能,她想招江光為女婿。

    江光在餘秀家一呆就是三個月。有人問起餘秀母親,這小夥子是誰?餘秀母親說是她娘家親戚。山裏人樸實,未多過問。

    餘秀長相隻是一般,而江光是相當英俊的。17歲的山裏少女,情竇初開,她非常喜歡江光。這對少男少女,在荒無人煙的山地裏,朝夕相處,耳鬢廝磨,在一起不到一個星期,就偷吃了禁果。

    少男少女熱情似火,江光和餘秀,有機會就在一起纏綿,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纏綿,有時一天達三次以上。江光年僅20歲,血氣未定,平時又基本吃素,很快,他的身體就虛了,幹起農活來,漸漸地力不從心。

    這天,江光對餘秀母女說,他想迴家一趟,把戶籍遷過來。餘秀的母親,並不怎麽了解,當時山外的“革命群眾”對“五類分子”批鬥的殘酷,就同意江光迴去。

    餘秀送江光走,送了一程又後程。最後,倆人找了一個隱密之處,又要了對方一迴。

    臨別,餘秀把一包幹糧和十塊錢路費塞給江光,與江光依依惜別。江光對餘秀說,在10天之內,他一定趕迴來。

    然而,10天過去了,20天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江光還沒有迴來!

    而餘秀已有了身孕!

    餘秀的母親知道後,大驚,忙帶著女兒,來到公社衛生院,準備把孩子打掉。卻被醫生告知,未婚女青年做引產,一定要有男方在場才行。不得已之下,餘秀母女隻好迴到家,抱著一線希望,苦等江光的歸來。

    餘秀的肚子越來越大,孕期才過七個月,這天,她的腹部一陣劇烈的痛,餘秀的母親忙請人把女兒抬到鄉衛生院。

    餘秀早產了,而且是難產!

    那天,就一個姓代的男醫生值班,代醫生用最簡陋的醫療器械,使出渾身解數,從餘秀的腹中剖出一個瘦小的男嬰。母子均是有驚無險。

    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10年過去了,40年過去了,那負心人——江光還沒有迴來。餘秀一邊拉扯著兒子餘有多,一邊等著江光,一直未嫁。

    感覺時間過得慢的人,一定老得快;感覺時間過得快的人,一定老得慢。這是個規律。43年來,餘秀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愁苦加等待,歲月在60歲的餘秀身上,留下了70多歲老太婆才有的痕跡。因為窮,再加兒子餘有多老實巴交,到40出頭歲還沒找到老婆。

    餘有多因為怕丟臉,所以當蔣雲鵬問起他的情況時,他隱瞞了自己沒有父親的事,哪知道這小夥子會找到家裏來?

    聽完餘婆婆的敘述,蔣雲鵬長久默不作聲。他正想把公安局獎的錢拿一部分出來支助餘婆婆,這時右眼皮“突突”地一陣狂跳,心想又會有什麽禍事?隻聽餘婆婆說:“有多,去撕點紅紙來,我的右眼皮跳得很,把它鎮住。”

    蔣雲鵬想,怎麽會這麽巧?這時手機響了,一接聽,是鄰居打來的,說他父親被牛角挑破了肚子!鄰居已打了110。

    蔣雲鵬立即起身,準備告辭。餘婆婆說:“把你家地址告訴我好嗎?”蔣雲鵬心急火燎,說了家庭住址後,匆匆往迴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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