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青年衝一幹民工喝道:“大家聽著,都不許說話!放下行李,雙手抱頭,排成一排……”

    “幹什麽?”一個莽撞的黑臉民工問。兩個挎槍漢子猛地躥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鞭子,抽得那個民工在地上打著滾哀號,直至昏厥過去,兩個打手才住了手。

    民工們都驚呆了,一時間全都屏住了唿吸。蔣雲鵬憤怒得血脈噴張,如果不是忌憚那些漢子手中的槍,在黑臉民工被抽鞭子時,他已經發動大家起來暴動了。

    眼鏡青年麵露猙獰,呲著牙說:“看見沒有?這就是多嘴的下場——放下行李,雙手抱頭,自動排成一排,依次走過來,把身上的所有東西都掏出來,放在我麵前的籃子裏。若有誰打埋伏,鞭子伺候!開始!”

    蔣雲鵬和眾農民工,如一群待宰的羔羊,放下行李後,抱著頭,絡繹走過去,默默地把身上的手機、手表、現金等東西摸出來,放在那個早已準備好的籃子裏。若誰動作稍慢點,挎槍漢子們的皮鞭就唰地抽了下去,挨抽的無不頭破血流。

    沒人敢在身上保留什麽東西。

    眼鏡青年對一屋的“羔羊”交待道:“都睡下吧。房間安裝有帶錄音功能的攝像頭,誰也別妄想有什麽小動作!”說完,眼鏡青年率領眾挎槍漢子離開了,“砰”的一聲,厚厚的鐵門從外麵鎖上了。

    “糧倉”的頂上,一盞大功率電燈泡徹夜不滅。屋頂的一角,一個攝像頭在瑩瑩地閃著紅光。屋子裏的人們,誰也沒敢說話,隻是你看我,我看你,每個人眼裏都充滿恐懼。大家默默地弄了一點稻草鋪在地上,躺下了。

    蔣雲鵬睡在一層薄薄的稻草上,身上蓋著一層黑油渣似的爛綿絮,怎麽也睡不著,心想,不知道天亮後,等待著大家的又是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咣啷”一聲響,門開了,進來好幾個人,為首的是眼鏡青年,他身後全是挎槍執鞭的漢子。眼鏡青年喝道:“起床開飯,快點!”有人挑了一擔竹籃進來,竹籃裏,一頭是米飯一頭是碗筷,沒有菜。

    眾人連忙爬起來,動作稍慢的,挎槍漢子們過去就是幾鞭子。蔣雲鵬打了一碗米飯,刨了一口,一股餿味直鑽鼻腔。饑不擇食,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吃完餿米飯,大家被眼鏡青年分為五組,每組十個人,被帶到室外。外麵天剛亮,空地上,站著100多個手握鋼釺、鐵錘、鏨子等工具的人,他們被分為五隊,這些人個個衣裳褸襤、麵黑肌瘦,很多人隻有一隻眼睛。蔣雲鵬發現,那些獨眼人中,居然有一些是十二三歲的孩子!

    蔣雲鵬他們這群新人,每人也領了一把工具,分別被安插在那五隊舊人之中。

    眼鏡青年站在一塊大石頭上,高聲說:“新來的人聽著,從現在起,你們的任務就是上山采銅礦!與采礦無關的話,一律不許說!熟工要帶好新手,好,出發!”

    蔣雲鵬跟在一隊人後麵走著,隱隱感覺右邊有什麽在吸引著自己,不由自主地往右一看,見身邊走著的,是一個獨眼中年人,隻有一隻左眼,他也正好轉向蔣雲鵬。看到那中年人的相貌,蔣雲鵬一愣,這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你是——”蔣雲鵬與中年人不約而同地問對方。

    “唰!唰!”蔣雲鵬和中年人的背上火辣辣地挨了一皮鞭, “不許說話!”一個挎槍漢子喝道。

    中年人的那隻獨眼仍是看著蔣雲鵬。使蔣雲鵬感覺奇怪的是,跟他的那隻眼睛一對視,自己就好像知道那眼神所表達的意思,那眼神說:“別開口,他們會打死你的。”

    蔣雲鵬也用眼神“說”:“我倆好像認識。請問你姓什麽?來這兒有多久了?”

    中年人用眼神說:“我姓餘,叫餘有多。3年前,我被騙到這兒當采礦工,我們這些人,幹得比牛馬還累,吃得豬狗不如!而且還沒有一點報酬。稍有反抗,就把我們往死裏打!如果外麵有人需要人體器官,就從我們身上取。有的被取了一隻眼球,有的被取了一個腎。你看前麵——”

    蔣雲鵬隨著餘有多的眼神看去,幾十個獨眼人正好扭頭看著他,好像在對他說:“救救我們吧,救救我們吧。”

    餘有多又用眼神說:“近來我有一種預感,估計就在這兩天,他們又要從我身上取東西了!”

    蔣雲鵬知道有那麽一種說法:一些血緣很近的兩個人,在其中一個遇到危險的時候,另一個會有心靈感應,這種現象,發生在雙胞胎之間較比多,非雙胞胎兄弟和嫡親表兄弟之間發生的很少,雖說少,但還是有的。蔣雲鵬想:這餘有多絕不是我的親哥哥,父親才55歲,怎麽會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兒子?也不是自己的堂哥或叔叔,因為父親從小是個孤兒;也不是母親那邊的近親,那幾個表哥自己都非常熟。再說,就是親表哥,血緣關係已轉了兩道彎了,不可能還能有心靈感應。

    “我覺得你很像我的親人,但我又想不起來你是誰。”餘有多又用眼神對蔣雲鵬說。

    “唰,唰!”兩聲,背上火辣辣地痛。蔣雲鵬跟餘有多的身上各挨了一皮鞭,身後的一個挎槍漢子喝道:“你倆眉來眼去幹什麽?快走!”

    蔣雲鵬和餘有多隻好停止了“眼談”。

    上山後,在挎槍漢子們的監督下,蔣雲鵬和眾多新舊采礦工開始幹活——把山上的紅黃色石頭,先是一大塊一大塊地劈下來,再一塊一塊剖開,觀察裏麵的成色,含銅量高的放一堆,含銅量低的放一堆。再用滑車把含銅量高的送下山,轉入下道工序。

    掄了半天鐵錘,蔣雲鵬已是手足皆軟,渾身無力。他一直在尋思,怎麽才能脫離這個狼窩虎穴?

    第一天,蔣雲鵬沒找到脫身的機會。接下來的三天,蔣雲鵬跟采礦工們一起早出晚歸,幹活、吃喝拉撒睡,都在挎槍漢子們的嚴格監控之下,毫無機會可言。繁重的勞動,粗糙而毫無營養的夥食,蔣雲鵬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急驟消瘦。

    第五天上午,蔣雲鵬正在掄二錘,“嗡嗡嗡……”,頭上傳來陣陣轟鳴,蔣雲鵬抬頭仰望,他認出,那是兩架軍用直升飛機在進行常規訓練。直升機離地麵約500米高,機上的人,是可以看到下邊的人的,但在他們眼中,下麵的人比兔子大不了多少。蔣雲鵬暗歎,上麵的人又怎麽知道,在這幫如免子般大小的人群中,正在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而且隨時都有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

    “媽呀!”忽聽有人慘叫一聲。蔣雲鵬聞聲望去,見一個十二三歲的獨眼少年,胸以下部位被一塊巨石壓住,血泡“嘶嘶”地從他嘴巴裏冒出來,那隻悲哀的獨眼大睜著,就那樣停止了唿吸。

    采礦工們隻轉過去看了一眼,就繼續著手裏的活,對這種事情,他們好像已司空見慣。一個挎槍漢子招唿幾個采礦工把壓在少年身上的巨石撬開,少年胸以下的大半截身子,已被壓成肉醬。挎槍漢子叫一個采礦工,拎著少年的上麵小半截身子下山去了。

    蔣雲鵬呆呆地望著這一幕,忘了掄錘。忽然腰上一痛,有人捅了他一下,迴頭一看,是餘有多,餘有多用眼神說:“那孩子的眼球還可以賣錢。人到了這兒,這條拿命就全是人家的了。我們之所以還堅持活著,是盼著有一天政府會來救我們。我們相信會有那麽一天的——快幹活,打手來了。”

    蔣雲鵬想,這裏,是名副其實的人間地獄!

    “哈哈哈……”突然,蔣雲鵬發出一長串狂笑,發瘋似地著衝向壓過少年的那塊巨石。那巨石朝上的一方較平,長三米、寬一米的樣子。蔣雲鵬用手掌蘸上少年的血,在石頭上塗抹起來,邊抹邊念:“天靈靈,地靈靈,玉皇見信下凡塵……”

    “唰唰唰……”兩個挎槍漢子才中的鞭子,如雨點般落在蔣雲鵬身上,蔣雲鵬渾然不絕。

    “怎麽啦?怎麽啦?”眼鏡青年在兩個挎槍漢子的陪同下爬上山來。

    兩個挎槍漢子停止抽打,其中一個報告道:“頭,這個人好像瘋了!”

    眼鏡青年說:“裝的!架他下山。下午正好有人來買三隻眼球和一對腎,那孩子的那隻眼睛還可以用,剩下的就全由他一個人提供!”

    幾個打手把蔣雲鵬弄下山,把他架到一個石頭砌成的小房間關了起來。他想,一會兒,那些人來取我器官的時候,我真要拚死反抗了,反抗,很可能就此送命,因為他們有槍。但是,若不反抗,我的兩個眼球和一對腎就沒有了,那還不是等於送了命?

    蔣雲鵬躺在木板床上,養著神,準備拚死一搏。

    幾小時後,進來四個挎槍漢子,他們的槍沒握在手中。蔣雲鵬一躍而起,肘撞膝頂,用的全是自由搏擊術中最要命的招數,是在海軍陸戰隊學到的。轉眼間,四個挎槍漢子全部躺在了地下。蔣雲鵬正要奪一支步槍,想衝出去,“唿拉拉——”,十多個漢子端著槍一湧而入。蔣雲鵬豁出去了,也不管他們開不開槍,劈哩啪啦放倒三個,哪知第四個卻是個硬家夥,蔣雲鵬向他擊出的三拳一膝,都被他架開避過。再要出擊,一堵人牆如潮水般湧來,把蔣雲鵬擠到了牆角,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手腳再也不能施展了。

    蔣雲鵬被人死死地壓在木板床上,一個帶口罩的白大褂,手裏拿著一支注射器,向他身上紮來。蔣雲鵬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隻覺大腿如螞蟻叮了一口,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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